三个人的光明接力

2014-11-29 08:37张渺
少年文艺·少年读者文摘 2014年11期
关键词:眼角膜右眼旅程

张渺

这片眼角膜,今年43岁了。

现在,它正安稳地附着于丁凤芹老人的右眼之上。

它也曾帮助张子丽老人看清了女儿的相貌,让她人生中最后的9年,得以欣赏生活中的五颜六色。

而它最初的主人,是黑龙江阿城市的记者闫阿红。这片眼角膜曾陪着她看望过阿什河畔三个无家可归的儿童和收养他们的家庭、偷拍过街头算命摊位和市井百态、看到过阿城知名泥塑艺术家丁敏安。它直面摄影机镜头、采访对象、观众将近十年,直至闫阿红生命画上句号,年仅34岁。

临终前,这只曾经很少流泪的眼睛,最后一次堆满了泪水。

“把能看见光明的眼睛,捐给那些看不到光明的人,让他们享受光明,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儿啊。”躺在病床上的闫阿红,已经瘦得看不出结婚照上的美丽,但目光明亮。

在医院告别时,闫阿红的父母最后一次拥抱了装着女儿眼角膜的绿色的消毒瓶。

这是一段艰难的“旅程”。眼角膜必须在6小时内摘取,并尽快进行移植。在回程中,装着眼角膜的消毒瓶被刘平医生用双手紧紧捧在怀里。

那天下午3点,在黑暗中摸索了40年的七旬老人张子丽,躺在手术台上。在闫阿红去世9个小时后,她的一只眼角膜为72岁的张子丽的左眼带来光明。她带着这枚眼角膜,千里迢迢到北京,看长安街、故宫,还和天安门城楼合了影。她还专程去北京动物园,看了多年活在她想象中的大熊猫。

9年后,她带着这片“还没看够世界”的眼角膜去世。离世前,她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带着全家人一起,全家签订了眼角膜捐献协议。

巧合的是,9年后,丁凤芹躺的,也是同一间手术室、同样位置的手术台。同样是这片眼角膜,又为丁凤芹的世界抹去灰暗。

“一片眼角膜移植两次,这在全国都是首例,在世界上恐怕也罕见。”岳超英大夫回忆,当从张子丽的遗体上取下这枚眼角膜时,为了避免污染,她们不得不把整枚眼球都取了出来,就像之前从闫阿红那里取下时一样。

当时在场的几位医生都不确定,已经被移植过一次的角膜,是否能第二次被移植。如今,这片顽强的、周围还带着16条缝合黑线的眼角膜,给家住七台河市的丁凤芹带来了光明。这被视为“眼科医学史上的奇迹”。

这位在灰雾中摸索了五十余年的老人,打小就“闹眼睛”。角膜炎摧毁了她的视力,五十多年来,在她眼前20厘米处,用手比划一个数字,她完全无法看清究竟有几根手指。

移植手术获得成功。丁凤芹说,她也想去北京,去“看看故宫、长城、天安门”。

如果眼角膜也有记忆,那一定会留有张子丽的左眼捕捉过的关于北京的印象。

丁凤芹格外爱惜这片“落户”在三个女人眼里的眼角膜。大部分时间,她半眯着眼睛,担心“光太亮了”,晃眼。洗脸的时候,她也会刻意避开右眼,“不敢把水泼上去”。

离开医院前,她专门去看了哈医大一院三楼候诊区墙边的闫阿红半身像。塑像是闫阿红曾经采访过的泥塑艺术家丁敏安制作的,眼睛的部位被雕得格外大,眼睛弯弯的,在微笑,格外显眼。每天,这双眼睛都“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

丁凤芹说,她希望这片角膜陪伴自己这个老太婆的时间久一些。她也想好了,一旦死亡来临,这片眼角膜还会踏上下一段旅程,继续“看着”这个世界。

早在拆开纱布三天后,她就领着三个女儿,四个人一起签订了眼角膜捐献协议。

(摘自《新民晚报》2014年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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