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报》叙事下的“山额夫人赴日被拒”

宗旗

[摘 要]玛格丽特·山额是美国著名节育运动的领导人。1922年4月在蔡元培、胡适等人的邀请下来华访问。山额夫人访华，不仅给当时的中国带来了节制生育理论，更重要的是对中国传统的道德伦理和生育思想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试比较分析《申报》与《民国日报》对同一新闻素材的报道，探讨两则出迥异的办报哲学。

[关键词]山额夫人；《申报》；《民国日报》；节制生育

早在山额夫人来华之前，《申报》和《民国日报》都对山额夫人赴日被拒的事件予以关注报道。但是两则报道相比较，风格大相径庭。

1922年2月20日《申报》第四版：

日本不愿生育节制

十八日旧金山电，日总领事奉东京之训令，不允发芬格尔女士游日之护照。盖芬女士为美国生育节制会会长，拟往日本游说其主义，故日本拒绝之。

同一天，同城的《民国日报》在第三版也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美生育节制会长赴日被拒

路透社十八日旧金山电，日总领事奉东京之训令，不允发芬格尔女士游日之护照。芬女士为美国生育节制会会长，拟往日本游说其主义，故日本拒绝之。

两则新闻消息的来源都是路透社，对新闻的的核心事件的报道几乎一字不差，都是报道山额夫人赴日宣传其主义，被日本政府拒绝。但标题有显著的差异。标题是对新闻文本主要内容的概括，表达新闻的主题。《申报》的“日本不愿生育节制”，突出两点：一是事件的主体是日本政府，二是节制生育。《申报》把节制生育和国家意识相联系，不仅高度概括了新闻的事实，而且透过核心事件，挖掘出更深层次的信息，从更具深度。从日本政府拒绝山额夫人赴日，提炼出日本对于节制生育的态度。《民国日报》的“美生育节制会长赴日被拒”，强调的主体是美生育节制会长山额夫人，突出的事件赴日被拒，简单直接明了地概述了新闻核心事件的内容。

任何新闻稿件均出于报社的记者和编辑之手。记者和编辑者作为新闻文本的叙述者，负责将新闻信息内容传达给受众。从表面上看，新闻稿件是由记者单独写作而成，其实不然，每篇新闻都是报社制度运作下的产物。“新闻话语是新闻事实非个人化的表达，记者通常以不偏不倚的旁观者身份出现。新闻报道即便是署名文章，这些名字也不是用来表明记者的个人经历，而是显示其作为组织的声音的识别标志。记者所发出的是所属机构——报社的声音，而非个人的声音。”[1]面对山额夫人赴日被拒这一核心事件，《申报》重点突出日本政府和节制生育，是和其办报思想和编辑风格密不可分的。

1912年秋，由于席子佩因经营不善，资金周转困难，《申报》经营陷入困境。在难以为继的状况之下，席子佩将《申报》资产转让他人，史量才接办《申报》。与史量才同事多年的老记者，总结他的办报思想时这样说道：“平日先生之于报纸，持论主张公正，新闻主张翔实，孳孳为社会谋福利，尽国民之天职”。[2]史量才认为办报的最终目的，在于启迪民智、立民德、使人民大众脱离愚昧状态，进而让国家走向富强。因此，《申报》一直致力于传播西方先进思潮，探索济世救国的途径。尤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鉴于帝国主义间的密谋严重侵犯了中国的主权，《申报》加强对国际上的重要事件和重要学术思潮翻译报道，让中国了解世界，向国人普及先进知识，开拓国人视野。

此则新闻报道之前，《申报》已经对生育限制思想有所关注。在其早期的叙事话语体系中，把节制生育看做是救国的一种途径。1920年，《申报》刊登了英博士季理斐所著的《限制生育诚救国之一道》一文。在这篇文章中作者认为，中国人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统思想的影响，导致中国人口增多，以至于民众遇到灾荒颠沛流离，改变此种局面的根本手段乃是实行节制生育，运用法律限制婚姻。最后作者呼吁“今年四万万，二十年后则为五万万，其遗祸国家较此为尤烈矣，愿爱国之士起而图之。”《申报》对日本侵略中国的态度一直很激烈。甲午中日战争期间，《申报》详细报道了战争的相关情况，深刻揭露日本侵略者的野蛮残暴罪行。一战爆发后，日本加紧侵略中国，借机出兵侵占山东，随后向中国袁世凯政府秘密提出旨在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引发中国人民的强烈不满，成为五四运动的导火索。五四期间，《申报》不仅发表大量有关日本侵略中国的新闻报道和评论，还联合上海7家报纸拒绝刊登日货广告，刊登大量反日广告，号召国人勿忘国耻。在以史量才、陈冷为首的《申报》主笔看来，要实现中国的富强、民族的复兴，必须坚决抵御外来侵略，尤其是警惕日本的大规模侵略。因此《申报》对日本的政策颇为关注。

1922年2月26日，《申报》介绍了英人惠尔斯在华盛顿会议之前论述朝鲜与印度及论日本人口问题的言论。“惠尔斯氏之论日本人口问题也，谓外间多知日本人口之增加，而不知日本人口之增加所以如此之速者。其唯一原因在淫风太甚生育太多，故欲求日本人口增加问题上之根本解决法，在日本之以道德自励减少淫风而限制生育。除此之外无他策。日本徒知扩充殖民地，殊非救本之道也云云。”[3]惠尔斯认为人口增速过快是日本走向侵略扩张的主要原因。而殖民扩张并不是解决人口问题根本之策，生育节制才是唯一方法。透过这则报道，可以看出《申报》六天前的新闻标题强调的主体为什么是日本，而不是山额夫人。日本拒绝山额夫人上岸就等于拒绝节制生育，如果不实行生育节制，日本的人口就会迅速增多，为了解决人口增长过快这一问题，日本必然走向殖民扩张道路。这样看来，拒绝实行生育节制是日本走向殖民扩张、再次侵略中国的前奏。

从《申报》早期有关节制生育的新闻报道可以看出，《申报》新闻叙事的基本出发点就是，“倡民权，迪民智，振民气，历国耻，启发国家思想，而明政治之善恶也”。所以，《申报》采用“日本不愿生育节制”这一标题。

注释：

[1]张涛：《报纸新闻叙事研究》，硕士学位论文，湖南大学，2006年，第23页。

[2]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新闻研究资料》编辑室编：《新闻研究资料第5辑》，新华出版社，1980年，第156页。

[3]《申报》，192年2月26日，第2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