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人,性情事

2015-01-04 11:27郑元绪
中外文摘 2015年1期
关键词:真性情性情陈独秀

性情人,性情事

有“反外族侵略义士”之称的晚清官员谭钟麟,有天去拜见湘军后勤部长李翰章。谭先跪拜,李却坐着不回礼。谭大怒,呼地站起来问:“大人您的脚有毛病吗?”“没有。”“大人您的眼瞎了吗?”“没瞎。”“既然腿脚也好,眼也没瞎,那么在下拜大人,大人有什么理由不回礼呢?”言毕,拂袖而去。那时代性情之人多,没动拳脚算是好的。

也有动手动脚的。1903年春,陈独秀正在东京。陆军学监姚昱恶气扰人,陈与友人伺机报复。一天夜里,他与邹容等偷袭姚的住所,他们把姚抱住,陈独秀拿出剪刀,将其辫子剪了下来。那时候都留辫子,被剪辫者,或被疑为偷了女人,或被视为汉奸。事情在留学生中传出,一片喝彩;但得罪了官方,陈独秀不得不回了国。

如今玩政治的难见真性情。台湾学者说那里的政客:“在镁光灯前,总能神采奕奕、口角春风;他们能言善道,专善表演;他们随时随地,总有法子弄得大家心花怒放……但私底下若不涉功利地闲聊两句,其无趣,其乏味,却形成了最大的反差。他们的政治只是表演,没有性情。”西方政客时有性情之举,但跟他们的习惯性作秀难剥离。英相卡梅伦劝阻苏格兰离家出走:你不喜欢我这个首相,我可以离职;你不喜欢这届政府,可以换一个。但请你不要离开这个家!这话说得我都感动了,但转过头又觉得自己有点傻。默克尔入不了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榜单,但串了7次门,也算是位“老熟人”。在中国就餐时面包片掉地上,捡起来仍放进了餐盘。这动作跟我小时候差不多,不过我是直接塞嘴里,没有过渡。事关外交须谨慎,由着性子也出事。当年巴人(王任叔)在印尼当大使,一次会议后送走了宾客,大门一关,脱光了膀子和“弟兄”们畅饮,酒性大发无遮拦。未料有个外国记者被关在门里,把他们裸身豪饮的丑态捅出去。书生外交家倒是放浪形骸地“性情”了一把,外交生涯却从此断送了。

政治家流露真性情,就跟民众贴近了。习近平跟作家叶辛说,他也是上山下乡的知青一代。从县城到公社,比现在的PM2.5难受多了,简直是PM250。当年我在安西戈壁滩战天斗地炼红心,列队上工时风太大,一个个将铁锨头朝上挡着脸,听那沙子碎石打在上面乱响。我想对近平书记说,我那PM大概不下500了。再诌两句古诗给他听: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岑参写的,一个“走”字便传了世。

文娱圈常见性情人,弄假成真的也不少,入戏情意绵绵,出戏成了眷属。作家张贤亮绯闻多多,虽是捕风捉影,本人倒也乐享其中。一次,广州一位朋友突接贤亮电话,要他到顺德寻找一位打工妹,并给她一些钱。作家直奔顺德,在一群女工中找到这女孩,让她跟张通了话。通话时女孩十分感动,至于为何给钱,作家也不好多问。故事没头没尾,但可窥贤亮确是喜欢女人,或风流或关切或怜爱,自是真性情。今年电视金鹰奖颁奖,小心翼翼躲开“劣迹”艺人黄海波,千防万防没防住孙海英,他一上台就说海清刚刚替黄向他道歉了,又向黄隔空喊话,让他“好好改”;场内气氛顿时尴尬,又变活跃。“石光荣”喜爱挥洒性情,在直播镜头里边吃盒饭边受访,还创意建一个“文革省”,让怀念“文革”的人住进去造反、办班吃定量。经常不着四六的孙老师给我们上课了:性情也是有态度的。

前两年我下班常在地铁天安门东站出来,去找好友慕理聊天。后来他让我别出站,他跑下来隔着栏杆聊,省了我两块钱。有一回竟给我带了个小马扎,他在栏杆外坐地上,像是旁若无人的一对老玩伴。一辈子拘谨惯了,偶尔“性情”一下很放松。

现在可别学样,为省两块钱干扰了反恐的大方向。地上没坐稳,红袖标就过来了,没人跟你讲性情——先掏身份证。

《读稿笔记》(第二辑)近日出版,本刊将有预告,敬请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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