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词三章

2015-01-08 23:18谢祺相
骏马 2014年2期
关键词:新郎江水

谢祺相

本名谢汝平,江苏涟水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从事小说、诗歌、散文、评论创作,崇尚以质朴文字,抒真实情感。作品散见《人民日报》《香港文汇报》《澳门日报》《草原》《骏马》《小说选刊》《雪莲》《天津文学》等海内外报刊。

满江红

还是那条奔流不息的江,有鱼虾鳖蟹,有舟楫帆影,千年的积雪融于炽热的阳光,将雪山的圣洁从源头送往江尾,直达波涛汹涌的大海。还是那河激情澎湃的水,在哗哗水声里让生命勃发精彩,在浪花涛涛中锻炼不屈的意志,永远不知疲倦的水,渗透到每一个平凡而卑微的生命体内,养育着生生不息的民族魂魄。

然而,一抹斜阳,竟让满江红了!

那是千年前的黄昏,抑或是刚刚过去的傍晚,夕阳将最后的光辉洒向大地,照亮旅人归家的路,照亮农民赖以生存的田禾,照亮渔家丰收的渔歌,也照亮书生出自肺腑的文字。本是最最祥和的时刻,山峦静默,树木静立,河水放缓了脚步,夜鸟眯缝着双眼,此时天地间突然红得让人心生惧意,红得满江的水犹如奔涌的热血。

满江红,红的是英雄的血泪,是历史的悲歌,自然也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历史上的英雄就像田里的庄稼,茁壮了一拨拨,收割了一茬茬。小麦磨尖了麦芒,玉米攥紧了拳头,高粱挺起长枪,就连匍匐在地的番薯,也拉起了绊马索。外族入侵的狼烟从来没有灭过,保家卫国是千百年的责任。红满江的水已流入每个人的血脉,滋养着坚强不屈的民族精神。书生奋不顾身投笔从戎,农夫抛家别子奔走边关,黄皮肤黑眼睛是我们的宣言,红红的热血染成我们鲜艳的旗帜。谁不想安享田园生活,谁不想畅游大好河山,可残缺的山河就像断臂折股的父母,满目疮痍的城市乡村就像夭折的儿女后人,既然少不了驱除鞑虏的战斗,不如让热血流入祖国的江河,让猖狂残忍的敌人成为我们的祭品。

满江红,红的是仁人大爱,是国富民强的愿望,自然也红了枫叶黄了菊花。居高堂者玉液琼浆极尽奢靡,穷苦百姓粗茶淡饭勉强果腹,一江红红的水成了历史最残酷的镜子,照得贪官污吏,也照得蝼蚁苍生,照得皇室贵胄,也照得平头百姓。是谁在镜子里惶惶不可终日,是谁在镜子里凄凄然无处站立。相信江水也能仰天长啸,冲破壁垒森严的官府衙门,冲破富丽堂皇的皇室宫殿,千万年前那里是一片沙土,千百年后那里又是沙土一片,无非是曾经生长了几株毒草,已被轻轻铲除;无非是在历史书里,留下昔日的辉煌与残暴。笑到最后的是滔滔江水,是流淌热血的苍生,是书写历史的百姓,是凝成一团的民族精神。

一江水陪你凭栏,一江水促你感叹,一江水洗你冲冠怒发,一江水雪了耻与恨。红红的一江水,别谈什么功名与尘土,红红的一江水,不说白云和明月。待朝阳升起,待天地澄明,那一江汹涌东流的水,又会变得清澈透明,看得清最小的鱼和虾,听得见每滴水的笑与歌。

清平乐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个不向往,何人不喜欢,谁人不快乐?

曾几何时,我走过天南地北的山川与田野,寻找心中向往的清平乐土,寻找可以自由呼吸的一方所在。我在春花前徘徊,想象从腋下开出薄如蝉翼的花瓣,然后任风吹,任雨淋,任世人不解的目光一遍遍扫描。我想带领所有花朵一起飞翔,在高空飞挪腾跃,为的是让人们看看,就连没心没肺的花和我,都可以痴痴地忘我。我在树下肃立,当落叶和长发绞缠在一起,我仿佛有了树的生命,脚板的经络开始生根发芽,向大地深处拓展,深深吮吸尘土与砂石之中的无穷力量。我和一只小鸟对话,只想和它们一样俯视世界,我尾随一群大雁,就想看看它们远在南国的家园。我深入丛林,跨过淙淙小溪,跳过激越山涧,在腐叶里寻找吃食,在树的伤疤处啃啮木耳和蘑菇,体验没有工业文明污染的清平乐。

曾几何时,我在史书中穿行,希望历史名人能再活一回。我想阻止屈原投江,即使付出没有端午节的代价,也想多读几首纯粹的诗歌。我想结识诸葛孔明,赶在刘备三顾茅庐之前,为的是让卧龙先生的智慧不要奉献给战争与杀戮,天下三分又如何,还不如让曹魏尽早统一中国,也好让人民能够安居乐业。我想寻求古代名医治病的良方,不仅可以治疗身体的疾病,更能治疗心灵的创伤,喝上几副苦涩的汤药,就能品尝生活的馨香与甜蜜,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奢求。也许,古人真的重新投胎转世,我曾经的同桌女生就是威风八面的则天女皇;经常和我斗嘴的玩伴,或许是尽忠报国的岳飞。人世浮沉,一切都在不经意间改变,唯有心中对清平世界的向往,还像当初一样执著。

曾几何时,我在人群里乐活。我和每个人做朋友,与老人谈心,同孩子做游戏,跟粗鲁的汉子一起喝酒一起骂人,跟贤淑的女士一道妩媚一道装扮清平世界。我跟着老农去田野里劳作,一起吆喝悠扬持久的号子;我与工人兄弟一起走进车间,在机器轰鸣声中大声说话,体验从未有过的酣畅;我背着书包走进孩子们的学堂,体会学业的繁重和课后玩耍的轻松;我也背着双手随严肃的官员下乡视察,在下级敬畏的目光里体会心中的得意与孤独。我给所有相爱的人做媒,让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我为所有仇恨的人搭桥,弥补他们之间深深的情感裂痕。我给垂危的病人唱歌,减轻他们的痛苦和畏惧;我给初生的婴儿鼓掌,让他们体会融融的真情。

我想把清平做成人类的标志,烙在每一个人身上;我想把清平变成一句口头禅,开口就能让人如沐春风;我想让清平变成一把大伞,庇护所有鲜活的生命;我想将我所感受到的清平之乐,与所有人共享。

贺新郎

拨动时间的轮盘,让它停在任意一个点,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了解那时的乡风民俗。我们不是追根究源的民俗工作者,我们不是道貌岸然的理学卫道士,我们不是把玩时空的窥私癖,更不是肢解历史的刽子手。我们只想将心中一丝情愫,穿透时空,穿越千里,找到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得到一些人性本质上的情感共鸣,聊解心中的空虚和怅惘罢了。

那里或许是南宋的江南,细雨如织;那里或许是西汉的边塞,北风劲吹;那里可能是盛唐的中原,人声鼎沸;那里也可能是康乾时期的关外,遍野白雪。在村庄、在城镇、在简陋的草庐、在金碧辉煌的华堂,我们看到一对对喜结连理的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在鼓乐声中,在鞭炮碎屑里,我们跟着亲朋一起祝贺新郎新娘终于完成人生一件大事,走进新的阶段,担负起更重的责任。人类就是在这样的喜庆仪式中进行生命更迭,即使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人,在历史上不会留下片言只字,一生可能没有说过一句豪言壮语,但却用自己的平凡举动创造和延续着历史,怎么不值得庆贺?

新郎总是一样的欣喜,新郎都是一样的心情,感激父母养育之恩,感谢乡邻相助之情,感谢伴侣携手相牵,感谢皇天后土祖宗八代的庇佑。当然新郎也有不一样,最小的新郎或许只有三岁,历史上有着数不清的童养媳,尽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郎,新郎的称号已过早地冠在还拖着鼻涕的孩童身上。最大的新郎可能已经九十岁,不知取了多少房姨太太,三妻四妾堂而皇之地存在,断送了多少人梦想的爱情。最穷的新郎或许借一身新衣,连招待亲友的饭食都来自乡民的资助,一座遮不了风避不了雨的草堂暂作新房。最富的新郎要数古代帝王,普天同庆,举国同贺,有最豪华的仪式、最铺张的排场。但是,只要新郎新娘是自愿的,只要婚姻是平等的,就值得我们贺一贺。贺夫妻琴瑟和鸣,白头偕老;贺家庭幸福,早生贵子;贺家业兴旺,子孙绵延。

这些都是世俗意义上的新郎,不免有失偏颇,贻笑大方。那无钱举办婚礼的寒门,同样夫妻恩爱,令人更加钦佩;那抵制礼俗私奔的男女,没有婚礼却真情永在,令人赞叹;还有未过门丈夫已亡,仍照常举办婚礼,而新郎被一只公鸡代替,令人哀叹;更有婚礼刚结束就被抓壮丁的新郎,被迫去往边关化作一摊白骨只留新娘以泪洗面的悲剧,令人愤慨。当然,从众生的角度看,一对恩爱有加的小狗,雄的也是新郎;一对纷飞花中的蝴蝶,也是新郎新娘相伴;甚至两棵风雨中深情相望的树,那棵稍微高大一些的也是树中的新郎,也在过着它们的幸福生活。

贺新郎,贺人的天性;贺新郎,贺人间真情;贺新郎,贺生命责任。贺新郎,是一份朴素的情感,是人文关爱的传播和咏叹。

责任编辑 王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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