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秘密

Katherine Mansfield　王秋生

我的生日将至

小弟弟有一个秘密

日复一日将它藏在心底

每当我问起，他缄口不答，只是哼哼小曲

但是有一天下起了雨

我从梦中醒来，听到他在哭泣

随后和盘托出他的秘密：

“我在你的花园种了两块糖果

因为你爱糖果爱得疯狂至极

我原以为会长出一颗糖果树，

作为生日礼物献给你

但是现在它将融化，随雨而去。”

哦，宝贝儿！

评介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Katherine Mansfield，1888-1923）是英国著名作家，作品包括短篇小说、诗歌和文学评论，但是她作为短篇小说家的显赫地位使人们几乎忽略了其诗人的身份，甚至在她去世同年出版的诗歌集《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诗》的扉页也赫然写着“《园会》、《鸽巢》、《幸福》的同一作者”，说明编辑希望以其小说的知名度来帮助读者认识这位诗人。殊不知曼斯菲尔德在其短暂的一生中（确切地讲是从1907至1919年的12年间）也曾经创作过七十余首诗歌，而且其中大部分质量较高。

《弟弟的秘密》是关于曼斯菲尔德的弟弟莱斯利的一首诗。她与弟弟自小感情甚笃，而弟弟也是在其诗歌中唯一出现的两位亲人中的一位（另一位是其外婆）。《蝴蝶的笑》（“Butterfly Laughter”）、《弟弟的秘密》（“Little Brother's Secret”）、《弟弟的故事》（“Little Brother's Story”）、《安着木腿的人》（“The Man With the Wooden Leg”）和《当我是一只鸟时》（“When I Was a Bird”）等诗中都有弟弟的影子。1915年，身为新西兰战士的弟弟在法国举行的一次军事演习中不幸身亡，年仅21岁，这一噩耗给曼斯菲尔德带来沉重的打击，她甚至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然而我也像他一样已经死去。现在和将来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对于人们我不再‘好奇’，我哪儿也不想去。只有那些能使我回忆起往事的东西才对我有点价值。”可见弟弟在她的心目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以至于她一年之后心情仍难以平复，遂写下了悼亡诗《致L.H.B.（1894-1915）》。在另一篇日记中，关于其小说《龙舌兰》的末章，曼斯菲尔德写道：“现在我知道最后一章该写什么了。写你的诞生。你生在秋天，外婆在树下抱着你。我要写你的庄严你令人神往的美丽，你的手，你的头，你躺在地上无可奈何的样子，而主要是你无与伦比的庄严。”于是对于弟弟的纪念不仅出現在其小说里，更是出现在了一首首诗歌里，只不过此处选取的这首诗体现的不是弟弟的庄严，而是弟弟的可爱。

《弟弟的秘密》一诗语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结构浅易得不能再浅易，但是平凡之中却孕育着伟大，朴素之中却饱含着真情。诗人用平实的语言，直白的叙述阐释着手足之情、姐弟之爱。姐姐喜欢吃糖果，并且喜欢到吓人的地步（frightfully）。对于姐姐的这一爱好，深爱着她的小弟弟默默记在心底，并且准备在姐姐生日的时候为她献上大礼。但是这个秘密礼物谁都不知情，姐姐抑或是别人问起来时，小弟弟却是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他缄口不答，只是哼哼小曲”这一句使小弟弟洋洋自得、顽皮淘气的形象跃然纸上。说到礼物，我们猜测他可能会为姐姐献上一包糖，乃至一盒糖，而且可能是他自己平日里一枚一枚慢慢积攒下来的糖果。但是故事结局却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弟弟竟然以糖果为种子，为姐姐种了一棵“糖果树”。不消说下雨会使糖融化，纵使是天天阳光明媚，那糖果种子也是万万长不出果树，更不能结出糖果的。这样的结局不由得令读者忍俊不禁，小弟弟幼稚中带着天真，天真中带着真情。没有人会揶揄他的傻，没有人会笑话他的痴，因为他傻得可爱，痴得感人。诗歌没有像传统的结尾方式那样说姐姐留下了幸福甜蜜的泪水云云，而是以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宝贝儿”结尾，平实之中流淌着姐姐对弟弟的爱。曼斯菲尔德的不少诗歌都具有这一特点，即平淡中见真情，在她身上依稀可以看到英国诗人哈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