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的地主
——析果戈里的《旧式地主》

2015-02-28 12:52段玲玲
现代语文 2015年19期
关键词:果戈里旧式伊凡

○段玲玲

慈善的地主
——析果戈里的《旧式地主》

○段玲玲

果戈里是俄国19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同时也是俄国象征派和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集大成者,作品丰硕。其中,短篇小说有《外套》《旧式地主》《圣诞节前夜》《鼻子》等。《旧式地主》讲述了旧式地主阿法纳西·伊凡诺维奇·托斯托古勃和其妻子普利赫里娅·伊凡诺芙娜·托斯托古勃的简单、质朴、自然的一生。两位地主待人热情大方,对仆人尤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均以佳酒美食相待,夫妻之间更是相敬如宾,平等互爱,充满了人间的温情,彰显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其乐融融的自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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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式地主》历来被众多学者从反讽的角度研究,他们认为旧式地主[1]阿法纳西·伊凡诺维奇·托斯托古勃和其妻子普利赫里娅·伊凡诺芙娜·托斯托古勃所住的房子矮小黑暗,院子里的花园杂乱冷落,房间里的摆设笨重古老,苍蝇在桌面上“洒满了黑点”,举目所望,一片令人窒息的气氛。由此揭示出两位旧式地主的寄生性与颓废的精神状态。有人从社会政治方面揭示了《旧式地主》对宗法制生活的美化。还有的认为,这是现代文明人一种典型的矛盾心态:一方面渴望回归自然,希望有平和宁静的近乎自然的生活以及和谐、相亲相爱、只记挂着对方的人间温情;另一方面又希望建功立业,扬名于世,超越别人,战胜死亡,因而否定这种真正无为、顺应自然的生活。笔者将致力于从社会背景及作者的生平等角度对旧式地主的慈善形象进行重新解读。

一、社会背景

十五世纪下半叶至十九世纪中期,俄国正盛行黑暗、苛刻的农奴制。在这种枷锁的束缚下,广大农奴被紧紧地捆绑在地主大片大片的土地上,食不果腹,人身自由更是可望而不可及。随着时代的进步及社会文明的发展,到十八世纪末,农奴制引发的矛盾日益突出,社会动荡不安,生产力发展缓慢,农奴制的改革开始提上日程。为缓和日益尖锐的阶级矛盾,适应俄国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发展,沙皇政府1861年自上而下实行了农奴制改革。

俄国农奴制的改革,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农奴主与农奴之间的矛盾,社会秩序明显好转,但是由于这次改革是自上而下的,所以俄国仍保存了大量的农奴制残余。作为封建农奴制经济基础的地主土地所有制没有被消灭,少数地主贵族仍然霸占着大量土地,而占绝大多数人口的农民却只占有很少土地。俄国上层的文人作家都深知农奴之苦,通过各种形式表达自己对下层农奴贫民的怜悯之情,为社会文明的进程尽一份绵薄之力。

因此,19世纪的俄国作家被称为“高贵的作家”,像托尔斯泰、果戈理等。他们之所以被称为高贵,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首先,出身高贵,他们生来就是贵族、地主,拥有巨大的庄园、土地;其次,他们对农奴都抱有同情、怜悯之情,支持农奴制改革;再次,他们都有救赎意识,善于自我批判,属于“忏悔贵族”。所以他们写作的主题都有关农民等下层民众、战争与和平、道德精神层面以及歌颂农奴主等等,果戈里就是这样的“高贵作家”之一。果戈里支持改革,并不止一次地揭露封建时代的俄国农奴制和官场的丑行,并暴露农奴制的庸俗与罪恶,如《死魂灵》等。他的《旧式地主》通过讲述旧式地主阿法纳西·伊凡诺维奇·托斯托古勃和其妻子普利赫里娅·伊凡诺芙娜·托斯托古勃的单纯、善良、热情好客、相亲相爱以及那种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平、宁静的自然生活,来表现作家本人对废除农奴制的支持与希望。

二、作者生平

果戈里从小体弱多病,而且“宗教在果戈里家中占有重要地位”,母亲经常讲述的“末日审判”加深了他对死亡的印象,10岁时弟弟伊凡的猝死以及后来父亲的去世,更是加深了他对死亡的恐惧,也使他力求活得更有意义,不无声无息地死去,扬名于世,并且更加热爱上帝[2]。他的一生几乎就是努力奋斗、反抗死亡的一生。在他看来,为上帝服务,首先就要尽到报效祖国、扬名于世的义务。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果戈里的《旧式地主》与其他的作品,如《伊凡·费多罗维奇·希邦卡和他的姨妈》《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吵架的故事》《死魂灵》相比,特殊之处在于,其他的作品一般致力于旗帜鲜明地讽刺揭露农奴主死水般的生活。他们固步自封,守着自己祖祖辈辈积累的土地,不思进取,并在日常的生活中扮演着形形色色的吝啬鬼形象,折磨自己,也绝不放过家人、亲戚朋友及奴隶。庸俗、卑贱是他们永远引以为傲的标签,金钱与土地成了他们永远不可碰触的底线。而《旧式地主》中,它对如一滩死水、波澜不惊的平庸生活只有隐约的表现,作者轻描淡写地表现了旧式地主夫妇隐居的自然、与世无争的生活,如他们经常大量的、过多的吃喝,不着边际的谈话和他们处理日常问题的程序方法习惯等等。但不可否认,小说大部分的篇幅都在表现旧式地主的生活充满温情,满怀眷恋,互敬互爱,平淡而幸福的氛围。在农奴主与农奴矛盾尖锐对立的社会大背景下,作者用客观、细致的笔触,既充分写出了这种庄园生活的诗意,又凸显了这对旧式地主间的恬静、自然、相敬相惜。

三、作品分析

果戈里的作品语言丰富华丽、流畅自然,他的作品大都揭露俄国沙皇农奴制的罪恶与反动,鞭笞了没落的封建官僚和地主阶级,表达了对受压迫小人物的无尽同情。他始终在痛苦的思考中挣扎:从关注故事传说到关注现实人生,从迷恋多神的民间信仰到笃信东正教,从最初浓厚的浪漫主义创作色彩,过渡到冷峻的批判现实主义风格,再到不由自主地张扬宗教哲学,时不时会流露出艰涩的神秘主义格调。其作品在现实主义基调背景下,广泛融入宗教情怀,充满象征和隐喻,对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发展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小说的第一句话或者开头对奠定本文的感情基调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小说《旧式地主》的开头是这样的:

我特别喜爱那些幽居在偏远乡村的庄园主的简朴生活,他们在小俄罗斯通常被称为旧式人物,如同年久失修但却优美如画的小屋一样令人着迷。[3]

在小说中,作家不止一次大笔墨地对庄园恬静、优美的客观环境进行了描写:

载满苹果和李子树的花园的篱笆和花园四周被柳树、接骨木和梨树遮掩着的农家小屋……屋后有一株稠李,香气袭人,淹没在一片鲜红的樱桃和如同蘸着铅灰的深红的李子的树海之中,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槭树浓荫下长着一片供人休息的如茵的草地;屋前的大院落里长满低矮而鲜嫩的青草。

作者对这段庄园农家小屋的周围环境进行描写,写出了一片满目春色、生机勃勃的景象,此情此景,作者不仅通过只言片语流露出了对乡村田园生活的向往,喜悦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关于小说和谐、宁静的基调和老夫妇感人的爱情,法国学者特罗亚已有所叙述:“阿法纳西·伊凡诺维奇·托斯托古勃和其妻子普利赫里娅·伊凡诺芙娜·托斯托古勃这对老夫妇……在乡下过着相亲相爱而衣食无忧的悠闲生活,他们相敬如宾,一起吃饭,共同打发单调的时光,面对这一幅人间诚挚幸福的画面,果戈里重视他们之间的柔情而忘记了他惯用的讥讽笔调。”[4]

《旧式地主》是果戈里从彼得堡回到母亲庄园后,沉浸在和谐宁静的田园生活中构思成熟的:“果戈里经历了首都一片混乱的严峻生活之后,现在沉浸在无忧无虑、昏昏欲睡的宁静安逸之中。他的脑海里渐渐形成了一篇关于旧式地主的小说,描写一对善良仁慈、温存体贴、相亲相爱的地主夫妇。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瓦西里·阿法纳谢维奇是那样钟情地爱恋着他的‘白姑娘’”[5]。这一幸福温馨的画面交替地在他头脑中循环播出,因此,无论是从自己父亲角度,还是从优美、宁静的田园风光角度,反讽的手法都是让人很难接受的。

《旧式地主》以其含蓄朴实的文笔生动地描写了一对慈善的夫妇的田园生活,朴素、自然、大方,与人为善,强烈地讽刺了现代人的焦躁、压抑、冷漠、淡薄以及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冲突矛盾心态。全篇充满人道主义情怀,慈善的地主也因此成为了果戈里“含泪的笑”艺术手法里的一枝独秀,对当今时代的影响更加深远。

注释:

[1]《旧式地主》中的主人公。

[2][5]张达三,刘健鸣译,斯捷潘诺夫:《果戈里传》,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3]赵匡正:《旧式地主》,吉林摄影出版社,2005年版,第38页。

[4]赵惠民译,特罗亚:《幽默大师果戈里》,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2年版。

(段玲玲 新疆伊犁 伊犁师范学院文学院 8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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