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为手我为足

2015-04-02 13:15王文
人生与伴侣·共同关注 2015年9期
关键词:夏花行李大哥

王文

我是被迫念书的。只要看见我和那一帮不学无术的兄弟混在一起,大哥便会当众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告诫我好好读书。我嘴上答应着,心想:等我长大了,让你好看!

没过几年,我便与他一般高了。可我不敢还手,他从小体弱多病,身体消瘦,我怕一拳打过去会把他送上西天,那样就没有人给我零花钱了。

“败家子”这个称号,大哥一直叫着。我过18岁生日那天,他当着众多同学的面,公然叫我“败家子”。满屋宾朋一阵哄笑,我双手握着生日蜡烛,指向他的额头,厉声令他道歉。

那时的他比我矮半头,他非但不道歉,还扬言要这样叫一辈子。我顿时怒火中烧,将他打翻在地。那夜,我第一次与他爆发了兄弟大战。

过完生日没多久,我便去北方念大学。临行前,大哥没来送我。他说,他没有我这样的弟弟。我站在夏花烂漫的园子里,忍了许久,但是没能阻止泪水奔流。我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与他形同陌路。

北方的冬天异常寒冷。母亲多次打来电话,问是否需要给我邮寄衣物,我起初说不用,后来实在撑不住,便说邮吧。不到4天,特快包裹便翻越千山送到我的手里。我抱着厚实的包裹,给母亲打了电话,欣喜之余,我轻声埋怨:“妈,干吗非要邮特快包裹?多花四十几块钱呢!”

母亲回答:“我也想省点钱,可你大哥非逼着我邮特快的,他说你从小就怕冷,老是在夜里抢他的被子……”

挂断电话,我剥开包裹,流着泪想念年迈的父母和失业的大哥,不知他们近况如何。

过年时我回家,火车晚了足足8个小时。坐在拥挤的车厢里,每隔1小时,我就会接到大哥的电话。

出站口挤满了人,我一面揉搓着手掌,一面提着笨重的行李,朝公交车站走去。刚走出不远,似有所觉,一回头,便见大哥在汹涌的人流中踮着脚尖张望。

他仍舊那么俭朴,穿着几年前的军大衣,而我身上,却是一片大城市的繁华景象。显然,他刚才没有认出,这位衣着光鲜的大男孩,便是他的弟弟。

我叫他,他神情有些恍惚。接过我手中的箱子时,我感觉到他身上那一股特有的力量。半年的时间,他壮了,像个庄稼人了。

春节过后,我回了学校,在茫茫大雪中上了火车。大哥拉了拉我的衣领,反复叮嘱我到了北方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后来,我听母亲说大哥只身去了广东。

再回去的时候,大哥躺在床上,双手裹满了纱布。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他摔断了手。

还没放下行李,我的眼泪便扑簌簌地掉在地上。大哥把我叫过去,说了一段让我心疼不已的话:“小弟,大哥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知道古人都说兄弟是手足。大哥是手,你是足。在你还不能撒腿飞奔之前,大哥是绝对不会闲着的!”

那晚,我第一次给大哥盛了饭,一口一口地喂他……

(摘自《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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