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得奇璧见月蚀 丝路花雨再出新

2015-04-03 06:44秋阳
贵阳文史 2015年2期
关键词:玉璧璞玉古玩

秋阳

玉璧,始于新石器时代,最早见于太湖地区良渚文化墓葬出土的文物中,其所显示的乃是财富和权力的象征,一般光素无纹。待到商周,以苍壁礼天,并在璧面上琢以纹饰,这时的玉壁也就转化为祭祀的礼器。历史上遂有“玉不琢不成器”之说。作为历史文物,大多藏于博物馆,在古玩市场,偶尔也可以看到。不过,近日所得的一面玉璧,并非历史文物,而是当代玉制艺术品,而且出自西亚的阿富汗,岂不是新的丝路花雨,来惠我梦醒了的东方大国。

近年来,随着矿产资源的开发,国中新的玉矿层见迭出。诸如内蒙赤峰的巴林石,后来居上,抢上制高点,而成为印石新宠;云南的黄龙玉,以其色泽的亮丽和纹理的奇特,而赢得爱玉者的青睐;与此同时,域外之玉也接踵而至。缅甸的翡翠来势之猛,给国产玉以极大的冲击。阿富汗玉,仿佛小荷才露尖尖角。自从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了中西文化交流的通道,遂形成学界近来关注的“玉石之路”(叶舒宪:《丝绸之路还是玉石之路》,《人民日报》2013年11月1日)。再后来又复以丝茶为主要标志的贸易往来,促进欧亚非各国与中国的友好往来,虽曾经一度中断,如今正以国家倡导“新丝绸之路”的方式再度复兴,盛况不减当年,实惠滚滚而来。

玩石家,也有喜好奇石的。其所珍视的就是石体的“缺陷”,诸如:漏、瘦、透之类。俏色,也是一奇。玉虽美,得有慧眼,方能识珠。卞和献玉,反遭断足的悲剧,值得记取。卞和,春秋时代楚人,先是在山中得一璞玉,献给历王,厉王将璞玉交给一位玉工辨识,玉工说是石头,厉王以欺君罪将他的左足断了。后来,武王即位,卞和又献玉,还是以欺君罪断其右足。待到文王即位,卞和抱玉哭于荆山下,文王派人去问他怎么回事?他回答说:“吾非悲刖(断足)也,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文王于是叫人把玉剖开,果得宝玉,这就是“和氏璧”的由来。《史记·廉颇蔺相如传》称其为“天下共传宝也”。(见《辞海·和氏壁》,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年9月版)这个故事告诉人们:不识玉者害人,识玉者救人。识与不识,相去如此之遥,能不警觉么?吾人一介平民,而非王者,手中无权不可能断他人之足,但若因为不识玉,而使到手之宝莫名而废,岂不悲哀也耶?

笔者近日在筑城古玩市场获得这面产自丝绸之路的白玉璧(直径15.8厘米),洁白如镜,手感极为细腻温润,尤其是边缘一绺俏色,紫褐如霞,流光溢彩,真是太美了!不过我对这面玉璧所看中的,乃是那一绺美妙的俏色,此前所见到的文物玉璧中,从来没有发现这样美妙的俏色。印石中有俏色,但那是另一种美。玉石中的俏色,业内人称其为玉皮,历来被视为“瑕疵”,有损玉之美,于是把它当作“杂质”一去了之。攻玉时,先除杂,后雕琢,故而古玉一般都光洁无瑕。后来,人们发现,玉皮不仅不是杂质,而且瑕不掩瑜,另有一番风采,并赋予它“缺陷美”之称。即如战士身上的伤疤,越发可爱!我所得到的这面玉壁,其实也是一尊奇石。于是,奇在何处便成了我日思夜想的破谜新课题。经过反复推敲琢磨,恍然如梦方醒,遂得几句打油,信笔录之以与同好分享:

藏在深山亿万年,春风仙化飞上天。

洁白如月光四海;明镜高悬照人间。

忽闻锣鼓声声响,圆月已残难成全。

梦中醒来仔细看,案上所见是玉壁。

民间称“月蚀”为“天狗吃月”,那就“变”“残”为“全”了。也就是说,原来被当作“杂质”的玉皮,成了“月蚀”的象征,岂不是以“瑕”为美了么?就其实,“月蚀”不过是地球遮住了阳光,在月球上留下的阴影,并非“月缺”。待到地球的阴影退去,月亮又还原如初了。唐代大诗人温廷筠有诗句云:“月缺花残莫怆然,花须终废月终圆”(《和友人伤歌姬》),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人们爱月,因为月光驱除了夜间的黑暗,光明如昼,而以“月白风清”为“良夜”(苏轼诗《赤壁赋》)。阴历八月十五,月最圆光最亮,而成为人们赏月祭月的佳节,向往着“良辰美景夜光杯”的前景。一旦幸会,“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白诗《将进酒》)

然而,遗憾的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苏轼诗《水调歌头》)“蟾蜍蚀月影,大明夜已残。”(李白诗《古朗月行》)

我们的祖先,因为缺乏天文知识,以为“月蚀”是月亮受了难。为了拯救月亮被蚀残缺,民间则焚香秉烛,供以瓜果糕点,还要敲锣击鼓,祷告上天,乞求赐福,以消灾免难。

而今,天文知识普及,人们已经知道“月蚀”的成因,再也不会为月蚀去祭天祷告了。然而,所得的这面玉璧,作为一尊奇石,富有象征“月蚀”之意,仍然还是难得的艺术品,值得珍藏。可是,今天的古玩界,往往重物而轻神。在我看来,古玩既然是宝物,当然不能无视其物的存在及其应有的经济价值,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其物所负载的历史文化——即宝物所蕴藏的精神世界。这面玉壁看起来很平常,但若对以上所述能够认同,那么其所负载的,乃是数千年来,我中华月文化传统的历史遗迹。睹物溯源,思绪万千。正如李白诗云:“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把酒问月》)人类与月结下了不解之缘,生死相依,举凡负载着月文化的宝物,无不蕴涵着这样的精神魅力。拥有这面玉璧,随时把玩,不是也可以获得这样的精神魅力么?更何况月蚀再现的时候,还是一份祭月的理想祭品!此其所以珍贵之所在。物有所值是常规,难道你能用金钱去评定它的历史文化价值么?

历史上确有“价值连城”之说,说的是秦昭王愿用15座城,去与赵惠文王换取他所得的一块“和氏璧”。意即一块玉璧的价值,可与15座城池相当(见1985年四川辞书出版社出版的《汉语成语词典》[价值连城]条目)。不过那块“和氏壁”,只是楚人卞和献给楚王的璞玉,未曾雕琢。而所得的这面玉璧,不仅璞得奇妙,而又精工巧琢,显示出其蕴涵的深厚,岂可同日而语乎?由物思史,即感怀出“又得奇璧见月蚀,丝路花雨再出新”之题意。

(作者系《花溪》月刊原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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