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路 的诗

仿佛爱 大同小异

格外耐心地 一声一声变化着音调

像知道我心事 要帮我分担点什么

我过意不去 到窗口想看看它

它却藏进了龙眼树里

我又回到电脑前来 觉得那眼睛还在看着我

后来我感到龙眼树的叶子晃了晃

知道它飞走了 却把声音留下来

整半天的在我心里绕

在回老家照顾生病母亲的日子里

似乎又是这只鸟儿在窗外鸣叫

鸟儿在哪儿叫都一样感动人心

都像是同一只鸟儿

仿佛那涌动的小胸腔

应和着天地万象

仿佛爱 大同小异

想那遥远的一整座山的百鸟和鸣

跳跃而来

进入艺校与歌舞团之间的小巷

穿过一片工地的吊车和脚手架

往话剧院宿舍楼的围墙一拐

一串玛瑙珠子

滚进我的耳朵里 一粒也没掉

如果别人没听见

就浪费很多串了

我想那遥远的一整座山的百鸟和鸣

像繁星密布

这酷暑里的一串

在多少条河流里浸过

你的声音可以把开裂的心揉合

还是那一片废墟和几棵树

你们究竟躲在哪儿

到处藏着小酒盏 小蜜罐

今天有何喜事 一早起来就如此快乐

还是我总能感到世界的好 它们一直在那

感谢——

那难以觉察的指引和纵容

谁和谁呢 开始一问一答起来——

多么好听的情和爱 珍珠链子般的抱怨和恨

在高阔的天穹弯绕

云层后孤寂的星辰闪烁

远山里的涧水依然寒凉 岭上人踩着白霜

那水晶架构又乍出新芽忽明忽暗

如此理所当然 自如

忙碌的环城路可以爱 也可以漠视

久远的墙垣如故

在那枝桠间

风又做出看不见的漩涡

而你的声音可以把开裂的心揉合

贵 客

它横飞过对面的操场

黑夹紫纹的尾羽 墨绿带灰斑的肩背

小小的头 嘴角是鲜红色的

它一定是来自大山里的贵客

停落在屋旁的棕树上

气咻咻惊悸的样子

我们见面的缘分 在多么宽广的风涛中

猛地就听见

它叫出了一个小山谷 凉凉的

又听它把小山谷变幻又变幻

猛地它又一个小山谷一个小山谷般飞了去

你比我多感到了什么

它孤独的样子的确很坚硬

它在塑钢斜屋面上低着头往上走

到最高点就沉默地停着 像一个闷着的罐子

仿佛一飞就会破碎

仿佛里面有一挂细细的闪电

如果能用手捧住它

会感到那身体的温热柔软 滑动着小骨头

胸膛传出扑扑的心跳

或许它只是犯了怀乡病

它孤独的样子的确很坚硬

它会在哪里

大喊一声

或只是含义模糊地咕噜着

应该飞远了

整个午后 只记住一只鸟儿

无前无后的一截飞

满目的叶子和小枝条都柔柔地舞动

无法回忆那鸟儿羽毛的形状

它只是一闪就不见了

一直不明白 鸟儿是否也可以飞得慢一点

或快一点 还是只能同等速度

是飞得快吃力 还是慢吃力

如果飞得太慢会不会掉下来

很多线不都是可以松紧的吗

废墟上不知名的小树越长越高越浓密了

遮掩住后面的马路和车辆

总让我想象那儿有一条汹涌的河流

飞机又从头顶轰响而过

总以为有长长的雷鸣滚过天空

吸到似油烟似农药似汽车尾气的气味

想到窗外的所有草木也在吸着

似不安又安心点 像有伴似的

那鸟儿应该飞远了

大的原因

一只小鸟儿站在晾衣杆上

一只从花盆旁边钻出来 唧唧啾

你们怎么不怕我呀

忽然觉得都是鸟儿先跟我好

风也是让窗帘先动起来 让我知道它来了

嗯我在这

我的心还有应接的柔软

尘世中有人迁就过我的微小的自卑吗

总有一个大的原因

使我一再地感到你们

不会叫出去就没有了

那喉咙是一管笛

胸腔是排笙

身体是小提琴

穿心穿肺 诉尽心意

一滴滴 一串串 一弯弯 一涟涟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了看表

五点 是清晨了

我的胸口有一个失眠挖出的空洞

鸟儿耐心地把它填满

世界还像沉默的大钢琴

很快会被踩得轰响

鸟儿 这一次

你的声音不会叫出去就没有了

我的心不宁

一只喜鹊落在艺校教师宿舍楼的一个窗台上

头往里探了探 腾到檐口鸣叫

又俯飞下来 满墙地跑

老师们搬到大学城去了

这空楼还有什么

我到厨房洗碗

又看见一只鸽子

站在单位传达室的屋顶上

我拧动自来水 它的翅膀就扬了起来

我把碗敲几下 那头就循着声音转

精灵的鸟儿

你们使我的心不宁

提 醒

鸟儿鸣啭

似在我脑壳钻洞

一条清亮的小道 曲曲弯弯

进到一个正在接受阅读的空间里

相安无事

后脑下方有一块岩石

它的路到那就被阻止

我也不喜欢那岩石

底下有泉水 被压住了

可鸟儿竟又尖声撞击那岩石

书本上的字错动起来

却也提醒我

外面葱茏的初夏没去看看真是可惜和过意不去

我下一级楼梯 岩石也下一级

直到滚落在那洒满阳光的园子里

钻 石

好听的鸟鸣已经听很多了

我更想听到一声

一声就能包含无数

痛苦里有更多的钻石

我想听一声

——鸟儿深深的痛苦

从源头一路拖拉而来

一些弯曲将被拉直

怎么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声呢

——那集合着哀鸣 嚎叫 怨诉

困难地经过鸟儿细细的喉管

不由自主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