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往事

崔立

少年是在那个春日的午后敲开校长室的门的。少年的手中拿了一块椭圆形的石头。

春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但少年的心却是冷的。

校长正在房间里忙着制订学校下阶段的工作计划，就听见门被“砰砰砰”剧烈敲击的声音，声音很大，似乎是被什么重物碰撞而发出的。

校长站起身去开了门。校长看到门外一脸冷峻的少年和他手中的那块石头，石头的一角尖尖的，在阳光下放射着刺眼的光泽。

校长很自然地看了少年一眼，说：“是你敲的门？”少年点点头。

校长说：“有事找我？”少年说：“是。”

然后少年就跟着校长进了门。进门后，少年看也没看校长，径直就坐在了校长室那张柔软的真皮沙发上，而那块石头依然还在少年的手中，紧紧抱着。

校长微笑着说：“谈谈吧，什么事？”

少年想了想，说：“我有个要求，学校能不能不要把我的成绩单交给我的父母？或者说，这个成绩单上的分数是多少，该由我自己来填……？”

校长听完，看了少年一眼，问少年：“你现在读几年级？”

少年说：“初一。”

校长说：“有成绩单吗？给我看看。”少年就从随身携带的书包中拿出了一份成绩单，校长随手翻阅了几页，就看到成绩单上触目惊心的火红的数字。

掩上成绩单，校长浅浅一笑，说：“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话音刚落，少年的眼神中顿时就放射出骇人的光亮来，那块石头，也被少年攥得更紧了。

但校长对少年的动作的回应依然只是微笑。

片刻后，校长轻轻站起了身，给少年倒了杯水，然后又给自己办公桌上的茶杯里续了些水。校长坐在少年对面，说：“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得先听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再决定你接下去该干什么，可以吗？”

少年满是不解地看了校长一眼，说：“好。”

于是，校长就给少年讲了个故事，一个和少年一般大的孩子，因为学习成绩不好，经常是把成绩单一带回家，就招致父母一顿责打。有一天，孩子真的受不了了。深思熟虑后，在一个有风的晚上，孩子拿着一把小刀敲响了班主任的门。

孩子的要求很简单，希望老师能给他加满60分。老师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老师告诉孩子，他可以同意他的要求，但老师也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孩子能考上重点高中。当然，如果孩子做不到，老师就会把孩子这几年真实的成绩单打包寄给他的父母。孩子经过一番考虑后，答应了老师的要求……

故事说完，校长看了少年一眼，说：“怎么样？我可以同意你的要求，但我也希望你能和故事中的少年一样，不过，你觉得你能考上那所重点高中吗？”那所高中，不仅是如少年这样的差生所望尘莫及的，即便是全校成绩优秀的学生，也未必有把握能考上。

校长还说：“当然，如果你考不上，我也会和故事中的老师一样，把你这三年所有的考试成绩全部打包寄给你爸妈。”

校长的话刚说出口，少年着实愣了半晌。少年看到了校长脸上得意的笑，看着校长那得意的表情，想放弃又有些不甘心。半天，少年咬了咬牙，说：“好。我答应你。”

于是，这个约定就开始在少年和校长之间进行着。在每个学期期末，少年会把考试成绩单交给校长，由校长负责保管。当然，校长也会交给少年一份空白的成绩单，由少年自己负责填写。

在两年后那个夏天来临的时候，拿着那所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的少年在校门口堵住了正要出门的校长。

校长笑笑看着少年，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少年有些意外，说：“为什么？你知道我会考上？”

“那当然了，”校长笑了，“不然我怎么能做校长呢？”

少年在校长的微笑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纸包慢慢摊开，里面是一根针，一根很细很细的针。少年问校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校长看了半天，摇了摇头。

少年笑了，说：“难道你不记得那年的那块石头了吗？”少年还朝校长鞠了个躬，说：“校长，谢谢你，是你让我这块石头，在今天也磨成了一根针。”

少年想了想，又问：“对了，能告诉我那个孩子后来考上那所重点高中了吗？”

校长微笑着说：“我只能告诉你，那个孩子就是我。”

然后，校长继续微笑着看着少年，说：“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