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乡愁

2015-05-28 13:26石孟儒何晓琪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4年12期
关键词:乡愁身份

石孟儒++何晓琪

摘  要:乡愁主题是打工诗歌版图中不可回避的组成部分,也是值得探讨的重要环节。如果说打工诗人眼中的故乡是对农耕文明经验的累积与继承,那么打工诗人在进城打工之后所面对的就是现代化进程中所带来的生存、自我归属以及身份认同等一系列问题。在两种社会文化价值碰撞中,故乡成为联系诗人肉体与灵魂、梦想与现实的“桥梁”。“乡愁”也自然而然地成为打工诗人创作的源泉,同时也汇聚成一部记录社会变革与反映农民工心路的“史诗”。

关键词:打工诗歌  身份  乡愁

打工诗歌因上个世纪务工潮流的兴起而渐渐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发展到本世纪初得到学界以及社会的认可,诞生了诸如郑小琼、许强、柳冬妩等一大批优秀诗人与评论家。正如打工诗人李长空所说:“打工诗歌以其当前性、现实性和血性,影响着当代诗坛的走向。”[1]打工诗歌其意义与价值不仅在于见证了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城市化的发展与历史变迁,同时也反映了农民工进城务工之后的艰辛,体现了最广大、最底层务工人民的心声,表达了诗人以一种“经历者”的姿态对于这段最真实历史的关怀。随着数以万计的农民为了生计与梦想背井离乡,投身于祖国现代化进程的建设之中,乡愁成为了他们心中无法诉说的苦楚。而现代化的生活节奏与日常生活的沉重繁琐也让这些诗人在回到故乡时不由产生一种陌生感与疏远感,其背后表现出来的是对于自我认同与身份归属的一些列问题。“‘打工诗歌实际上是一种现代性的焦虑产物”[2],正是在这种“尴尬”的处境中,诗人凭着敏感的天性以诗性的语言记录下了这无处安放的乡愁。本文将对打工诗歌中的“乡愁”进行解读与探讨。

一、异乡人的思乡情

乡情是人类情感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安土重迁的中国人对于故乡更是有着深深的眷恋。中国文化中有落叶归根、衣锦还乡之说,中国古代诗歌中比比皆是对于乡愁的感发。可以说故乡是中国人心中最富有温情最值得回忆的地方,而故乡对于诗人更有其独特的意义。格林说:“作家在童年和青少年时观察世界,一辈子只有一次。而他整个写作生涯,就是努力用大家共有的庞大公共世界,来解说他的私人世界。”这从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打工诗人是以一种农耕文明的经验去审视即将到来的工业化社会。打工诗人在生活方式与经验上的差异感带来的是嘲笑、误解、甚至黑心工厂的坑害。他们当初怀抱梦想,试图在这个城市舞台中实现自己的价值,或是为了生计与生活,希望在城市中找到机会与机遇,正是带着这种憧憬与希望来到城市,而诗人柳冬妩却在诗歌中说:“后来/我们在别人的城市各就各位、依旧是当初的心境/睁开总是睁不大的眼睛/看不见一片云/其实我们也想到天上飞/体验崇高和伟大的感觉/看地上的人像蚂蚁/不过我们的翅膀太嫩/一阵风或者什么雨/便可使我们摔下去”(柳冬妩《盲流》)。“就这样摔下去”似乎成为了务工民工的命运,连同他们一起摔下去的还有他们那卑微和渺小的理想。在体会到现代社会的冷漠与粗暴之后,家乡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奢望与寄托,“那些成片的钢筋水泥森林/生长着成片的乡愁/厂规外掩藏着的普通话/泄露着泥土的乡音/被流水线偷听/那么多不认识的老乡/长着故乡红苕洋芋的模样/即使身穿慵懒的厂服/也能嗅出家乡的气味”(张守刚《老乡》)。乡愁在打工者之间弥漫着,当他们的大多数人无法融入城市的生活时,他们会自觉与不自觉的把自己和城里人区分开来,以便能找到属于打工者的一片天空,乡愁便成了一种归属感。更多的时候,打工者只能把乡愁藏在心里,对着故乡默默呐喊“一抬头 八百里油菜花的河流/便又一次  婉约地淹没了家乡/那一瞬 若一张口就能喊出家乡的名字/一定会幸福得两眼汪洋/可我喊了整整大半晌/它还在我记忆的角落里 深深潜藏”(梦阳《对着故乡,我喊它的名字》)。最珍爱的东西往往都藏在我们的心底,打工诗人与打工者们把乡愁看作连接城市与故乡的桥梁,看作他们精神的支柱!

二、“陌生人”的故乡情

随着现代化进程发展的加快,城镇化的进程也在不断加快,以中国乡村为代表的生活方式与思维习惯正在慢慢地转变与消失,农民逐渐脱离土地,步入城市,这也解释了农民们为何会选择远走天涯、背井离乡去谋求发展。正如马克思曾预言工业化将使小农阶级从土地上消失。作为从中走出去的诗人,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故乡的变化所带来的苦痛,这些常年在外打工漂泊的农民工在饱受艰辛回到故乡之后却发现“我家的老房子倒了/那条忠厚的巴毛狗/与我同命运,流落他乡/妈妈被妹妹接进了城里/父亲却住进了一堆黄土/我家的老房子倒了/我是风中一堵唯一的墙……(徐非《我家的老房子倒了》)当诗人满怀憧憬地回到老家,以为乡愁即将得到慰藉之时,却发现故乡变了。物是人非是久离家乡所带来的直接感受,梦中的故乡早已堙没在城镇化与岁月的侵蚀之中。但敏感的诗人早已发现“很多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城市越来越新/进城的庄稼却越来越旧。每天他们穿过暮晚/工地、满街霓虹。穿过城里人嘲弄的语调和眼眸/就像一片片的尘埃,他们不知飘归何处/这异乡不是故土,那故土却像异乡”(李琼《进城的庄稼》)。在城市与故土之中徘徊,诗人找不到曾经熟悉的故乡,自己反而成为了故乡的陌生人。当诗人站在城市与乡村之际审视时,发现城市与乡村的那座以“乡愁”为连接的桥梁崩塌了,但是那份乡愁却依然萦绕在诗人心中“就想找点事做/去锄草吧/去施肥吧/去摘点辣椒与豆角吧/母亲说,这些都有人做/这些都做好了/于是,我就像在城里工地上/刚刚结束了劳动那样/往床上一趟/开始/想家”(许仲《想家》)。想家,可是家又在哪里呢?乡愁仍是以前的乡愁,只是没有得到化解,相反的,乡愁中更是增添了一份孤独感与陌生感,乡愁无处安放。

三、总结

打工诗人笔下的乡愁复杂而深刻。在工业化城镇化这一大背景下,“乡愁”反映出的是农民工辛酸的心路历程。在经济学家眼里,城市化符合现代社会发展的要求,其中的伤痛可以用时间来弥补,但是打工诗人却敏锐地感受到与发现了故乡与自我的变化,洞悉了农民工面对故乡时的辛酸苦痛,而对于乡愁的抒发也反映出打工者内心难以言说的苦楚。通过总结我们可以看出,无法排解的乡愁无疑又使打工者陷入了那个古老的哲学命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阿尔弗雷德·格罗塞在《身份认同的困境》一书当中就明确地指出:“允许真正的、共同的身份认同的无差别平等,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神话。”[3]这是因为“它切入我们时代转型中一个苦难而艰难的体制问题于户籍制度、保障制度等一些列问题”[4]。正因为保障制度没有得到落实,身份焦虑突显在每一个忙碌的打工者身上。诗人在诗中说 “卡钟深刻的面孔非常坚硬/它将希望藏在内部/深不可测无动于衷/我们不是时间的对手/青春风化,分秒集中/但无法丈量来日的道路/最后暴露出完整的瘦损的面目/镜子里只有自己/能读懂内心无穷无尽的字母/把青春的底片冲洗,放大成/一场刚刚结束的梦/工卡在我们的眼里为什么会成为泪珠”(柳冬妩 《工卡》)。城市打工者中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他们没有名字,取而代之的是工卡上冰冷的数字。他们为社会城市化做出贡献,但他们却只有临时居住证,他们的子女不能和城里的孩子一同上学,如此等等,都是对我们这个社会底层最真实的写照。

打工诗歌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其独特的表现手法与最真实的感情冲击力深深地触动着我们这些旁观者的内心。

注释:

[1]许强,罗德远,陈忠村:《2009-2010中国打工诗歌精选》,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第235页。

[2]柳冬妩:《装在引号里的“打工诗歌”》,中国诗歌,2010年,第4期,第25页。

[3]阿尔弗雷德·格罗塞:《身份认同的困境》,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版,第23页。

[4]何轩:《中国“打工诗歌”辑录与点评》,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91页。

(石孟儒,何晓琪  湖北武汉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430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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