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桠溪听蛙鸣

2015-05-28 00:37
芳草·文学杂志 2015年3期
关键词:腮帮子针尖水洼

这个夜晚我在梦的边缘侧身而行

有几缕风从一九七二年吹过来

伸手不见五指,一场黑色的猝然飘落的雪

密不透风,覆盖了我四十年的脚印

我四十年的焦虑 恐慌 失落

还有针尖那么大的一点伤感

我听见它们在喊我,那么急切

那么痛心疾首的样子

仿佛我这四十年如泥牛入海

它们就一直趴在水洼里

趴在杂草中,这么大声呼叫

喊我,连嗓子都喊哑了

连两个腮帮子都喊得鼓了起来

我想,总该有五百多只,八百多只

跟当年我们村子里的人大致

相等,或许比这还更多

可能有十万只,这样我就想到回响在夜空下的

是一个县的声音

因为我听出它们使用同一种方言

它们就这么喊我,像喊魂,喊冤

喊一个埋在土里的人

我说我不是坐在了这里吗?

我不是答应了吗?

其实我也想你们啊,想村子里的苎麻

豌豆,杉皮木屋;想,到了时间

便会悄悄咬住我的裤腿

死活要把拽我回家的那只大黄狗

但它们不理我,它们在继续喊

像要把天上的星星喊出来

把河里的流水喊回来

而我热泪盈眶,像害怕把自己弄丢了似的

紧紧地抱成一团;然后我说

回家,回家!现在我终于明白

什么叫落叶归根

什么又叫错把他乡当故乡

它们就这样喊啊,喊啊

喊了我一夜,直到把一个青衣少年

从我的身体里,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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