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人:《精灵宝钻》:《魔戒》前那久远的第一纪元

2015-06-26 11:10孙若茜
三联生活周刊 2015年26期
关键词:中洲纪元托尔金

孙若茜

《精灵宝钻》远远早于《霍比特人》和《魔戒》,不论是它被托尔金用铅笔匆匆写在破旧笔记本上的时间,还是它本身所讲述的故事,都更为久远。托尔金将中洲世界的时间轴分为三个纪元,《魔戒》讲述着第三纪元末,而《精灵宝钻》在第一纪元。

但在托尔金生前,《精灵宝钻》从未被发表。一直以来,《精灵宝钻》仅仅被当作一个庞大故事的架构,就像是一个已被固定的传统,它会是其日后作品的背景。当托尔金离世时,留下了上百箱的手稿。“原样展示《精灵宝钻》那持续演变、历时超过半个世纪的创作结果,其实只会让读者越看越迷惑,还会淹没整个故事的精髓。因此,我决定先甄选编排出一份在我看来最连贯、内容最自洽的文本。”托尔金的儿子克里斯托弗·托尔金是这样说并这样做的,他花了4年的时间对手稿进行整理编排,将核心的故事形成了《精灵宝钻》出版,剩下的断简残片则编成了12卷本的《中洲历史》。

托尔金和《精灵宝钻》(中文版)

被托尔金视为故事合集的《精灵宝钻》是一种摘要性的叙述,似乎它就采自日久流传下来的多姿多彩的素材(包括诗歌、编年史和口头传说)。克里斯托弗说,这样的概念在这本书的真实写作史中就得以反映,“因为它的确以大量的早期散文与诗歌为基础,而且很大程度上确实是摘要,不只是理论上如此”。书中不同部分的叙述步调有所差异,细节的完整程度也有区别。例如,在图林·图伦拔的传奇当中对地点与动机的描述精细详尽,相比之下,有关第一纪元末期桑格洛锥姆崩塌,魔苟斯被推翻的记载却庄重又简略。此外,在语气和刻画上也存在着一些差异,有一些晦涩不明之处,以及偶尔还能见到不一致的内容。

当然,这大都是托尔金故意去营造的历史感,他曾说:“这些伟大的传说故事,有一些我将会完整记述,但有许多我只会置于主题之内,勾画梗概,大幅留白。整套故事当与一个磅礴壮丽的主体相连,却又会给旁人留下余地,供那些慧心巧手驾驭画笔、音乐或戏剧来完善。”总之,它看上去并不像是流畅的故事,而确实很像是一部真正的编年史书。换句话说,它也正是《魔戒》故事背后的历史背景——托尔金所建构的中洲世界中存在的精灵、人类、矮人、霍比特人,他们不仅有各自的传统、立法、文字、语言,当然还有各自的谱系以及悠远的历史。

虽然这本书命名为《精灵宝钻》,但书中涵盖的内容也不只是精灵宝钻的征战史,还有另外四个短篇故事,开篇的“创世录”与“维拉本纪”和《精灵宝钻》密切相关,列在最后的“努门诺尔沦亡史”和“魔戒与第三纪元”则与《精灵宝钻》完全分开,自成一体。这两篇故事的收入,是遵照托尔金本人的意愿:有了这两篇故事,整部历史才得以从开天辟地的“创世录”讲到第三纪元的结束,那时诸位持戒人从米斯泷德的海港启程离去。

而正因为这本书类似编年史,与《魔戒》的阅读感差别很大,其中文译者邓嘉宛建议我们从这两篇故事读起。先读“魔戒与第三纪元”,再读“努门诺尔沦亡史”(也就是第二纪元的故事)。即便进入《精灵宝钻》的正史部分,也不必从第一页开始看,而可以先选择读《贝伦与露西恩》的故事,以从后向前的进程阅读是更简单的方式,否则,在开篇就遇到大量的难以记住的人名,很容易让人放弃阅读。

在《精灵宝钻》的故事中,最重要并且叙述得最完整的就是《贝伦与露西恩》。它讲述了身为凡人的亡命之徒贝伦,在精灵公主露西恩的帮助下,成功做到了所有大军和勇士都未能做到的事——闯进大敌的堡垒,从铁王冠上取下了一颗精灵宝钻,因而得以迎娶露西恩为妻,达成凡人和不朽种族之间的第一次联姻。在这个故事中,我们开始遇见《霍比特人》中突显的主题:“世界历史中那些伟大的策略,即‘世界之轮,往往不是王侯贵族或统治者,甚至不是靠诸神,而是靠貌似默默无闻者和弱小者来推动的——这要归功于创造中包含的生命奥秘,以及唯有独一之神知晓,其余全部智慧生灵都不得而知的部分,造物主的儿女闯入创世戏剧时,这一部分已包含在内。”

《贝伦与露西恩》是在《魔戒》中阿拉贡曾用一首叙事诗讲述过的故事,但诗中没有详尽的细节去叙述贝伦在遇见露西恩之前,以及两人相恋之后为了在一起而历经的艰难险阻。这恰恰成了《魔戒》的背景补足。又比如在《魔戒》中,当众人讨论如何处理魔戒时,弗罗多说自己愿意将它拿到火山丢毁而被长者称赞他将名列众英雄当中——在那些我们并不知道其故事的众英雄名字里,特别提到了人类英雄图林·图伦拔。关于这个人物的故事,托尔金曾出过一本书叫《胡林的子女》,讲的就是图林和他妹妹妮涅尔的悲剧传说——故事中的英雄是图林,这个人物的某些元素,取自北欧神话英雄西格德、俄狄浦斯王和芬兰史诗中的库勒沃。但还有很大的篇幅的相关内容收录在《精灵宝钻》之中。再比如,为什么《霍比特人》中会有五军之战、为什么精灵和奥克是敌人、霍比特人为什么会帮助矮人等等,他们几千年前结下的仇怨都要去《精灵宝钻》之中找寻答案。

关于构建宏大的中洲世界的初衷,托尔金1951年写给出版商的信中(收录于《托尔金书信集》第131号信件)曾写道:“我从早年起就为我心爱的祖国如此贫乏而感到悲伤:它没有属于自己的(扎根于本国语言和风土的)故事,即便有,也不具备我所追求的那种品质,而同样的品质,我却在其他国度的传说中(作为一种成分)找到了。那些传说用的是希腊语、凯尔特语、罗曼语族、日耳曼语、斯堪的纳维亚语、芬兰语(我受它影响至深),然而轮到英语,却只有一些乏善可陈的庸俗货色。”他希望创作出一套或多或少互相衔接的传奇,涵盖的内容上至恢弘的创世神话,下至浪漫的仙境奇谭,以此献给英格兰。

《精灵宝钻》中文译者邓嘉宛

在他看来,亚瑟王的传说虽然从古至今在英格兰经久不衰,但规划得并不完美。“它根植于不列颠的土壤,却并非基于英语,因此也就无法填补我感觉到的空缺。首先,它提到的‘仙境太浮滥,过于异想天开,并且既不连贯又啰唆重复。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它掺入并明确包含了基督教信仰。”这一点在托尔金看来是致命的缺陷,“如同所有的艺术一样,神话和仙境奇谭必然融会着反映并包含道德和宗教真理(或谬误)的元素,但这些元素不可直白言明,也不可用基本‘真实世界中的已知形式来述说。”

实际上,托尔金一生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邓嘉宛认为,托尔金个人的宗教背景是阅读其作品时的关键,因为《圣经》正是托尔金创作的蓝本,他将自己的信仰和北欧神话当作了故事的筋骨。“《圣经》故事的结构是创造、立约、堕落、被逐和回归,前面四个是《旧约》的主题,最后一个是《新约》的,《精灵宝钻》正好写了前面四个。”而故事的血肉则融合了他所研究的语言学以及北欧、希腊和日耳曼神话等等,因此故事才能不被框定在基督神学之中,而显得更为宏大。

托尔金和《精灵宝钻》(中文版)

《精灵宝钻》中文译者邓嘉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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