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白先勇小说创作中的青春理想主义

2015-07-12 08:58孙秋英河南工业贸易职业学院郑州450053
名作欣赏 2015年21期
关键词:白先勇理想主义时空

⊙孙秋英[河南工业贸易职业学院, 郑州 450053]

浅谈白先勇小说创作中的青春理想主义

⊙孙秋英[河南工业贸易职业学院, 郑州 450053]

对时间流逝的敏感和本能抗拒使白先勇小说中的人物普遍具有青春理想主义倾向,因此,他的小说充满了对青春易逝、人生如寄的焦虑与虚无。本文试图以青春理想主义为切入点,把白先勇小说创作纳入到时间的框架里进行考察,通过时空交错下的今昔对比与爱之缺失与救赎,来探讨白先勇小说在生活与艺术之间的游离性,进而关注在此境遇下书写本身对作者所具有的生命超越意义。

白先勇 小说创作 青春理想主义

正如余秋雨在评价白先勇创作时所言:“白先勇最醒人耳目的艺术追求就在于对无情时间的反复品尝。”对于人性真与美的趋同致使白先勇小说创作中的人物普遍患有青春理想主义的心理症结,自我青春的最终失去必然使个体心理期待受挫,焦虑因此得以郁结。这个时候,从自我身上游离开去,在异体寻找此种理想状态就变得顺理成章,这主要表现为“爱”,特别是一个年长的人爱上一个较他年轻的人。其实他们爱上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而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对曾经经验的青春的留恋与痴迷使他们总是在寻找过去的影子,是眼前的青春人唤醒了他们对过去的回忆,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念念不忘的青春。这样的主题几乎涵盖了白先勇所有的小说创作,包括望子成龙的亲子之爱、忘年畸恋以及以父子名义维系的同性孽恋。

一、时空交错下的今昔对比

为了更好地去表达“过来人”的这种时间失落感,作者巧妙地截取现在与过去两个比较具有代表性意义的时间段,并将其在他所营造的艺术世界中进行并置,或者说是重叠。由于作者在他的陈述中流露出明显的抑前扬后的感情色彩,使小说中的现在时段被虚拟化,表现为过去的幻影。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白先勇小说中现在与过去是重叠的,这样就牵涉到了我们要谈的“时间逆转”。

爱因斯坦狭义的相对论向我们证明了时空不可分割的关系,而要想脱离时间的束缚,人必须获得一种超速度,即大于光速的波长,在这种情况下人就可以回到过去的美好时光,时光逆转的出现其实意味着空间的同时错位。白先勇在无尽延伸的线形时间上刻意地抽取个别片段进行艺术比照与归纳,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作者时间观的断裂,这种断裂的时间观不仅舍弃了时间自身发展所具备的历史进化论的可能性,而且这里的时间也是脱离空间而孤独存在的。

白先勇小说中大量采取了这种时空交错的场景:隔了遥远的时间与空间,坐落在台北仁爱路四段高级住宅区里的尹公馆,因为旧上海的一个奇异女子的进驻成了百乐门时代的永恒象征。那些头上开了顶,两鬓添了霜的旧僚们早已作废的头衔经她一声娇柔的呼唤,也如同受到诰封一般一下子回转到了老上海的风光时代。这正是尹雪艳的魅力所在,她的公馆就是人们借以躲避时间侵袭的“桃花源”。这里的时间是凝滞的,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不确定的纠葛,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青春里,仍然有着最骄人的美貌、地位和尊重。

虽然从表面来看,白先勇小说里所呈现的时间是直线的、断裂的,但从审美的角度来讲作者的时间观又是循环的、重叠的,现在只不过是过去的幻影,或者说人在心理上努力地要从现在找到过去的影子,制造时间凝滞的青春虚妄,主人公常常就活在这种幻影之中。时间的神性被打破,人在不断重复的时光逆转(回忆)中获得永恒的存在。台北长春路的仁爱东村其实就是南京大方巷的仁爱东村,西门汀的夜巴黎掩藏的不过是上海的百乐门。虽然时过境迁,朱青与金大班都已经不是当初天真、痴情的少女了,但同样的爱情故事仍然在上演。

二、绝望反抗:爱之缺失与救赎

《台北人》里变迁的并不是时空,而是个人面对同样境遇时不同的人生抉择,这暗含了作者对和他一样挣扎于时间下的个体生命的悲剧性遭遇的怜悯。青春易逝使人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不至于荒废美好韶华,这是生之焦虑的根源,而作者用现在与过去的时间重叠去建构小说其实是给予主人公两次青春的机会。过去的青春是自然时间,在过去的青春里他们曾经天真、纯洁与热烈,而现在的青春则是心理时间。作者通过现在时间中个别场景、人物、情节等巧合来唤起小说主人公对过去的回忆,其实是小说人物的时间偷换,是在心理上完成了一次时光逆转。钱夫人的神游(《游园惊梦》)、朱青的迷醉(《一把青》)、金大班的悔恨(《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以及“司令”的无限怀想都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孤恋花》),重温了青春年代的美梦。

现实总归是现实,虽然在“同样”的场合,面对“同样”的人与事,主人公的心境却今非昔比:小顾的死已经不能再使朱青悲痛欲绝;秦雄的痴情也不能再让金大班像当年对月如那样不顾一切。白先勇让他的主人公在面对生命的第二次青春时做出了截然不同的抉择,应该是出于对自己曾经天真地去拥抱生活的热烈的否定。当然,这种价值观的转变是和母亲之死的创伤所带来的生命再审视分不开的。

固然,个体生命并不能见证自我的死亡。但是,异体,特别是和自己生活有着紧密关系的生命之爱的死亡促使自我生命创伤意识的觉醒,自我价值也因此得到重估。这种重估颠覆了作者对我国传统社会所崇尚的安贫乐道的和谐的信仰,个人的时间经验从务实跃进虚空,出现了对狂欢生命姿态的渴望。少女时代的朱青曾经是多么羞涩和矜持,见了生人几乎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和飞行员郭轸的恋爱却使她意外地勇敢和决绝起来,为了争取婚姻的自由和幸福,她不惜被学校开除,也不惜与父母闹翻。郭轸的飞机失事却打碎了朱青的爱情美梦,仿佛是对自己当初的爱情理想的巨大讽刺,战后流落到台湾的朱青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爱了,她一反常态操起了交际花的职业,变得爱吃童子鸡,专门挑逗军区里年轻的小伙子:得意之时能尽欢者且尽欢。如今,小顾的死已经不能让她像当初对郭轸的死那般震惊了,现在的她更愿意爱自己,对于别的一切都已经波澜不惊了。死亡毁灭了她对爱的信仰,也使她明白了人生苦短,往不再来(《一把青》)。

“虚无其实也是一种抗议的姿态,就像魏晋乱世竹林七贤的诗酒佯狂一般。”即便是这样虚无的狂狷生命姿态也并不能从本质上让主人公得到灵魂的救赎,当李彤在经历了父母双亡的打击之后,她着实也过了一段放荡不羁的生活,但感官的迷醉只能换来虚幻的安全感,用生命狂欢去寻找时间对人的奴役而不得,反而被束缚在更为狭窄的感官迷醉中,加速走向更为可怕的不可预知性。所以,美酒、男人、旅行、精致的服饰、华美的住宅,统统不能使李彤从爱之缺失中得到解脱,反而让她一步步走向绝路。

三、游离在生活与艺术之间

“一个哪怕可以用极不像样的理由解释的世界也是人们感到熟悉的世界。然而,一旦世界失去幻想去照明,人就会觉得自己是陌路人,他就成为无所依托的流放者,因为他被剥夺了对失去的家乡的记忆,而且丧失了对未来世界的希望。”白先勇小说创作中主人公的人生幻灭与沉沦的背后其实是作者对时间本质意义的归位,即超验时间。这里的时间脱离了审美意义上的个体经验存在,回到了它本身,它仍然是神性的,不以个人意志而转移的永恒存在。

白先勇时空意识的复位其实是生活干涉艺术的结果,审美意义上的内经验时间是可以任意扭曲与变形的,例如在早期创作中白先勇曾试图通过时间的艺术化重叠与凝滞来克服青春焦虑,是母亲之死的现实痛苦使他重新觉悟到时间的神圣不可侵犯,而这种被觉悟的时间的规定性自然又从美学范畴跌入了科学境域。作者通过小说人物的价值沉沦要展示的是被悬置在艺术与生活之间的个体人的生存状态。到此为止,白先勇仍然没有能为他的人物找到最终的合理的解释世界的方式。因此,白先勇的小说创作始终游离在生活和艺术之间。

[1] 白先勇.不信青春唤不回·第六只手指[M].北京:花城出版社,2000.

[2] 杨彦玲.福克纳和白先勇小说中的时间意识比较[D].郑州大学,2006.

[3] 朱立立.知识人的精神私史·台湾现代派小说的一种解读[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

[4] 江少川.白先勇小说诗学初探 [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05(2).

[6]王艳平.繁华落尽是凄凉——解读白先勇《台北人》的时间意识[J].名作欣赏,2012(3).

作 者:孙秋英,文学硕士,河南工业贸易职业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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