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之歌》中的黑人女性身份认同之路

2015-07-13 12:19蔡燕华盐城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盐城224000
名作欣赏 2015年15期
关键词:所罗门帕拉莫里森

⊙蔡燕华[盐城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 盐城 224000]

《所罗门之歌》中的黑人女性身份认同之路

⊙蔡燕华[盐城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 盐城 224000]

托妮·莫里森的小说《所罗门之歌》,主要讲述的虽是奶娃的道德成长经历,但黑人女性的身份认同之路才是小说的道德核心。小说中出现的女性人物都和奶娃有着密切的关系,其中以帕拉特和露斯两位黑人女性最具代表性,将黑人女性作为寻求民族之根的向导,有着深刻的意义。小说中的帕拉特和露斯代表了不同的生活态度,在奶娃实现自我认识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亦是不同的,在研究身份认同理论和小说历史背景的基础上,透过不同的视角来分析小说中出现的这两位黑人女性角色,探索她们如何在压抑与扭曲的抗争之中,在本民族文化传统中寻求主体意识,找到自我,展现的就是黑人女性的身份认同之路。

黑人女性 自我意识 身份 社会认同

《所罗门之歌》是托妮·莫里森的一部代表性的长篇小说,讲述了主人公追根寻祖、回归民族文化传统的旅程,表达了黑人要想真正成长起来,只有传承本民族的优秀文化,保持民族文化之根,从而形成一种文化身份,并承担起对自己过去的责任和对别人的爱,尤其是在对女性的爱的拓展中,才能最终获得“飞翔”的翅膀而达到精神的解放和自由。尽管小说主要讲述奶娃的道德成长经历,但其以两位黑人女性作为寻求民族之根的向导,有着深刻的意义指向。与此同时,在这篇小说中,莫里森对在白人价值观和男权统治下的妇女的自我价值和生活意义进行了探索,为读者刻画了一系列栩栩如生、性情各异的女性人物形象,并且重点关注这些黑人女性在白人文化的冲击下所面临的身份认同危机,探讨小说中的黑人女性身份认同之路。

小说围绕一位名叫“奶娃”的黑人青年成长展开,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写奶娃1931至1963年间在美国北方密歇根的城市生活;第二部分写他前往南方寻宝、寻根的经历。主人公走南闯北,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虽然最后他没有找到金子,但是却找到了祖先的历史和黑人民族的传统文化之根,从而使他的精神得到充实而真正的成长起来。通过分析小说主人公奶娃的心灵成长和获得自我身份认同的过程,我们可以看到小说中的女性以不同的方式给予奶娃勇气、力量和启迪,并做出巨大的奉献和牺牲。奶娃对于自身种族和祖先身份的认知,自我身份的认同,情感的启蒙和成长都是受领于女性的,可以说正是她们的奉献和牺牲,才成就了奶娃对自我的认识,从而获得新生。黑人女性追求自我价值的道路充满了艰辛和曲折:她们在痛苦中觉醒,逐渐学会善待自己的身体和心灵,肯定自己的人格、尊严和价值,从顺从走向反抗,从愚昧走向知性,从被动走向主动,从边缘走向中心,最终争取女性的话语权。虽然作家为小说中的每位女性都安排了悲剧性的命运,但也正是这些女性的悲剧经历和不断抗争,才使奶娃逐步成长。通过奶娃的成长,间接表明这些女性所获得的身份认同,进而将小说中黑人女性的身份认同之路展现在我们面前。

一、身份认同释义

身份指人的出身和社会地位,身份的作用是持续的,这种持续作用在他们心理层面的深处也凝成一种情结。从理论上讲,身份是社会体系的最基本的结构部分。人类的历史可以说是不断认识自己的历史,存在于社会中的人,不管是个体还是群体,甚至一个民族,都有其社会位置,或者说是角色。“身份并不由血统决定,而是社会以及文化的共同作用的结果。种族、阶级、性别、地理位置影响身份的形成,具体的历史过程、特定的社会、文化、政治语境也对‘身份’和‘认同’起着决定性的作用。”①所谓“身份认同”就是自我的角色定位以及他人对自我的承认。每一个人,无论其来自哪一个种族,信仰哪种宗教,作为一个人,必有其对自我身份的认同。身份认同和思想意识对每个人都举足轻重,否则,人作为个体在这世界中的存在便失去了根本的价值和意义。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大多数情况下,妇女都因性别而受歧视,地位不如男性,尤其是黑人妇女,受到歧视的还有其肤色,所以研究黑人妇女更具有典型意义。

二、小说的历史背景

当各殖民地国家相继取得独立之后,殖民主义却并未从根本上退出历史大舞台,而是由对领土的占领转化为更为隐蔽的方式,其中一种便是文化上的侵略。后殖民理论家盖娅特里·查克拉巴·蒂斯皮瓦克将这一现象概括为“认知暴力”。美国黑人源头上是作为奴隶从非洲贩卖过来的,脱离自己的土地来到了陌生的社会环境,被灌输着一种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文化,其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忍受各种压迫和歧视,即使后来的南北战争改善了局面,但是白人的文化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总的来说,黑人变成了一种被动的、依赖的后殖民的存在。长期以来,他们为了生存,忍受文化的“压迫”,其内心产生了无法排遣的矛盾与痛苦,他们孤独、迷惘、无助。然而即使在文化暴力之下,黑人文化仍然在发展和传承着,并且正是这些继承了黑人文化的黑人用本民族的瑰宝打破了黑人话语沉默的冷寂,向白人世界发出了彰显黑人民族文化的声音。②

然而,即便是在黑人群体中,黑人女性却比黑人男性承受着更多的痛苦。在奴隶制度下,黑人女性被剥夺了作为女儿、姐妹、妻子或母亲的身份,遭到社会的严重歧视。奴隶制的废除虽使她们在政治上得到了解放,但在思想上却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因为肤色和性别等因素,她们仍然受到残酷的压迫。

三、《所罗门之歌》中的女性身份认同之路

围绕在奶娃身边的是一群性格、思想、命运各异的女性,她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没有权利,没有财产,更无社会地位可言。但她们却在一定程度上为奶娃的找寻生命之根给予了帮助,甚至付出生命代价,她们的存在极大地震撼了传统的男权社会秩序,尤其是小说中出现的帕拉特和露斯两位女性,对奶娃的身份认同之路产生了巨大作用。

1.帕拉特

《所罗门之歌》中的帕拉特是个非常突出的人物。很多学者认为帕拉特才是该部小说中的道德核心,她不仅毅然地承担起保护家人和背负家族责任的重担,而且作为黑人传统文化和民族价值观念的代表者和体现者,帕拉特为该族群的成员提供了物质上和精神上的双重供养。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懂得关爱,内心开朗,慷慨大方,对内心原本狭隘的奶娃影响深远,可以说是她的深沉的爱和博大的胸怀感化了奶娃,使奶娃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从而完成了自己的身份认同之路,从更为深刻的层次来看,也正是她或以她为代表的群众在影响着整个黑人民族。

自主、自信、自然与智慧使帕拉特成了《所罗门之歌》中极具光彩的一个角色。正如莫里森在1989年的一次访谈中谈及帕拉特时赞不绝口的那样:那是一位完全慷慨大方、自由自在的女人。她很大胆,不惧怕任何事物。她是一位追求崇高精神的女性,看淡物质和金钱,除掌握基本的生存和生活能力之外并无其他复杂的东西。她有的是爱,完全无私的爱,愿意去给所有人提供帮助,奉献自己。她非常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角色,尤其重要的是,她以她的一切行动为黑人文化代了言。③帕拉特也知晓自己的家庭历史,她经常唱的那首“甜大哥飞走了”的歌曲,就像一把钥匙使奶娃打开了家族历史的大门,也促使奶娃心灵历程的变化,加速理解了生活的意义和角色的定位。④

莫里森在质疑否定女性的传统观念并提出抗议之后,力图表现新的女性观念和新的女性价值,为此塑造了一系列摆脱传统观念、挣脱精神枷锁、追求自我发展的新黑人女性形象,凸显黑人女性自救这一主题。帕拉特就是其中一位代表性人物,她性格坦诚、公正,不为陈规所囿、不为仇恨所惑;她自信自强,勇于承担责任,不畏惧任何风险与压力;虽然生活不易,但却是凭借一个人的力量走过来的。她不注重物质和金钱,追求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没有生活在南方,却一直过着南方黑人固有的生活。她排斥白人文化,坚持个性,牢牢守着自己的黑人文化。

帕拉特对于奶娃的成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可以说是奶娃生命之路的导航者,是他人性复苏和获得成功的引路人。奶娃受帕拉特的影响是逐渐的、潜移默化的,刚开始时,奶娃仅仅是被帕拉特家自由自在、毫无束缚的生活所吸引,并没有从内心觉醒。但是,经过时间的累积,量变引起质变,奶娃渐渐地被影响,终于唤起了他灵魂的觉醒,随之而来的,是他对父亲那种对金钱和物质求之若渴的否定,直至全面摆脱拜金主义、物质主义的束缚,开始信奉并追求黑人的信仰,明白了什么是责任,理解了什么是爱心,懂得了什么是道德,并且也开始了解黑人的历史,接受黑人的文化。不难发现,其实莫里森的小说里基本上都有一个代表黑人民族祖先形象的具体人物,在这部小说中,这个人无疑就是帕拉特。帕拉特就像一个神的化身,代表了爱、责任、义务,奶娃正是在帕拉特深刻的影响下,懂得了用爱去关心帮助人,用责任去承担生命,用义务去实现生命价值,并且抛掉了肮脏腐朽的金钱主义和物质主义,改变了原本扭曲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从而最终实现自身的价值。帕拉特让奶娃领悟了世界上只有真正的爱才能让生命变得有意义。帕拉特慢慢地将奶娃原本迷惘、困顿的内心从无边的空虚沉沦中解脱出来,以爱、责任、义务以及良心掀开了他新的生命的篇章。⑤所以说,《所罗门之歌》描写的一方面是奶娃的人生经历和成长,另一方面也是帕拉特的人生经历和成长,帕拉特刚开始时到处受挫,惨遭抛弃,悲惨至极,最后却成为了一个人人尊敬而且非常具有人性魅力的女性,这其中的过程也是作者重点着墨的地方。通过描写这么一个特殊的黑人女性,一种令人称道的充满仁爱、道德、良心和责任的伟大女性形象跃然纸上。因此,许多学者都认为帕拉特是莫里森笔下典型性的新黑人女性形象。

奶娃对帕拉特临死前留下的那句话记忆深刻:“我希望我能认识更多的人,我将永远爱他们所有人,如果我认识的人更多,我将爱得更多。”⑥因为这句话真正教会了奶娃怎么去爱,爱的意义以及爱和生命的关系。令人欣慰的是,从此奶娃开始将爱付诸行动,以实际行动来诠释爱,开始为别人思考,做对别人有帮助的事。对帕拉特,他用为她唱歌的方式来表达爱,学会了与他家族历史有关的“所罗门之歌”,并且将帕拉特也加入到了歌曲之中:“甜姑娘,别把我留在这里,棉球儿让我窒息……”正是帕拉特的这种自我觉醒和不断抗争,以及她的博爱、正直获得了奶娃及其他人的认同。与此同时,这是一条艰辛、漫长、充满抗争的认同之路。

2.露斯

露斯是有钱的医生父亲的掌上明珠,因年幼丧母,与父亲的感情较为深厚,以至于长到十多岁时,还坚持着一个特殊的习惯,那就是她每晚都会将其叫到床前,讲故事和笑话,最后给予一个疼爱的亲吻。然而世事多变,麦肯·戴德看上了医生的财产,因此而主动上门对露斯求婚,起初麦肯好像对露斯也有些喜欢,对待露斯甚至还宠爱有加。然而,好景不长,当露斯和岳父之间的这种不正常的恋情被他发现之后,他的态度便有了非常大的改变,变得不再宠爱露斯,并产生了鄙视和厌恶。由于憎恨露斯和岳父之间的这种不正常关系,麦肯远离了露斯,虽然拥有父亲留下的大笔遗产,拥有留给她的大房子,露斯还是生活在了痛苦之中。幸运的是,此时帕拉特及时出现,聪明的帕拉特为了延续戴德家的后代,想办法帮助露斯怀上了孩子。孩子出生之后,露斯便将所有的精力和爱都给予了孩子,从痛苦中得到了一丝心灵的解脱。然而,由于露斯过分的疼爱,没有及时给孩子断奶,甚至到了孩子能说话的年纪还仍然对他进行哺乳,后来被外人发现,所以有了“奶娃”这一令其本人比较讨厌的名字。奶娃渐渐长大,麦肯终于透露了露斯和她父亲之间的不正常关系。奶娃心存怀疑,偷偷进行跟踪,结果还是发现了露斯和她父亲的对话。软弱无能的露斯此刻又把儿子作为倾诉对象,向他诉说诸多苦恼,可怜的奶娃非但没有从母亲身上得到安慰和积极的引导,反而接受着母亲的苦恼,心灵渐渐残缺,不过,这也为未来的精神上的飞跃奠定了基础。露斯对父亲也是极其奉承与顺从,父亲活着的时候她一直被称为“福斯特医生的女儿”,这种称呼不仅剥夺了她的名字,剥夺了她作为个体存在的自我,而且也令她即使在父亲死后仍然虚假地为他人而活。这种没有自我的生活使露斯变得日益空虚、孤独。

露斯与帕特拉是小说中一弱一强两种截然不同的黑人女性。奶娃一出生,露斯便将其视作珍宝,当作人生的一大安慰,即使是哺乳期已过,依然没有让其离开自己的怀抱,哪怕只是听着孩子吸吮奶水的声音,她也能感觉到无比的快乐。在得到哈加尔想要将奶娃杀死以为报复的消息时,露斯找到帕拉特,就在她家,露斯对哈加尔提出了警告,用伟大的“爱”维护着奶娃的生命。此时此刻,奶娃就是露斯“独一无二的胜利”,而超出了一个独立人的范畴。对露斯个人成长来讲,她的这样无私的爱其实对身份认同并没有起到积极作用,相反的是抑制作用。奶娃到了最后才慢慢认识了母亲无私的爱,才认识到怎么做好一个儿子。⑦其实这代表了不同于帕拉特,其他像露斯一样没有抗争意识的黑人妇女的认同之路,对其认同的直接原因是其他社会主体的道德提升。从奶娃的成长与对母亲的重新认知上及自己的反思中,我们看到了奶娃对其的认同,这是一条与帕特拉截然不同的身份认同之路。

四、结语

黑人女性获得广泛的认同,不是一个激进的历史性巨变,而是一个自然的、逐渐成熟的过程。在现代社会中,种族、性别也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区别已不再那么重要,关键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在共同的生活中,在相互拒斥中不断磨合、逐渐融合,黑人女性获得认同并融入社会便成了必然。这也是莫里森给她的民族探寻的出路。在压抑与扭曲的抗争之中,在本民族文化传统中寻求主体意识,找到自我,展现的正是黑人女性的身份认同之路。

①李晓光:《阶级、性别、种族与女性身份认同》,《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

②丁岩:《美国黑人女性的文化身份认同危机——托尼·莫里森〈最蓝的眼睛〉的后殖民主义解析》,《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2010年第4期。

③泰勒·格思里:《托妮·莫里森访谈录》,《外国文学动态》1994年第1期,第269页。

④王守仁、吴新云:《托妮·莫里森的小说创作(修订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⑤纪颖、张晓敏:《黑色声音的呐喊——解析〈所罗门之歌〉中的女性意识》,《吉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2期。

⑥托妮·莫里森:《所罗门之歌》,舒逊译,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384页。

⑦游娟、肖琴华:《女性主义解读〈所罗门之歌〉——露斯、彼拉多之形象分析》,《南昌教育学院学报文学艺术》2010年第4期。

作者:蔡燕华,盐城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编辑:曹晓花E-mail:erbantou200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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