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诗意无缘的地方
——评《约翰诺》中的文化家园建构困境

2015-07-13 12:19孔一蕾苏州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苏州215009
名作欣赏 2015年15期
关键词:布里斯班但丁自卑感

⊙孔一蕾[苏州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与诗意无缘的地方
——评《约翰诺》中的文化家园建构困境

⊙孔一蕾[苏州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著名作家大卫·马洛夫的代表作《约翰诺》是一部关于澳大利亚作家与他们的文化自卑情结的小说。主人公之一的约翰诺始终无法克服文化自卑感,认为澳大利亚是一个与诗意无缘的地方,因而无法成功地对澳大利亚进行文化表征,建构文化意义上的家园也成为了泡影;另一主人公但丁则与之相反,他在平凡的生活中发现了美,最终成功“书写”了澳大利亚。

书写 文化自卑 家园 澳大利亚

在布里斯班的阿尔伯特大街(Albert Street),有一条著名的文学小径(literary trail),路面上镌刻着与布里斯班有关的文学名句,其中有一句格外引人注目:“如此的暮气沉沉,如此的杂乱无章,如此的不可爱!”这句话出自澳大利亚著名作家大卫·马洛夫(David Malouf)的小说《约翰诺》(Johnno,1976),虽然主人公之一的约翰诺对布里斯班、对澳大利亚的评价都是如此之差,可是布里斯班人乃至整个澳大利亚对这本书却钟爱有加。这与小说对澳大利亚人在家园建构过程中所遭遇的文化困境的深入探讨密不可分。

人们常常将《约翰诺》称作是马洛夫的“半自传体”(semi-autobiographical)小说,他本人也同意但丁身上有他的影子这一说法。在小说的开篇,但丁说:“我一直想写一本关于约翰诺的书,现在终于可以写了……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写这本书。”这段话似乎在提示我们,和马洛夫一样,但丁可能是一个作家。而随着小说情节的深入展开,不难发现,但丁的生活经历与马洛夫本人惊人的相似:首先二人皆为布里斯班人,但丁童年的家位于艾得蒙斯顿街12号,后来搬到了位于汉密尔顿的新住所,这些都与马洛夫本人的真实情况完全一致;其次,从家庭来说,《约翰诺》中但丁的母亲无论从家务的管理还是对小孩的教育方式上来说都是“英国式的”,而父亲则是来自于一个不说英语的民族,祖父则完全不会说英语,这与马洛夫的母亲是英国移民、父亲则来自于一个黎巴嫩移民家庭暗相吻合……根据上述特点,我们或许可以将《约翰诺》这部小说视作是一个关于“书写”的故事,看主人公但丁是如何书写好友约翰诺、书写他所身处其中的布里斯班以及澳大利亚的故事。

但丁和约翰诺虽是好友,但二人在性格、经历、处世方式等许多方面都存在很大差异:但丁自幼循规蹈矩,而约翰诺则是大家公认的害群之马。事实上,他们彼此间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在巨大的反差下其实不乏相似之处。约翰诺从小桀骜不驯,而但丁虽表现得像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却难掩自己心底对约翰诺的这种“叛逆”的渴望。雷·艾瑞克森(Ray Ericksen)曾撰文指出:“马洛夫将他们刻画成两种不同的极端,彼此之间既有巨大的反差,又有着极微妙的关联,耐人寻味……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其实是同一自我的不同侧面。”遵循此思路,对于但丁来说,约翰诺除了代表着他在中产阶级的良好教养下叛逆的冲动,还代表了但丁在成长为一名作家过程中所面临的困惑,这个困惑与布里斯班有关,与澳大利亚有关——在两位主人公眼中,澳大利亚是一个与诗意无缘的地方。

布里斯班和澳大利亚的“平庸”让约翰诺厌恶不已,为了打破生活的沉闷和乏味,与这种“平庸”的氛围相对抗,约翰诺首先选择了与种种社会规范逆向而行,渴望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撼动这个死水一般的环境,于是,就有了世人眼中的“斑斑劣迹”,诸如偷窃、酗酒、打架……正如但丁所说,“对布里斯班、对澳大利亚的一腔怒火都是约翰诺试图让身边的气氛变得不那么沉闷的一种手段”,然而,他的这种行为“就如同一场太阳雨”,转瞬消失,对身边的人并未起到什么影响。

澳大利亚著名学者A·A·菲利普斯(A.A.Phillips)在《文化自卑感》一文中曾指出,在澳大利亚,面对欧洲文明人们普遍存一种文化自卑感,这在作家以及艺术家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在他们眼中,澳大利亚较之欧洲国家“文化氛围要淡薄许多”。在以叛逆和荒唐的行径对抗“平庸”失败之后,约翰诺选择离开澳大利亚。在出国前他向但丁宣称:“我要把这个狗一样的国家从我的体系中完全踢出去……再过七年你将看到一个从头至踵焕然一新的我,我身上将找不到一丝一毫该死的澳大利亚的痕迹,我将获得重生。”很明显,约翰诺的“出国”,其实也是“弃国”,本质上是要斩断自己的澳大利亚文化之根,借此将与澳大利亚文化密切相连的“文化自卑感”一并清除,而欧洲文化则是他为自己斩断澳大利亚文化之根、重塑文化身份这一计划准备的利器。

然而,约翰诺努力想要摆脱文化自卑感,走出文化困境的尝试又一次失败了。马洛夫借描写但丁前往巴黎探望约翰诺的这段旅程向读者展示了约翰诺的欧洲文化“朝圣”之梦的幻灭。透过但丁的眼睛,我们看到巴黎“天空很低,灰扑扑雾蒙蒙的”,“街灯下大群的流浪汉开始聚集,他们大多胡子拉碴、衣衫褴褛,一个挨一个地躺在人行道的排风口上,吹着地铁带上来的阵阵热风……”它还有着暴力血腥的一面:约翰诺和但丁某晚在孚日广场附近散步时遭遇到抢劫,二人被搜身,但丁被打得“嘴角流血”,约翰诺也被“打翻在地”;至于欧洲文明的“光环”,事实证明也只不过是个幻象。当但丁看着咖啡馆里那些漂亮的金发女郎以及留着胡子的小伙子们,猜想着“他们中的某一人没准就是让·保罗·萨特”,感叹“美丽的法兰西,知识分子的生活正在我的身边进行着”,约翰诺给他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咖啡馆里的那些金发女孩和那些小伙子,他们根本就不是法国人,而是德国人。”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约翰诺生活得更荒唐、更狼狈、更麻木,原先辛苦赚得的钱被挥霍一空,他靠冒充苏格兰人教英语为生。当多时不见的好友但丁初到巴黎,约翰诺说出的不是对巴黎的赞美,而是首先问但丁身上带了多少钱,能否帮自己摆脱财务困境。他绝口不提巴黎的名胜古迹或是文化氛围,一有机会就去找皮条客召妓……就这样,约翰诺在欧洲国家频频碰壁,无奈之下他终于又回到了他所深恶痛绝的澳大利亚,最终却因无法忍受这个“与诗意无缘的地方”而投河自尽,与他一同埋葬的,是澳大利亚作家的文化自卑感和朝圣梦,至此,用欧洲文明来重塑文化身份、走出家园建构的文化困境的尝试以完全失败而告终。

而但丁却选择了一种与约翰诺完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布里斯班、看待澳大利亚。在他的心目中,艾得蒙斯顿街的老房子、希腊酒吧、街口的五金店……处处都可以看到成长的足迹,早已成为了“青春的地标”,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当但丁随着约翰诺从妓院逃出后站在清晨的街道上,他看到了这样的一幅动人景象:

庞大的洒水车缓缓开过,润湿一条又一条街面。小巷里的花店旁摆满了一桶桶新鲜采摘下来的大丽花以及美洲石竹,或者是一箱箱还未拆开包装的剑兰……路上人迹稀少,清晨的空气是如此的新鲜,露珠儿闪闪发亮……

同约翰诺一样曾经对布里斯班的“平庸”充满了憎恶的但丁,惊讶地发现了他们眼中十分丑陋和乏味的这个城市居然也有美丽的一面,只不过这一面长期为生活在此处的人们所忽略。而约翰诺认为布里斯班、澳大利亚太平凡,认为它“没有灵魂”,这样的观点导致他无法接受生活的本来面目,四处碰壁,最终走向毁灭,书写布里斯班、书写澳大利亚、建构文化层面的家园自然也就化为了泡影。但丁却在平凡中发掘澳大利亚的丰富,体会到了它的美,最终借此走出了文化表征的困境,成功建构起了文化维度的家园。

[1]Bent ley,David.The Stuff of Dreams[J].Courier Mail, February 17,2001.

[2]Ericksen,Ray.Mirrors and Backward Glances:Some Recent Autobiographical Novels[J].Meanjin Vol.35,1976.

[3]Malouf,David.Johnno.Ringwood:Penguin Books,1976.

[4]Falkiner,Suzanne.The Writer’s Landscape—Wilderness [M].East Roseville:Simon&Schuster Australia,1992.

[5]Fraser,Andrew.Brisbane,We Hardly Knew You[J]. Weekend Australian,July 15,2006 Saturday.

作者:孔一蕾,文学博士,苏州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当代英语文学。

编辑:魏思思E-mail:mzxswss@126.com

本文系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大卫·马洛夫小说研究”(项目编号:2013SJB750032)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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