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杂志,在路上

2015-08-19 10:15张丁歌
齐鲁周刊 2015年31期
关键词:创刊纸质杂志

张丁歌

根据Mediafinder.com提供的美国杂志创刊与停刊数据,近8年来,杂志倒闭的高潮是2008年和2009年,分别是525种与428种杂志停刊,从2010年开始,停刊潮戛然而止,这一年创刊数量是193种。直到2015年,杂志每年都是正增长。

当然,死亡与新生,是杂志行业无法回避的问题,在新的媒体大形势之下,又蕴藏着怎样的生机?

一些文学和时尚类杂志告别杂志阵营,它们认出了风暴,选择了提前谢幕

杂志死了,或者正在死去,就如一句咒语。

2013年3月,连续4个月未出刊的老牌杂志《万象》掀起停刊风波。这本曾牵动中国知识分子人文神经的文化休闲杂志,在万种想象之下,进入“无征兆停刊”模式,甚至连遗体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再见,Chutzpah!” 2014年2月19日,传媒人欧宁在微博上发出一声叹息。熟悉“chutzpah”一词的人都知道,这是《天南》杂志的英文名,欧宁则是《天南》主编。这本现代传播旗下的文学季刊,在2011年4月1日创刊时,曾雄心勃勃:《天南》旨在探索文学杂志的新观念和新形式,重塑这个时代的文学阅读体验。但3年零10个月,16期之后,《天南》却因成本压力,推出了终刊号。

文学(人文)+杂志(杂志态),《天南》并非孤例。无论是韩寒的《独唱团》,还是安妮宝贝的《大方》,都一度以文学的形态高调问世,又分别在“一期绝唱”和“大方两次”之后,因以书代刊的“伪杂志”形态被迫落下帷幕。

文学杂志可以看成一次短命又小众的冒险,而时尚类杂志,则纷纷选择告别。它们认出了风暴,在新旧时代的齿轮交错之时,选择了提前谢幕。

2014年1月,在新媒体的裹挟之下,南都旗下时尚刊物《风尚周报》宣布停刊。创刊8年,它见过了喧嚣,如今甘于沉寂。

在这串名单中,还有《Oggi今日风采》、赫斯特中国旗下的《心理月刊Psychologies》、一度全国每期发行量达68万的《都市主妇》、《费加罗FIGARO》杂志……谁是下一个?无论有没有新媒体的冲击,这样一句充满悬念的疑问,都像一支弦上的箭。

年轻的《壹读》创刊于2012年8月6日,这本双周新闻类杂志,谈不上一出生就风华正茂,但也曾颇具特色、风生水起。2014年9月,《壹读》“二并一”转为月刊,却更热衷于在新媒体平台发力。不久又宣布退出纸质杂志市场,它要把热情留给“数字化生存”。

不过有意思的是,同样四五年前,当一些杂志在网络的逼迫和经济压力下,纷纷在“杂志死亡之池”排队时,老牌杂志《连线》(Wired)推出了一个骄傲的封面,大写宣言“The Web Is Dead”,一副杂志帝国的宣判口吻。那时,这样的声音在一本杂志(还是坚信数字文化是一场革命的杂志)口中发出,必是饱含野心、雄心与情怀的。

据说康泰纳仕掌门人S.I.Newhouse决定买下《连线》杂志时,便拒绝了它的网站Wired.com。原因是他“对于纸质杂志有那种清教徒般的固守”。不过那个封面还是引来争议:5年后再看看你们和网络谁先死,到“杂志死亡之池”排队吧!

如今,谁都没死,除了那座停摆的城池。《连线》纸质杂志改版后,除科技血统外,它部分偏向了生活方式。Wired.com网站也活得好好的,只是终于和杂志不再楚河汉界、分隔办公。一纸一屏,像是黄金时代与白银时代,暂时勾连共生在了茶几上。

在日益数码化的当下,独立杂志正在用生活美学引领一场“纸媒文艺复兴”?

如同能量守恒,或阴阳平衡,一些杂志倒闭的同时,另一些则像还魂般新生。以美国为例,去年仅第一季度就有45家新杂志创刊。尽管它们多偏向生活方式与生活美学,甚至是小众的独立杂志,但谁说这不会是纸质杂志优良生长的一个纵深方向呢?

豆瓣上,以“独立杂志”为主题的小组,已达到123个,并这样阐释独立杂志的内涵:“关于独立杂志,独立读物,以及独立精神的出版物。”它们遍布各个城市,用趣味与性格,丰满起那些空白角落。早先便有旅行类独立杂志《杂字》、《在路上》、《扭秧歌》、Rice,以及香蕉鱼书店杂志、苏菲的独立出版等。

在自媒体日益发达的当下,独立杂志成中国年轻一代表达自我的新“麦克风”。

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的《中国摄影书籍:1900年至今》的展览,编号223从2005年到现在出版了10多本刊物,几乎都是自掏腰包。“纸媒必死”对他来说,仿佛危言耸听。他认为,独立出版既非工作,也已跳脱兴趣的桎梏,更接近于一种生活方式,虽小众却自有其价值,在国外渐成气候,在国内方兴未艾。

事实上,独立杂志的概念源于西方,在20世纪80年代的美国,年轻人开始自己动手做杂志,在酒吧、咖啡店、小书店、朋友圈内流传。编辑多是艺术家、作家、摄影师、设计师、音乐家等,他们根据自己独特的喜好与观点来做杂志,不被流行工业大众文化所束缚,并以不附合主流文化为荣耀。如今很多知名的杂志都是从独立杂志或是Fanzine(杂志爱好者)开始的。

就如同独立杂志《Amagazine》所标榜“建造一个世界”的精神,如今我国的独立杂志也都强调了创刊个人或小团队的独立自我。

中山大学学生所创“独立杂志”《RICE》,就是一本“什么都不管不理,做自己想做,年轻人有兴趣读的杂志。”发刊词写道:“生活在不同城市不同空间,也许大家做法互不相同,但态度是一致的。坚持信念,全然活在当下。做自己要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

在中国,最早的独立杂志始于上世纪90年代,而今已经“遍地开花”。广州的《RICE》《MORE!》《TOO》,厦门的《婵娟》,成都的《痒》《抗荡》,上海的《O2生活潮》,北京的《0086》《LES+》等,都备受年轻人的喜爱。

国际知名杂志《Vogue》的意大利版主编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每一个人都会为梦想而购买杂志,而现在,每个人都可以因为梦想去创办属于自己的独立杂志。”

在独立杂志的“拥趸”们看来,独立杂志不束缚于大众文化,不附和于主流文化,思想独立、发行独立,不受制于商业利益,它是小众、个性、自抒胸臆和天马行空的“艺术品”。

杂志的坚守是对慢的渴望,是对大智若愚的坚守

不久前,成都新开一家专门出售独立杂志的书店“rosabooks無早”,200多本最新的世界各地独立杂志呈于店中,让它渐渐成为一个打通全球独立杂志的集散地,也成为召唤国内更多原创独立杂志的灵感源泉。

比如一本叫《鹰嘴豆》的杂志,便是《纽约客》的Cara Livermore和Bob Lawton合伙创办的独立杂志,他们推崇素食主义的生活理念,却被“愚蠢的素食主义者”这个称呼激怒,于是他们成了《鹰嘴豆》主编。

相比之下,《新闻周刊》复刊时,萨米尔曾提醒说:你得有料,如果我给你150美元,你要给我比Lady GaGa多得多的东西。如果到了独立杂志,恐怕只有你想不到的,少有它们挖掘不到的角落了。专门研究植物的、专门研究荞麦面的、专门研究牦牛的、只呈现北欧编织物的……各种独立品位、生活美学,都藏在一本独立杂志的全部细节里。

柏林独立杂志《032c》的主编曾分享他的经验:“别人都安静的时候,你要大声;别人都大声的时候,你要安静。这就是办独立杂志的秘诀。”

相比新媒体,杂志显然属于慢媒介。就像有人坚守“我阅读经典,是为了落伍于这个时代”,进退之间,杂志人会说“我守住杂志,是守住一种饥渴,发现世界的饥渴”。

乔布斯生前在斯坦福大学做过的那次演讲中,提到了一本充满理想主义的短命刊物,1960年代斯图尔特·布兰德创办的宝典式的《全球目录》。“斯图尔特和他的团队做了几期《全球目录》后,实现了创刊之初的使命,于是他们出版了最后一期。封底印有一张清晨乡间公路的照片,是那种喜欢搭车冒险的人常会见到的风景。照片下是一行字: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求知若渴,大智若愚。)这是他们停刊时的告别语。”

马家辉曾作为《大方》杂志创刊时的编委,他并不期待一本长命的杂志。“杂志本身的自然生命周期,未必要求它太长命。不同的杂志,在不同时间段,带着不同的精神气质,填补不同的阅读空间,不是很好吗?五六年的寿命便很健康。我们干吗要一本长命的杂志?for what?”

2015年4月,现代传播集团引进的法国《IDEAT理想家》杂志正式创刊。它的推广语是:献给“后iPhone时代”的纸质生活杂志。纸质杂志在将精力与热情,赌注般分流向新媒体时,也有新平台反向来寻求传统姿势。

美国已有《政客》网站、乐评网站“Pitchfork”等数字媒体机构,先后进军印刷版杂志。“市场发出了信号,印刷杂志是有价值的,它们能够带来效益。当然前提是要有一流的内容。” 萨米尔们像是“杂志生之池”的守林人。

而中国,几乎也走着相同的轨迹。新生杂志陆续涌现,甚至颠覆性地带来新的杂志观念;独立杂志前所未有地独立,纷纷寻到自己的姿态定位,一步一步被发现、被看到、被需要。

杂志是传媒生态的鲜活印证,它的新生,甚至不是未死的证据,而是活过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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