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外一篇)

2015-08-24 00:35于国楠
昆嵛 2015年4期
关键词:山包放炮大师

大师端坐在一把漆片剥落的太师椅上,屋子很昏暗,她的身后是一截焦黄的屏风,看上去就像是一本线装的古书;这“书”更像是被仙人翻阅了无数次,恍若已经具有了千年的灵性。

唯一的一丝光是从屏风后面簸箕大的窗户上透进来的,老旧的棂子窗,还有风穿过;风,鼓动了破碎的窗户纸,发出了呜呜的声响。

“来啦!”大师微闭着双眼,漠视着眼前的一切。

“来了。”我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在她面前的一张杌凳上落座。

“该来的……终究要来……”大师微微张开眼,看了我,然后又闭上了。

“您看我跟她……”我小心翼翼,这话也许只有我自己能听到。

“你说的是那个艳红吧!”大师把话接了过去。

……

神了!名不虚传,我诧异了半晌……

“前世造了孽啊!柳树精转世,柳树精!”

“为何?!跟我一直很好,也很疼我。”

大师没理会我的话,然后掐指默念,“不出百步,定有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啊!”大师加重了语气。

“可有解方?我已经离不开艳红了,她已经怀……”

“罪过!罪过!”大师打断了我,掐指的手有些颤抖,念念有词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天灵灵,地灵灵……”大师继续念叨。

随着大师咕咕噜噜的念叨声,太师椅下窜出了一股阴风,那阴风在潮湿的地面上打了几个滚,然后顺我的裤脚钻进了裤裆,半截屏风也跟随着晃动了一下。我感觉到了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大师微微张开眼睛,朝我挤了挤。

“唉!……”我长叹了一声,“生米已经成了熟饭,岂有回天之力?”

“有……”这声音伴随着又一阵阴风从屏风后传出,忽忽悠悠、哗哗啦啦贴地面盘旋,卷起了股股尘埃,有几件物什被打翻。紧随其后,屏风的后面显现出了一道诡秘的仙影,飘飘然,降落在我的面前。

梦幻一般,史上最刺激最心跳的艳遇!

神女长发垂肩,柳眉倒竖,眼似铜铃,手中一根擀面杖已经抡得滚圆……

妻啊!冤家啊!——

我已经无处可逃。

山   娃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百十来户人家。紧挨着村子的东头,有一株近百年的银杏树,树的正南一百多米远,则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包,山包的周围,便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山包的半腰,是一个采石场。这个采石场已经开过两三年了,村长把它承包给了外地人,尽管村民一致反映离村太近了,不安全,可每到傍晚时分,山的半腰依旧会传出“放炮啦!放炮啦!”若隐若现的呼喊声。

这银杏树下,便是村子闲散人流的集散地。得了闲的人们,不管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到这里聊天闲扯。闲扯的话题,也是五花八门,乱七八糟。

聊天闲扯的人,大都听惯了山腰上传出的吆喝声,也不会去在意这三两分钟后,传来的隆隆的开山的炮声。人群里也有没听见过这声音的,那就是山娃。山娃不但听不见,还不会说话,打招呼也只是哇啦哇啦的比划,除了他的老母亲,其他村里的人谁也看不懂。

山娃的年纪也不小,四十多了,也没娶过老婆。在这山里,正常小伙子都很难娶到媳妇儿,所以,在人们的眼里,山娃打光棍儿,也就显得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尽管不会说话,一天书也没读过,但山娃却聪颖、胆大,做饭洗衣下田种地的活计也样样精通,村里的一台拖拉机他也经常趁着驾驶员不注意,上去拨弄一番,也照样开得有模有样,为此,他还挨过村长的多次咒骂。相依为命的老母亲也警告过他,可他就是改不了,依旧我行我素。

有一次,村里的拖拉机到采石场前坡拉板栗,驾驶员二狗因应付不了这三弯六转的山路,结果把拖拉机卡在了悬崖边上,进退两难。山娃看见了,扒拉开二狗就跳上了车。山娃前进进、后倒倒,反反复复折腾了十多个来回,结果,累得满头大汗,也是没把拖拉机开出来,最后,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车,一起溜进了山崖。人们都以为山娃完了,几十米深的悬崖,碾砣般的石头掉下去都能摔个渣渣碎,可这山娃就是命大,当人们下到山底,准备为他收尸的时候,他却笑吟吟地从倒扣的拖拉机底下钻了出来,浑身毫发无损。村里的人们都啧啧称奇,也一直怀疑这山娃是不是神仙附了体。

今儿个半过晌下了一场雷阵雨,山里下地的山娃和村里的人都被淋了回来,所以今天银杏树下聊天闲站的老老少少特别多。山娃被雨淋得有点伤风,他换上了一条白色的大裤衩和一件白色的圆领衫,来到树下后,就坐在一块靠树的石头上打喷嚏。山娃今天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尽管他喜欢孩子,也特别愿意跟孩子们一起闹,但却没跟往常一样去呼应孩子们,只是蜷缩着靠在树干上,瞅着南面的山包发呆。

日头离西山顶还有两竿,下过雨的空气夹杂了不少的潮湿;偏东的南风,徐徐吹来,带来了每天都会有的“放炮啦!放炮啦!”的呼喊声。

人们该回家了,也为了躲避偶尔飞来的石块。不少人都在起身拍打屁股上的泥土。

唯独山娃没动弹。每当放炮的时候,他都不愿意走,也许是他要从树干的颤抖中感受那炮声的震撼,他每次都是等那树颤抖过了之后,再最后一个离去。

“走吧,山娃!要放炮了。”二狗用脚尖踢蹬了一下山娃的屁股。

山娃欠了欠身,伸展了一下不太舒服的腰,又用粗糙的大手揉了揉眼。那树还没震颤,山娃是不会走的。山娃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包,他忽然把眼珠子睁大了,他发现,在通往山包的小路上有一只蝴蝶在飞舞,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很漂亮也很鲜艳,山娃长了这么大也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蝴蝶,他死劲揉了一下眼,定睛再看——甜甜!

二狗在踢了山娃一脚之后,刚走了有四五步,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宝贝闺女甜甜,他原地转了一圈四下巡视,也没见到甜甜的影子,放眼远处,他猛然发现了一条白色的闪电,不!是山娃箭一般的身影。

二狗惊呆了!树下想离去的人们都惊呆了,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山……娃……”

然而,对于山娃来说,扯破嗓子的呼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人们的心被揪到了树梢顶尖。

“轰!轰!……”伴随着炮声,山包上腾起了一股股夹杂着石块的烟柱,瞬间,野兽般吞噬了整个天空。

山娃也看到了,他觉得那就是一头魔鬼怪物,那怪物就是想跟他抢夺眼前这翩翩飞舞的“蝴蝶”。山娃运足了力气,把他积攒了四十多年的功力全部凝聚在了脚尖,一瞬间爆发了出去……

二狗看到了,树下的人们都看到了,山娃子又一次神仙附体了,他那闪电般的身影骤然飞了起来,就像一匹腾空的白色骏马,不!更像是一位天外飞来的白衣仙子,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仙子飘然落下,稳稳地罩住了翩翩飞舞的“蝴蝶”……

空气中弥漫了硝烟的味道,可没一个人感受得到,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这时的世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太阳落山的声音。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们依旧继续着以往的生活;每到傍晚时分,山的半腰还会传出“放炮啦!放炮啦!”若隐若现的喊声;村东头的银杏树下,依旧聚集着聊天闲扯的村人们,“蝴蝶”也依旧会在银杏树周围翩翩起舞……

于国楠,男,1962年出生,牟平区观水镇人,农民,中共党员。曾担任过村支部书记,现为观水镇韩家冷库会计。发表小说《春芽》《山村人物二题》和散文《二叔》等文章多篇。小说《春芽》获首届牟平文艺奖三等奖 。

编辑荐语:

读完蔡风《梧桐树下的见证》,我惊讶于作者朴实无华、诚恳真实的叙述能力。看惯了很多作家在散文中多维度地叙述,不遗余力地挖掘人性或社会的深度,读后心情无比沉重。今天读这样一篇散文,就像一阵乡野的风吹来,带着新鲜的泥土的芳香。

作为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作者,她的经历本身就充满了时代的故事。作者以“梧桐树”作为情感抒发的线索和载体,写出童年生活的贫苦,但苦难的日子却充满了欢乐,这些欢乐通过很多童年趣事展现,每一个场景似乎都让我们童年的记忆复活。

哥哥带着妹妹们烧土蜂窝,又害怕又嘴馋的情景让人忍俊不禁;姐妹两人去离家很远的石硼晒地瓜干,天黑无法回家的无助;弟弟因为馋荷包蛋使出鬼点子把客人赶跑,让人感叹小孩子聪明的同时又有生活太过贫穷的苍凉和无奈。

无论生活怎样艰辛,文中更多流露的是爱。父母疼爱孩子,在外工作的父亲骑着自行车在深夜回家喝上一瓢凉水的细节,母亲为队里没日没夜工作,年底还要欠债的无奈;孩子体贴父母,那么小就要上山割草拾柴,撩猪粪,晒瓜干;打打闹闹中流露出兄弟姊妹间的深情……那些童年的记忆就发生在昨天,读者仿佛随着作者的叙述,一起回到那个年代,回到为了看一场露天电影翻山越岭,为了一部电影晚饭顾不上吃就去“占场”的年代,想起兄妹四人分吃一个月饼的心酸和快乐,回到梧桐树下美好的童年时光。

作者在叙述中看似随意,其实在每个部分都有自己着重描述的对象,父母、哥哥、姐姐、自己、弟弟,用一个十几岁女孩的眼睛描写那个时代的故事,没有曲折多变的情节,只有让人如同身临其境的细节。同时作者以小见大,以家庭的变化反射社会大舞台的变化,单干、改革开放,人们的生活慢慢富裕,吃穿都在慢慢发生改变。

蔡风是一个心地实诚的作者,她的笔下没有美化和虚假,她只是记录那个年代的真实生活。人们经常说: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读着她朴实无华的童年故事,享受着带着浓郁胶东风味的土言土语,我们在心里与她相视一笑。

蔡风以汽车装饰公司经理的身份写作,文学创作不是她的主业,可是对文学的爱好和对逝去年华的眷恋让她拿起笔,一开始就写出不错的作品。她的散文《母爱鼓励我一路前行》获得秦龙原浆女作者散文大赛三等奖。这篇《梧桐树下的见证》位列本期《昆嵛》榜眼,我们看到她一路走来的风尘仆仆、专注执着。祝愿她写出更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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