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缘带的隐秘花园（上）

文：四川　孙海　图：云南　徐波等

冰缘带的隐秘花园（上）

文：四川孙海图：云南徐波等

原本山川极命草木

丽江，玉龙雪山，海拔4500米。稀薄的空气、强烈的紫外线、无常的天气，来自印度洋的西南暖湿季风从雪山冰峰云层间流趟而过，季风带来的暖湿气流滋润着永久雪线下的高山冰缘带一个生机勃勃的植物王国。这片从未有人涉足的世界中，一个青年人孤寂的身影打破了这片亘古以来的宁静。这一年是1942年，战火纷飞，山河破碎，抗战进入最艰难时期。（图1）

这个青年任教于西南联大，此刻，他正沿着因冰川和寒冻作用而强烈风化破碎的砾石山脊缓缓前行。在冰缘带高山草甸的砾石层间，一丛蓝紫色的紫堇属植物静静绽放。紫堇属植物的拉丁属名Corydalis来自希腊文Korydos，那是一种带冠的云雀，紫堇属植物花冠上花瓣后部形成长长的距状如云雀，轻灵而美丽。不久以后，一间用破木箱和洋油筒建成的植物标本室成为了这一小丛采自滇西北冰缘带的蓝紫色精灵的新归宿。不要小看这间简陋的植物标本室，经过十年艰苦的考察和积累，这个标本室已经拥有了两万多号标本。（图2、图3）

位于高山草甸及永久雪线之间的区域被人们称为“高山冰缘带”，这里的海拔通常在4300米以上，是自然环境最为极端的区域之一。这里被许多人认为是生命的禁区，有谁能想到在这个极端恶劣的“不毛之地”却隐藏着我们星球上海拔最高的隐秘花园，在这个花园里，生长着许许多多的奇花异卉，在极为短暂的高山冰缘带的生长季节里，用如梦似幻的花朵绽放出生命的传奇。这些分布于永久雪线下的高山草甸和流石滩间的冰缘带植物，美丽奇诡，色彩万千，在寻常物种无法企及的特殊地带，形成了一个缤纷、精彩、梦幻的植物世界。（图4、图5）

图1 灰岩紫堇Corydalis calcicola

图2 迭裂黄堇Corydalis dasyptera

图3 假多叶黄堇Corydalis pseudofluminicola

图4 线叶丛菔Solms-laubachia linearifolia

图5 凌云紫堇Corydalis nubicola

艰难的岁月，和雪山草木相伴，青年人默默地在这一方天地坚守着自己的信念。这个青年的名字叫吴征镒，那一年他26岁。“原本山川，极命草木”很多年以后，当年的青年已经成为了《中国植物志》的主编，但已成为中国植物学泰斗的吴老仍然时时惦念着在滇西北横断山脉考察的日子，怀念那个永久雪线下生机勃勃的植物王国，怀念高山冰缘带的那些美丽精灵。（图6—图8）

雪峰之下群山连绵，一座高大的金黄色“宝塔”出现在风化破碎的砾石山脊，这种像宝塔一样壮观高大的植物名字叫塔黄（Rheum nobile），它是喜马拉雅高山地区冰缘带最高的草本植物。不过很难有人想到，如此醒目的塔黄在此前的6年时间里，它一直默默无闻的紧贴地面，低调的生活。就在这一年，它似乎突然被唤醒一样，个子开始迅速长高，生长出了高达2米的花序。塔黄的一生只开一次花，结一次果，结实之后，它的生命就会结束。为了这一刻，为了让自己的基因延续，塔黄已经做好了准备，它已经默默等待了6年，它一生就在为这个季节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绽放而努力。

在冰缘带，适合植物们生长的季节极为短暂，每一年的6月到8月在不足百日的时间里，冰缘带的植物们要努力的书写它们的生活史，而适合它们开花结实的时间就显得更为迫切了，为了生存，冰缘带的植物们一直在和时间赛跑。

塔黄的塔状花序从下到上逐渐变细，上部变成了一个塔尖，这个塔是在短短的数十天的时间迅速生长起来的，花序外面一层一层包裹着半透明的大型奶黄色苞片，这种苞片其实是变态的叶。塔黄的苞片互相重叠，将所有的花部器官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温室”，这是让塔黄生存于冰缘带延续自己基因的绝技，温室结构不但提高了温室里花朵的温度保护了它的花粉不受到强烈的紫外线的伤害，还为传粉的昆虫提供了一个温馨的居所。同时，合适的温度更有助于提高种子的产量，在塔黄和时间赛跑的生存游戏中，保障了它能够在一年中短暂的生长季节里，走完对它一生来说最为重要的那段花季。（图9）

（@喵喵植物控植物科普团队供稿，其他供图者：华国军、刘军、徐波、冯文利、王进、余天一、孙庆美、黄戈晗）。

图6 水母雪兔子Saussurea medusa

图7 吴征镒

图8 珠峰大本营，海拔5200米，球花马先蒿Pedicularis globifera

图9 塔黄Rheum nobi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