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嘴里的世界

毕梓楷

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个非常好奇又嘴馋的小娃，叫奥托。像很多熊孩子一样，每次看到什么有趣又没见过的东西，他都会放进嘴里尝尝。橡实、烟头、车票、硬币、粉笔，甚至是带包装的老鼠药都被他放进过嘴里。

他年輕的妈妈终日活在惶恐之中，每天耐心地从孩子嘴里抠出各种让人看到会倒吸一口凉气的物件，一点一滴地收集小熊孩的“罪证”。终于有一天，妈妈宇宙大爆发：她把儿子从8个月到15个月大期间（2012年9月至2014年5月）每件放进过嘴巴的东西做成了一个艺术装置，还编汇成书册，把这位毫不体谅妈妈小心脏的顽童罪证公之于世。最后，大家都被这个小熊孩萌翻了。完。

这位妈妈莲卡·克雷顿是位英国艺术家，现居美国宾州匹兹堡。她的名为“63个从我儿子口中取出的物件”（63 Objects Taken from My Son’s Mouth）的装置艺术，现正在美国各地艺术馆进行展览。

展览的起源，来自巴黎酒店房间的一袋老鼠药。当时，照顾小奥托已经精疲力竭的莲卡稍微分了神，结果几分钟之后，儿子嘴里含着一颗塑料袋包着的老鼠药，屁颠屁颠走到她面前，瞪大眼睛看着她—“麻麻，你看蠢萌的我发现了什么？”

“劫”后余惊的莲卡，突然灵感一现：“这些糟糕吓人的经历，或许以后会成为我们生活中值得纪念的故事。”从那一刻开始，她开始记录小奥托放进嘴里的每件物品，直到他不再乱放东西进嘴里为止。她为这个作品定下的创作规则是：里面只包含她坚信儿子真的会吞下去的物件。

每一次惶恐之后，莲卡都会在没收物件和确保儿子安全以后，迅速拍下这些物件的照片。“每一件物品都象征着深度恐惧的时刻。现在，当那些恐惧渐渐离我们而去时，我们却可以在回顾的时刻笑出声来。”莲卡说道。

莲卡·克雷顿曾在伦敦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学美术，后来去了英国国立电影电视学院，拿了纪录片导演专业硕士学位。她的作品一贯对常规的生活进行考究、夸张和重组，将日常熟悉的东西延展到诗意又荒诞的领域，其执行起来的细腻程度也让人五体投地。

她最近的艺术作品包括：找寻并拍摄613个名字被一份德国报纸所提及过的人;连续超过三十天向路人展示慢动作魔术表演。目前，她和作家米高·克罗正在进行一个给全世界每个家庭写一封独特的信的项目。除了美国，她的艺术作品也在法国巴黎当代艺术中心、瑞士圣加仑美术馆、伊朗德黑兰国际纪录片影展、英国第四台等皆展出过。

“63个从我儿子口中取出的物件”这个艺术装置是莲卡所设立的“母亲艺术家”（Artist Residency in Motherhood）驻留项目的一部分。这个项目得到了匹兹堡基金会的资助，虽然具有艺术性质，却也是莲卡个人的政治宣言：艺术家驻留项目总喜欢对独立艺术家浪漫化，让他们逃离日常生活和责任。但“母亲艺术家”却设立在传统意义上对艺术创作“不友好”的家庭环境里。而且把母亲的身份视作一个用于探索和艺术生产的宝贵场地。或许每个人体内都有一位艺术家在沉睡，想要唤醒他，我们只需要睁开双眼，用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