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语

2015-09-13 00:36贾兴安
散文百家 2015年9期
关键词:裘皮宋庄皮毛

贾兴安

裘 皮

小时候看外国电影,每逢有身份有地位或者是哪位官员、社会贤达及名流的女人们出场,总是穿着带毛的皮上衣,双肩上托举着毛茸茸的领子,毛领子又温柔地捧扶着妩媚的脸蛋儿,显得漂亮,高雅,雍容华贵,气度不凡。但在当时,并不知道这就是在西方世界、“资本主义”社会里流行已久的裘皮服装,也是有钱人、有身份的人才买得起、穿得起的,它象征着权贵和财富。

后来在中国的电影和戏剧里,也注意到许多穿戴着带有皮毛衣服的人物,但他们大多不是“好人”,而是反面角色,比如地主们,像黄世仁,还有《智取威虎山》里的土匪们,特别是匪首“座山雕”不但穿皮衣服,而且坐椅上还铺着一张老虎皮。《汉武大帝》里的匈奴人、《杨家将》里的契丹人,那些野心勃勃觊觎大汉领土的游牧民族,基本上也都是皮衣皮裤,一条短毛皮围在肩上,头戴皮帽,脚穿皮靴,样子野蛮而粗鲁。

似乎是,皮毛服饰还携带着诸多的阶级属性,界定着正义与邪恶?但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皮毛这东西价值不菲,是奢侈品,是稀有的贵重物品。

当然,时至今日,皮毛服饰不再神秘和奇缺,已走进了千家万户。但由于自幼的教化浅显和影视文化的影响,我对于皮毛的认识,始终是停留于皮毛之上,正如成语所言:“略知皮毛。”

庆幸对皮毛的再认识,或者说深入了解,得益于近日去张家口的阳原县。

不来阳原,不知道阳原的“皮毛”;来到阳原,才知道阳原皮毛十分了得。

这座有着四个“号称”的历史古都,有三个与皮毛有关。一、享有“皮毛之乡”美誉;二、是皮毛文化历史的发祥地;三、具有“毛毛匠”技艺之称的碎料加工基地;而第四个,便是著名的“泥河湾遗址群”的坐落地。在长达90多年的考古历史中,国内外学者在这里发现了距今100万年以上的早期人类文化遗址53处,而属于阳原境内泥河湾的马圈沟遗址、小长梁遗址、东谷坨遗址、飞梁遗址、岑家湾遗址等为代表的旧石器时代早期遗址就有40处,其密度之高、年代之久远,不仅在国内绝无仅有,而且在世界上也极为罕见,被誉为“东方人类的故乡”。而这一举世震惊的发现,则似乎为前三个有关“皮毛”之称而名声鹊起、源远流长找到了历史根系和文化命脉。

是的,阳原的皮毛文化,从10万年前就开始了。

在阳原博物馆,我们看到了古人类分割动物毛皮的石器化石,还有将两个石球包裹起来中间用一根缆索相连接而制作的“飞索石”。专家们说,在侯家窑遗址,出土了1079枚古人类打猎用的这样的石球,石球发现数量居全世界同期遗址第一。那时候,古人打猎,吃食动物体肉,皮毛用来遮体御寒。在马坊遗址,发现了距今1万年左右用骨锥和骨针缝制动物毛皮制作的简单服饰。从此,人类开始了绵长而浪漫的服饰文化演变,从动物皮毛缝制到以植物纤维再以化学纤维纺织。而阳原人,无疑沿袭着万年前的传统文化,用原始的技艺在现代社会和时尚生活中传承与光大着属于自己的独到的服饰文化。

七月盛夏,艳阳高挂,我们站在阳原县泥河湾遗址东侧的制高点上,俯视一望无际、莽莽苍苍的泥河湾盆地。但见群峰起伏、岩石裸露,地表与山峦不规则蜿蜒着,沟壑纵横的山岭层层迭迭,宛若废弃和颓圮的梯田。陪同者说,远古时代这里曾经是一个大湖泊,干涸后一度成为宽广的平原,但后来由于桑干河和壶流河的侵蚀,古湖平原遭受强烈破环,变成了连绵起伏或大小各异的台地,由厚度不等的粘土、粉砂质粘土、粉砂、砂、砾石相互重叠组成,各层颜色差异明显,呈灰色、黄绿色、黄褐色、赭褐色等。地层里盛产大量蚌壳类动物化石和哺乳类动物化石,人们很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种现象,并推测这里曾经被湖水占据过。当地流传着许多美丽的神话传说,其中就有许多是关于皮毛的。

我的眼前,不由地幻化出古人类在这里茹毛饮血的生活情景,那一块块、一条条、一层层的带着稀少多彩植被的阔大丘陵上,多像是一幅幅皮毛的组合啊!人类的衣食住行,衣被放在首位,可见“遮体”或者说“遮羞”的重要。而阳原人因精于皮毛制作而闻名于世,其“根源”不正是在泥河湾这里吗?

来到县城的“阳原国际裘皮城”,见识又多了层,对皮毛略知了皮毛。

皮毛,是对带毛兽皮的总称。《周礼·天官·兽人》曰:“凡兽入於腊人,皮毛筋角入於玉府。”《后汉书·鲜卑传》说:“又有貂豽鼲子,皮毛柔蝡,故天下以为名裘。”《庄子·让王》道:“冬日衣皮毛。”因此,《说文·解字》说:“裘,皮衣也。”

然而,这几天总是听到“皮毛”、“裘皮”、“皮草”这几个词,究竟哪个最准确呢?我们几个同行的朋友在聊天时一直讨论,甚至争论不休,还不时“毛皮”、“皮裘”、“草皮”地反着词念出来调侃。

阳原裘皮城的总经理王和平告诉我们,其实,皮毛、裘皮、皮草是一个意思,只是说法不同,是不同时期的不同称谓。

我明白了,就像对妻子的称谓,可以叫老婆,也可以叫爱人,还可以称家属,还如同称电脑为计算机一样。

裘皮,是北方人的习惯说法,当时商朝丞相比干发明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熟皮制裘工艺,通过硝熟动物的毛皮来制作裘皮服装,并且“集腋成裘”制作成一件华丽的狐裘大衣,所以官方一直习惯称做“裘皮”;毛皮,是上海人的叫法,因为,在旧上海的殖民地里,有很多的意大利商人在上海开设了毛皮店,用英文标注“FUR”,但是他们怕中国人看不懂,于是翻译过来就叫做“毛皮”,这种称法也一直沿用至今;皮草,则出自粤语方言,在他们的语系中,“皮草”中的“草”,就是“不毛之地”中的“毛”,“草”和“毛”是同义语素,“不毛之地”指的是连草都不长的地方,反过来,“皮草”指的就是“皮毛”。

皮毛里的学问还真不少呢。

当然,我们感兴趣的不是理论,也不是这个总占地1960亩,总投资66.7亿元,总体规划包括裘皮精品商城一期、皮毛文化博物馆、皮草风情街、碎皮交易中心、培训中心、品牌产品加工制造和研发中心以及酒店商务中心为一体的现代化“国际裘皮城”,单对裘皮是怎样加工和制作的情有独钟。

据说,阳原县目前从事毛皮加工的手工艺者达5万余人,在国内著名的皮毛集散地,比如大营、辛集等,都有阳原的皮毛技师,特别是在国内皮行碎料加工总额中,阳原县占到了八成。一大批能工巧匠从阳原走出,创立字号,培养学徒,并辐射全国。如今,全国百分之九十的碎皮在阳原进行二次加工,已形成完整的产业链。

之前在私下里,我曾问当地文联的一位负责人:“你说说,在阳原,最值得写的是什么?”

他略加思索道:“应该是‘毛毛匠。”

“‘毛毛匠!”我没听懂,“什么是‘毛毛匠?”

他笑笑解释道:“就是把一块块碎皮子缝接到一起的那种人,靠的是技术。”

在阳原,大家称从事碎皮加工的手艺人为“毛毛匠”,也就是“三个臭皮匠”里的“皮匠”。

“一根针,一团线,几堆碎皮,千万年流传”,是对“毛毛匠”们最生动的写照。

从泥河湾遗址“东方人类发源地”开始,阳原人就与裘皮结下了不解之缘,或者说它是命中注定的神秘握手。从石锥到钢针、从飞索石的连索到细线,“毛毛匠”们有着最原始却充满着聪明智慧的精巧和娴熟。

在裘皮城的加工车间和作坊里,毕生第一次见识了众多“毛毛匠”们缝合碎毛皮的情景:偌大的工作台上,堆满了一条条、一块块的裘皮碎料,小的仅有手指宽、一拃长,似乎都是弃之不用的边角废料。这些“毛毛匠”们大多是女人,她们将这么窄小的毛皮一条条拉直、摁平、放在特制的缝纫机上,双手拉拽着缝合,接上一块后,再接下一块,不大一会儿,就拼接成了一块大得可以作材料的裘皮。这块裘皮的背面,都是密密麻麻针线缝合的印痕,而正面,一点也看不出是拼接出来的。试想,在过去还没有缝纫机的情况下,要把千万条细碎的皮子缝合在一起,而且还要丝毫看不出缝制的痕迹,没有耐心、细心、认真和高超的技艺是不可能做到的。“毛毛匠”们的脸上、身上、手上,全是一层细毛。我问一位大概三十来岁的女人:“你做这个工作多长时间了?”她抬头看看我说:“好多年了,从十几岁就开始了。”陪同者告诉我,碎皮加工技艺在阳原有家庭传承性,从古流传至今,在世界上都享有声誉。县里有一个叫西马圈的村子,因明代为开阳堡的大户人家养马而得名,全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从事碎皮加工,基本上是家家户户都有“皮毛小作坊”。他们从外面收购很便宜的碎皮,因为整皮价格偏高,将碎皮加工成可以制作裘皮服装的材料出售,从中间赚取手工钱,凭的就是“毛毛匠”的技艺。多年来,这个村卖皮毛基本不用外出,经常有北京、天津、东北、广东甚至韩国等地的客户来入户收购。

来到展销大厅,凝视着那琳琅满目、目不暇接的一件件漂亮、华丽而时尚的裘皮衣服,我的心情有点异样,与从前看电影或戏剧时羡慕那些穿“貂皮大衣”的人感觉不同了,感觉怪怪的,看到的都是“拼接”和“组合”,突然觉得光彩和艳丽的背后有很多假的和不真实的东西存在,想到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但所庆幸的是,我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成语:集腋成裘。

“集腋成裘”出自《慎子·知忠》。慎子是春秋时期赵国人,在齐国讲学。他在这篇著作里说:“故廊庙之材,盖非一木之枝也;粹白之裘,盖非一狐之皮也。”意思是,修建庞大皇宫所用的木材,决不是一棵树的材料;纯白的狐皮裘衣,决不是一只狐狸皮所能做成的。腋,腋下,指狐狸腋下的皮毛;裘,皮袍。集腋成裘,指狐狸腋下的皮毛虽小,但聚集起来就能制成皮衣,引申意比喻“积少成多”。

是啊,裘皮从上古时期的兽皮御寒,发展到近现代的既有实用价值又有审美价值的碎皮加工工艺及皮毛服饰制作,经历了漫长而曲折的发展过程。而在阳原的前赴后继、继往开来,不正是集腋成裘吗?那些若干年来一点点、一滴滴的进步与发展,亦是“毛毛匠”性格的力量显现,将小阳原与大世界相拼连,如同裘皮服饰的正反面。

辉煌和豪华的背后,藏匿着不为人知的坎坷和辛酸。

黄骅港

渤海湾的浪花是有记忆的。记忆有着上亿年的沧桑,黄土高原的泥沙伴着肆意的洪水在这里汪洋,于是,沿岸沉积出了淤泥质海岸。潮水退去,浑浊的浪花疲惫地蜷曲,漫漫的泥滩笼罩着渤海湾中部沿海一带一个个凄凄惶惶的小渔村。荒芜与贫瘠、苍凉与寂寞,洇透着祖祖辈辈、子子孙孙的骨髓和所有神经。没有沙滩、椰子树、仙人掌,浅滩除了粘泥,寸草不生,潮去漫天黄尘,潮来沿岸混茫一片。渔民们大多没有鞋,赤脚在泥里行走,戴不住草帽,撑不开伞,风很大。这就是当年处于渤海湾中部的黄骅,有海无港,望洋兴叹。无精打采的浪花,携带着一串串愁眉不展的或者是不堪回首的记忆。那时候,海边的人们最大的梦想和奢望,就是能有一个好天气,将一条破船从泥滩里拖到海里,辛辛苦苦打几条鱼聊以为生,然后慢慢老去死去,周而复始、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的“无边苦海”。

渤海湾的浪花是有胆略的。浪花的胆略,衍生于这片海从来的“无用”和“废弃”。因此,浪花的生性迫使其不甘平庸与寂寞。所以,才要迫切呼唤,呼唤着有同样禀赋和胆略的临海人。从这一天起,渤海湾的黄骅岸边,一层层、一片片踌躇满志的浪花似乎在勇敢地咆哮着呐喊,盛情邀约对面比浪花更为迫不及待、更为有胆有识的人们。来了,随着浪花的笑容,渔村来了许许多多的陌生人,他们是研究者、建设者、拓荒者,在这里盖房子,搞规划,建港口,还要搞什么“跨世纪国家重点工程”,初步的尝试是将北方的煤炭过海运出。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当时的苏联老大哥就断言,这里的泥滩太多太大,建不成海港。我们能行吗?这是大海的诱惑、浪花的呼唤,身处沧州的黄骅人,意识里是没有“不行”的。不毛之地而饥寒交迫的“渔村”,从此,被“新村”替代。我们一定行,一定要让大海浮起我们光荣的梦想。

渤海湾的浪花是有勇气的。奔腾的浪花,见证着这里的轰轰烈烈和车水马龙,还有那昼夜的沸腾、喧嚣、嘈杂和千军万马“战海港”的灯火通明。浪花的勇气,鼓舞和调动着沧州黄骅“渤海新区”的勇气。130公里的海岸线,全部向黄骅、向沧州、向河北,甚至向全中国、向全世界张开了阔大的怀抱;30个万吨以上码头泊位,通航能力达到10万吨级;港口共完成吞吐量1.1亿吨,增幅名列全国港口首位。“石油化工、装备制造、电力能源、现代物流”四大主导产业,在沿海气度恢宏地排开,大有惊天动地、气吞山河之势。炙热的海滨新城和港口,原本是滩泥,现在变废为宝,造出了千顷良田和泊位码头,这是中国有史以来建港史上的第一个奇迹。另一个奇迹,则是速度的奇迹,短短7个月,10万吨的码头巍然伫立。当斜阳西下、海水簇拥着披满余晖的浪花充满豪情地拍打船槛之时,我们不得不为这里的果敢和气度所震撼、所惊叹。

渤海湾的浪花是有梦想的。黄骅人说,我们是看着这里一点一点长高的,一点一点变大的,一点一点壮丽的。渤海湾的浪花因梦而寥廓,是寄予沧州黄骅的人际变换。一枕醒来,物是人非。梦想沧海桑田的莺歌燕舞、千年巨变,必须从这一代开始。从渔村到新村、从新村到建港、从建港到港口,称谓之变,可谓白驹过隙。转瞬之间,“渤海新区”的“一市三园”,又会成为另一代人的历史记忆或者往昔谈资。那是新的沧州封面和海景图。现实的嬗变速度之快,恐怕连做梦都是非常吝啬的和荒诞的。渤海湾的黄骅港,是世界的、是未来的、是承载着无穷无尽绚烂璀璨梦想的海湾。在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是风光旖旎、产业群聚、拥有一个百万人口、享受其乐融融幸福生活的新兴沿海城市。大家将与美丽而挟裹着诸多回忆的浪花一起来共同完成并享受中华民族独有的“中国梦”。

说通州

地名遐想

在北京管辖的16个县区中,地名称“州”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州。

“州”字从“川”,从“丶”。“川”指归向大泽大海的水流,如黄河、长江、淮河等;而“丶”字音义同“主”,意为“入住”、“进驻”。“川”与“丶”联合起来表示“住到河边”,一般是指在河边建筑有城墙能抵挡洪水的城市。先秦以前时代的行政区划,就有“九州”之说,意思是大禹治水之后把天下分成了九个区域。因此,凡是地名中带有“州”的,我认为它们在从前都是“大城市”,或者是历史比较悠久的地方,而且与河流有关。地名中带有“州”的,比如杭州、郑州、福州、德州、沧州、常州、扬州 徐州、苏州、柳州等等,全国估计得有百十个吧。

因此,从地名上分析,通州也许是北京地区最古老且临水而筑的城市之一。它是京杭大运河的北端,直抵北京长安街中轴线,东隔潮白河与河北的三河、香河相望,南边有天津。它有河有海,至今水源依然充沛,可谓“一京二卫三通州”。完全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是如今中国最名副其实的“通州”,在水边通达着世世代代,繁荣昌盛。

漕运码头

在通州运河东岸的漕运码头,我忽然想起了元代著名的天文学家、数学家、水利专家和仪器制造专家郭守敬。郭守敬是我家乡最杰出的历史人物。由于职业的原因,多年来不断收集和研究他的史料和业绩,其中,就发现了他与通州的特殊关系。

据史书记载,在公元1262年,郭守敬在恩师刘秉忠的引荐下,第一次面见元世祖忽必烈的时候,就向他提出了六条关于水利方面的建议。其中,第一条,就是修复从当时的中都(今北京)到通州的漕运河道;而第二条,则是关于他自己家乡邢台的城市用水和灌溉渠道的。可见,当时通州在他心目中要比自己家乡重要。忽必烈采纳了郭守敬的建议,当即任命他为提举诸路河渠,掌管各地河渠的整修和管理等工作,下一年又升他为副河渠使。郭守敬引温榆河水济漕,使大运河直通北京城区。建成通水后,忽必烈看到什刹海水面“舳舻蔽海、漕粮积山”,赐名新开的河道为“通惠河”。至此,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沟通北京、天津 、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六省市水路的京杭大运河全线开通。

通惠河的贯通,使郭守敬声名鹊起。接着,忽必烈又派他去西夏治水,之后升任都水监。都水监并入工部后,他被任命为工部郎中。

通州的漕运码头,成全了郭守敬的辉煌。而郭守敬,则打开了通州与北京的“水门”,致使“南水北调”直接涌进“中南海”洇润祖国的心脏,这至今都让我们澎湃而有力量。

宋庄

画家村在宋庄,宋庄在通州。中国的宋庄,也许还是世界的宋庄。因为,我的许多画家朋友都在通州的宋庄画家村里有自己的工作室,他们的作品,大多都在国外展出或者销售。我想,他们在国外介绍自己的时候,一定会说自己是“宋庄画家村”的。

说是“文化品牌”也好,说是“文化产业创意基地”也罢,反正通州宋庄的“画家村”早已闻名天下了。似乎是,你倘若是一位有追求、有理想、有抱负并且想体现自己艺术价值的画画的,不去宋庄,没到画家村生活过,甚至不知道通州的宋庄画家村,就跟你是中国人不会说汉语让人不相信你是中国人一样,被认为是个冒牌的什么不伦不类的家伙,不配当个画家。

其实,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宋庄就渐渐进入我的视线了。我的一位画家朋友,忽然有一天从报社辞职了,说是要去北京的通州画画,说在宋庄买了一块地要盖工作室什么的,那时候我们大家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又听说有一些画家也去了。也许,这就是当初画家们往那里“聚集”的开始。到如今,终于形成了“画家群落”,或者说是“艺术家聚集区”。我不想探讨这一艺术现象形成的原因,我只想说也许这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或者自然规律。所谓的“一村一品”,某个地方一种习俗、现象、特色的形成,不是谁号召起来的,也不是发动起来的,比如乡村庙会集市的形成、一种饮食文化的形成,都不是一朝一夕产生的,有的甚至出现了上千年,起源都很复杂。

如果真要寻找宋庄画家村形成的源头,可能是,一些大画家为了远离大都市的喧嚣,来到这里寻找田园风光的清静潜心创作,由此吸引全国各地画家到此云集。这算是一说的话,业已二十年了。之后究竟怎样,那要让历史告诉未来。

宋庄是一张艺术名片,是画家艺术家的护身符。

名人

知道刘绍棠是通州人,在八十年代读过他的《运河的桨声》和《柳蒲人家》,清新,委婉,如同散步在田园里,满眼和扑鼻的都是清香,算是自己文学启蒙的教材,在那个时代里是真的喜欢。他和他的作品,都显示着地地道道的通州风情和那里所发生过的故事。

知道刘白羽,在中国课本里学习过他的课文《长江三日》、《日出》,知道他是军人,还是个领导,很长时间里不知道他是通州人,因为从没注意到他写过故乡。

真不知道高占祥是通州人,他曾在河北当过省委副书记,主管文化和文艺。那个时期,好像是八十年代初,我正“狂恋”于文学,业余时间里喜欢写点东西,组织上还推荐我参加全省青年创作座谈会,因此听过高书记讲话。在河北文化界,大家对他的评价特别高,他是个特别重视文化和文学的“大官”,河北文学的蓬勃发展至今都与他当初的大力“推动”密切相关。在我印象中,他好像对文学、对作家提出过要“多浇花、少挑刺”的说法,大家倍受鼓舞,觉得他特别理解作家的不容易和写出作品的艰难。在他执政期间,从下边调了许多有势头的“业余文艺创作者”进入文化部门,这其中就包括铁凝主席。但那个时候,只听说他喜欢写诗,并不知道他本身就是一个“大作家”。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在文学方面的成长与进步,还得感谢通州籍的高占祥书记。

写在唐山

南湖

说“南湖”胜似江南,真是有点太俗了,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不说。我们知道“柔情与美丽”并不是唐山的优势,唐山传统意义上的文化与资源地标是煤炭、钢铁、装备制造和陶瓷,号称“近代工业的摇篮”。也许,正是这种沉重、冰冷、寂寞、机械的物产,让现在的唐山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幻想起了革命、改变、更迭和创新,并毅然决然地将“幻想”变成了现实,从此成为唐山人从来没有过的自豪和倨傲——“去我们的南湖看看!”扩湖工程、环城水系、遗址公园、环湖景观大道、封山绿化、开滦国家矿山公园、市民中心、工人文化宫、南湖美食城、高档住宅楼、写字楼、五星级大酒店、高科技装备制造产业园、动漫基地和平房改现代化楼房等项目陆续建成。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南湖生态城”彰显出一个崭新文化元素的构成,尽管没有完全取代原有的豪迈与威风凛凛,但铁塔似的硬汉子臂弯里却挽起了静谧的涟漪和鲜丽的花束。这就是唐山的南湖,壮美中添置出优美,阳刚中铸造出阴柔,气概和力量里萦绕着一缕缕脉脉温情,这就叫以人为本的和谐。

青山关

在迁西的青山关,我们见到了原汁原味的明代长城,一段一段地铺陈在荒山野岭上,无头无尾地蜿蜒,随随便便地颓圮。城墙坍塌成了年轮,歪歪斜斜躺在山脊上、草丛里,稍显孤苦地丈量着蹉跎岁月;原本整齐的砌物,有的滩泄成了烂砖、碎石和瓦砾,在莽苍起伏的大山之颠仿佛嵌入着一串串省略号;驼峰般的烽火台上枯草萋萋,原本坚固的青砖和石料风化得犹如蜂窝一般,台内的瞭望口和炮孔,原本的拱形台口几乎荒废成了不规则的人型,退远了望去,恰如一个个士兵在书写惊叹号。我不知道,如今他们的后嗣们,该在这里省略什么、感叹什么。这是我从没有见过和遐想过的。长城的开始之地山海关、收尾之处嘉峪关,还有著名的八达岭、居庸关,我都游历过,那是今人修葺过的长城,像是打了新补丁的旧棉袄,也像是观摩插入卡通片的老电影,总是让人不忍卒读、如鲠在喉,且思绪平庸、没有感觉。夜间宿在几百年前戍边将士的营房里,久久难眠,似乎有守关将士和战马在青山关呼啸嘶鸣。这就是青山关长城,原始的面目,每块青砖上都镌刻着记忆、弥漫着烟火,让我们轻易触摸和穿越金戈铁马的历史。

评剧

恐怕,在所有的地方方言中,尤其是北方方言里,唐山话算是相当独特的一种了。唐山人一说话,就知道是唐山人:快、急、委婉,也就是通常说的拐弯多,虚词特别多。如果有几个要好的女人碰到一起聊天,就更显精彩,你没说完她就抢着说,一串一串,又快又急,还以为她们是在吵架,热闹得很,亲切得很,真是像是唱戏,于是,耳边就不由自主响起了评剧的曲调。确信唐山人说话就是在唱评剧,也终于明白评剧为什么发源于唐山这个地方了。喜欢尽管不是唐山籍的著名演员赵丽蓉,完全是因为她演小品时说的一口唐山话。如果她不说唐山话,我们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她和她的小品“走红”。姜文是我最喜欢的中国演员,我对他的评价是演戏有“力度”,这力度体现在冷幽默和侠骨豪放上,甚至一抹眼风、一个细微动作都可以淋漓尽致体现出来,这是任何演员不能比拟的。很久以来,我并不知道他是唐山人,知道后,我才突然明白和顿悟:哦,原来这就是唐山的文化基因和水土滋生泡养出来的啊!评剧起源于唐山话,唐山话里蕴藏着幽默和豪放。

大地震

如果说“灾难也是一笔可贵的财富”,那么“大地震”就是唐山的财富。没有大地震,就没有唐山“公而忘私、患难与共、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抗震精神,也没有“感恩、博爱、开放、超越”的新唐山人文精神。俗话说:“千金易得,一心难求。”道的就是精神的可贵。大地震让唐山人失去了生命和财富,但却重生或者说再造了精神、意志和信念。从这个意义上说,唐山人才真正“凤凰涅槃”大放出了今日之异彩。在师大上学期间,我们面对唐山的同学,是只字不敢提地震的,因为他们家家都失去了亲人,那是他们永远的痛。这痛在日后又成为他们格外的珍惜和不止的进步,还有待人待物的格外亲切与多情。于是,也就有了今日唐山那惊人的崛起。远不是电影《唐山大地震》所表现的那种外表的震撼而内容的苍白和虚假:两个孩子必须救一个,被救的失去了一只胳膊,没救的却奇迹般毫发无损;男孩下海办小公司稍显狼狈,女孩上大学未婚先孕嫁了一个可以当父亲的老外。这就是幸存下来的唐山人的命运和人生吗?真让人惋惜和叹息。我深深懂得,艺术是虚构的,植入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山只是想买这个电影片名,非常成功且哗众取宠地换了一个进一步“名扬四海”的地标符号,但远远不是唐山大地震的“余震”所凝聚出的博大的精神实质,还有那宽广的文化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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