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缘缘堂的朱红印记

2015-10-08 18:58管继平
检察风云 2015年17期
关键词:缘缘堂一师李叔同

管继平

那一次寻访印象深刻,回来后我曾写过一篇小文《走过缘缘堂》。此后的好多年里,我对丰子恺开始着迷。

记得上世纪90年代初,我和两个文友去南浔嘉业藏书楼,顺道也去石门湾造访缘缘堂。然而慕名而去,却遍寻不着。在镇上我们不知辗转徘徊了多少时间,请教了多少人,问“丰子恺”?答“不认识”;问“缘缘堂”?答“没听说”。最后,好不容易才撞上一位好像是退休教师模样的人,幸而知道丰子恺,他“遥指”了一个大致方向,我们摸过去,总算找到了刚开放不久的缘缘堂,有一位丰子恺的侄女“坐堂”,并接待了我们。在那里我买了明信片以及缘缘堂散文集等几本书,还请丰先生的侄女为我们盖上了朱红色的缘缘堂纪念章。

那一次寻访印象深刻,回来后我曾写过一篇小文《走过缘缘堂》。此后的好多年里,我对丰子恺开始着迷,进而对弘一法师、夏丏尊、经亨颐等一批当年“浙江一师”的文人也非常感兴趣,还先后拜访结识了他们的后人,如丰一吟(丰子恺幼女)老师、夏弘宁(夏丏尊长孙)刘雪阳(刘质平长子)先生等,从名人后辈的回忆中了解许多第一手的资料,自然也写了几篇肤浅之文。现在若回想起来,我写这个“民国文人”系列,丰子恺大概是我最初涉笔介绍的“民国文人”了,掐指一算,距今也有20来年了。

大家都知道,丰子恺在浙江第一师范学校读书时,有一位老师就是李叔同。完全可以肯定地说,是李叔同改变了丰子恺的人生。因为丰子恺刚进浙江一师读书时,各门功课都不错,比较均衡。那时李叔同教他们图画和音乐,也许是先生的人格魅力和艺术气质感染了他,将他的内心潜力激发出来,用现在的语言就是,李叔同的“气场”特别大,一下就吸引了他。但是他的画却进步奇快,李叔同曾对他说:“我在南京和杭州两处教课,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进步快速的人。你以后可以……”多年后丰子恺曾撰文回忆说,那一晚先生对他说的话,基本就决定了他一生的志向。

李叔同是艺术世界的全才,而且每一门艺术他都有极高的造诣。当然,他是一位艺术天才,后人未必人人可学,即便可学,也未必能学到他那样的高度。然而,李叔同这“艺术全才”的气质还是深深影响了他一代又一代的弟子,譬如丰子恺,其后钱君匋,再其后吴颐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即艺术上都不仅仅独擅一门,而是多管齐下的书画家。只是弟子在追随和继承先生的多项艺术上,有舍有得,有强有弱。

丰子恺追随李叔同,继承了先生的诗文、书画、篆刻、音乐、翻译乃至宗教等多项艺术文化事业,尤其是他的书画和散文,独树一格,半个多世纪以来,依然鲜活,拥有大量的读者。然而对于篆刻,丰子恺是否也擅刻印,通常则少有人知。其实,丰子恺早在1914年考入“浙江一师”读书时,浙江一师正好在李叔同的倡导下,也于是年成立了一个金石研究团体“乐石社”,社员以该校师生为主,李叔同为首任社长,校长经亨颐,教师夏丏尊、费龙丁等均参与其事。此时在校的丰子恺不会不知,只是他可能刚刚入学,尚以学业为重,所以暂时还未“入社”。有文字记载的是1917年,“乐石社”更名为“寄社”,当时仍在校读书的丰子恺、潘天寿等学生,都积极参加活动。值得提示一句的是,此时的李叔同还在浙江一师执教,也就是说仍对他们的篆刻活动有所指导。因为李叔同皈依佛门是1918年1月,而正式于杭州虎跑寺出家为僧则是当年7月。

尽管早在学生时代的丰子恺,就从事了篆刻方面的训练,但由于他大多的精力还是用在美术音乐和文学上,所以他留下的篆刻作品极少。但他在谈到印章时曾说过,篆刻艺术是“经营于方寸之内,而赏鉴乎毫发之细,审其疏密,辨其妍媸”,并认为“书画同源,而书实深于画,金石又深于书”,可见他对于篆刻艺术,是多么的了然。两年前,笔者又专程拜访了丰一吟老师,已83高龄的丰老师不辞辛劳,特意翻检出一些丰子恺的印章资料和常用印实物供我记录、拍照,并告诉我,儿时曾见父亲为他们几个兄妹刻过印,但都是因邮局要取包裹或挂号信,一时须用印而刻,所以刻得较小也比较马虎,偶尔也有为了鼓励她学画或读书所刻的“一吟学画”和“一吟藏书”,也都只能算是急就章而已。

在丰一吟老师的家中,我还一一欣赏了十余方丰子恺先生留存的常用印,有幸亲手摩挲接触先贤遗物。在丰子恺的常用印章中,以姓名斋号印为多,如韩登安、方介堪刻的白文小印“丰子恺”,吴仲炯、钱君匋刻的“子恺书画”,其余还有“子恺漫画”“子恺年七十后作”“缘缘堂主”“缘缘堂”“石门丰氏”“日月楼”等等,刻印的名家除了上面所提到的之外,还有书画家戚叔玉、文博专家智龛(郭若愚)、漫画家毕克官以及故乡石门的篆刻家殳书铭、郑彬等几位。这些印章中唯方介堪一方“丰子恺”的小印为象牙材质,其余皆为石印。在丰子恺的绘画作品中,方介堪的这方印是用得最多的姓名章,因丰子恺的绘画作品多不大,所以于落款后盖上此方小印也正好。

怕过于打扰丰一吟老师,那天欣赏过实物印章后我未敢一一留下印拓,仅选择了“丰子恺”和“缘缘堂”等几方代表印章钤下了朱红的印迹。丰老师将这些印章小心翼翼地收起,仍归藏于一只很旧的已用牛皮纸裹糊一层的纸盒中,盒面上贴有一张白纸,上有昔日所题写的“丰子恺用过的图章(新枚所藏)”字样。丰一吟老师指着它对我说:父亲这些珍贵的遗印,是当年他留给我弟弟丰新枚收藏的,“产权”不属我,我只是代为保管而已,所以要格外小心。

编辑:沈海晨 mapwowo@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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