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

2015-11-07 03:15欧大望
椰城 2015年12期
关键词:救星办公区公交车

■欧大望

上班

■欧大望

A君生长在文昌,工作在海口,上班在第二办公区,职业是警察,具体岗位是交警。

昨晚睡觉之前,A君就把手机闹钟,定格在6∶30,“滴滴”响了几声,A君的部队情结不改,在犯困中还是一鼓脑地拱了起来。虽然不情愿听到这种声音,但警察的职业操守提醒A君,警察上班是不能迟到的。

洗漱完了,梳了梳头,左右端详,觉得满意了,就将浅蓝色短袖警服,套在发达的四肢上,又把硕大的墨镜将眼睛遮住,气宇轩昂地走进电梯,走出停满汽车的大院。A君这个打扮,大院内多个人家,颇感好奇:像黑社会老大。虽然这是贬义,但A君不打算改变。A君心里想,本来就是嘛,我可是特种兵,就是特务哩,当然是共产党的。A君的目的地在小区路口,等待拼车同志汽车的到来,准确地讲是等待人家便车的到来。

市机关搬到西海岸办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刚开始,身上无“官”的人,都规规矩矩地坐通勤车,新的环境,大家新鲜,也没有什么怨言。但时间久了,坐机关的人不自由,有时想“偷鸡”(海南方言:脱岗办私事)也不方便,有条件的都买了汽车,条件稍好一点也借钱或贷款买了,只有A君这些月光族、工勤人员坐通勤车了。A君老大不小的,还没有买车的经济,人家坐汽车,A君坐通勤车,心理自然不平衡,刚好同单位有车的一位同事,与A君是同住一个“里”,A君才找到了救星。

但这个救星爱好酒精,有时也不免误事。按约定的时间,7时A君准时到了路口。等了15分钟没有动静,A君决定打个电话。电话没有人接,A君心里却有数了:救星在洗澡间,也可能是在大号,不方便接电话哩。

15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看到救星。A君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打电话过去吧。“喂……喂……”这下有人接了。这口气他熟悉,因为他也有过。那是眼睛艰难地张开,流着口水发出的声音。“哥们,我们要迟到了!”A君急速地唤道。“哦……”电话那头的声音,呈现了低四声。A君再听到“好……的”,电话那头就挂了。

又过了15分钟,“好的”还是没有出现,A君已经不好意思再打电话。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通勤车,坐公交车已经来不及了,就算能够去上班也没有早餐了。于是,A君就决定,先吃早餐,再说吧。

路口旁边就有早餐店。A君生活在这里久了,这个还是熟悉的。只是现在听说搞什么“双创”,重提什么“愚公移山”精神,早餐店外面的桌椅,早就躲进屋里掩蔽了。

来碗“抱罗粉”,A君说。

“抱罗粉”是A君家乡的小吃,每当A君吃抱罗粉时,总有点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不过A君是来海口才吃的,小的时候在家并没有这个口福。在同一个货架上还有“海南粉”。但装海南粉的碗,远比装抱罗粉的碗小,A君就好大的,多嘛。当然,要是深研,还有原因。A君听说,海南粉之所以出名,是一个死刑囚犯行刑之前,法官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是一碗海南粉!海南粉由此出名!A君每当想起此,吃海南粉时,总有些恶心。

A君很快就吃完了,觉得肚子很撑。要是原来年青时,一大碗粉下肚,才开始有感觉呢。在城里待久了,胃也会变小的。同时,也说明,岁月不饶人啊。A君喝着小工送来热气腾腾的清汤,严格来讲大家都知道是洗锅水,抹着嘴巴正准备往公交车站走时,听到“噫哟,你不就是那个……”有人从A君的背后露出一张笑脸来。

A君把墨镜抬了下来,认真看了一下,是一个穿迷彩服的男人。但一时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男人与他有什么关系?也想不起来“迷彩服”叫什么名!还好,“迷彩服”也没有继续问他什么,否则,往轻的方面讲会尴尬,重则会让人说“黑鸡不认种”。他今天就不打算认这个“迷彩服”朋友了,“迷彩服”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太碍眼了,有损于他这个警察的职业身份。是身份哩,现在城里人,都讲身份哩。

本来,A君对着迷彩服的人是有感情的,因为A君原来就经常穿迷彩服,还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社会上的人都羡慕穿迷彩服的人哩。那是特种兵的标志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穿的。只是后来不法商人,看到迷彩服的商机,也真的让迷彩服风靡一时、火了一阵,但仿制滥造、良莠不齐,坏了名声,现在社会上多是盲流、干苦力活的人穿穿而已,有身份的人、真正的特种兵,穿着它招摇过市,已经很难见到了。

A君转身拔腿顾自走了,公交站点就在眼前。即使今天不坐公交,A君也早就了解了公交车线路,从他这个“里”去第二办公区,要坐去火车站的28路车。能够看到公交车站了,A君打的的念头就消失了。A君看到一辆28路车,正在冉冉启动呢。那瞬间,A君犹豫了:不追,要等半个钟头,迟到要更久了;追,让熟悉的人看到,有失身份啊。然而,A君不知不觉还是拔起了腿……

对于追公交车A君有一种又爱又恨的奇怪情怀,小时候在家看着远处的公路有车经过,就兴奋地跑起来追赶,过后还吹嘘:“我今天看到汽车了。”现在城里可以天天追,却又经常追不上。连公交车都追不上算什么城里人呢?于是,A君忘了后面可能有熟人,加快了追赶的脚步……

在公交车关门的一刹那,A君幸运地闪进了公交车。公交车的门紧贴着A君的屁股关上。A君站在车门口动弹不得,却听见车内一个声音说,“噫哟,你不就是那个……”这个声音比刚才那声音熟悉了点,看来这个人可能是不认不成了,A君心里唤了声不妙不妙啊。

A君没法转身,却隐约知道是谁。这嗲声嗲气的声音A君最熟悉不过了。舒不舒服呀,下次记得找我呀……像捏着嗓子说话,让人起鸡皮疙瘩。A君弄不清,这个“朋友”,是想用我来提高他的身份——我的朋友是警察呢,还是在大众面前,有意出我的洋相——警察也坐公交车哩,并且还是交警哩(早期浅蓝色短袖警服只配发交警)。A君在窝着一肚子气,不知如何对付这个王八蛋。

见A君没反应,眼前的人又说,这天气,真热!

还好,救星的电话来了,救星就是救星啊。“对不起,昨天晚上喝多了,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A君清楚,这话只是客套,但却让A君有了不理“朋友”的理由!

此时,有些乘客已经下车,A君有空间向车里面挪动了。他急中生智,身着警服坐公交,也确实不怎的,于是决定走为上计。他就边接电话,边问司机,到火车站多少钱?在忙乱中,还问错了地方。他可是去上班的,在第二办公区,并不是到火车站乘车的。

走向自动投币箱,那“朋友”近在咫尺了,A君却只管投币,不敢正面对“朋友”,始终不与那“朋友”搭话,假装不认识这个“朋友”,反正我绝不是第一个假装不认识朋友的人。到了后车门要下车了,A君就故意大声说,“好的,好的,我现在就下车等你。”其实,他下车的地方,是在秀英小街,去第二办公区,根本就不要过那里,救星也没有真要来接的意思,这回他让救星当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了,A君只是打个掩护眼,摆脱那个“朋友”而已。

车门一开,A君就逃一样下了车,真不该搭公交车的。总算摆脱了众多“朋友”的纠缠,下车后A君感到一身轻,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怎么办呢?还得上班哩,就打的吧。好久才坐一次专车,体验一下也就花几十块钱,这个钱我还是花得起的,A君这样安慰着自己。

等了一会,没有看到什么的士,A君就想起了现在风靡的叫车软件,他叫好车后就在路边等着。

不久,停在A君身边的车,忽然从车窗伸出个脑袋来,“噫哟,你不就是……”此时,A君才猛然想起,怪不得刚才叫车的声音好熟哩。其实,她发出这样的声音,只是出于的士师傅的本能。如果她有时间考虑,或她事先知道客人是他,她也许就绝不会来接这个客人了。

A君望她一眼,犹豫的低了低头,还是上了她的车。A君认识她,她也认识A君。她是A君朋友的妹妹,长得非常丰满、性感,A君一见就来电了。二十多年前,A君还痴情于她,但她却看上了一个开的士的。一次A君与“的士爹”,同时追求到了她家,差点出现决斗局面。现场,虽然她偏向“的士爹”,但也让A君认识了“的士爹”,那长像比我还“浓缩”、比我还“不争气”呢。此趟没有冤枉,还是有收获的。A君不死心,痴情不改。但是后来她劝说,不用浪费时间了,才让A君彻底断电了。当然,这让他伤心到了极点,还做出了三天不进食的壮举。她现在还经营的士,但面貌却大不如以前了,生活过得肯定一般了,就如的士的行情一样吧。于是,A君就有了自信,总想跟她拉家常,车里也有了某种氛围。她却有些懊恼,海口怎么就这么小,自己变化那么大,还被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呢?当A君问她现在过得如何时,她总是吱吱唔唔,好久才把话说出来。A君坐在后座,看到了她右眼角湿了。知趣,也就不再问下去。A君心里就想,她过得并不如意,红颜多薄命啊。

后来,A君才听说,她老公患了职业病,腰椎间盘突出严重,已经行动不方便,成为半个残疾人……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那次偶遇后,A君还听说,她现在经常失眠,患了神经官能症。A君就有了想法,如果她有第二次选择,她还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吗?但如果她选择了我,也不见得就比她现在好多少呀。每当此时,A君就觉得自己无聊。

到了办公室门口,A君问她多少钱,但她却怎么都不肯收钱,A君留意一下计程表,上面显示是42元,就丢下50元后下车了。下车后向她挥手,她不客气开车走了。

接着,又一辆车停在A君面前,是一辆宝马越野,这——开车的竟然是他!“噫哟,你不就是……”这一次,可是A君发出的声音,今天听惯了这声音,是自然而然地发出的。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见了A君还是亲切地称呼领导。他今天着休闲短裤,上身着POLO衫,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支队领导。也是,地位到了,穿什么都合适,都会让下属效仿。屁股决定脑袋呀。

就是A君,接他来海口的,带他走向干部之路的,让他得以用一种主流的眼光俯瞰海口;如果没有A君的发现和挖掘,他现在肯定就是在老家修地球了。而A君呢,却还是一个无人认识的小警察!而要论水平,讲能力,他与A君的差距,起码还是与原来一样,事实上还要差得远哩,但他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事业如日中天,生活风生水起。如果我现在还真是领导,肯定也会重用他的。原来对他的欣赏,就是居于他的领悟力很强嘛,但现在看到他这种德性,却有了反胃的感觉。这,也许就是,人比人气死人的缘故。幸好,并不在他手下直接工作,否则,真是让A君活见鬼了。这个老天爷啊,就这么折腾人。

A君就装了糊涂,说,是你呀?接着,无奈得只有笑了。记得不知道是哪个民族,有一种说法,说的是人到无奈的时候,只有笑了。A君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A君尴尬地笑笑,还是像以前一样爽朗地大笑,但内心却难受到了顶点,喉咙里就像哽着一只苍蝇。

打过招呼,他加大油门,一屁股烟地开进停车场。他停好车,走得非常慢,迈着官步走进办公室。放心,没人会指责他迟到,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见了他都热情地打招呼,因为他就是支队里的大老板。再重申一遍,是大老板哩。

A君却趁他停车的机会,大踏步地走向办公室,A君可是迟到了半个钟头以上哩。

到了办公室,A君的内火就出现了,一股火气从胸口涌了上来,早上吃的抱罗粉也往上涌,他急忙跑进厕所吐了个稀里哗啦。一股馊面粉的酸味袭来——什么抱罗粉海南粉,都分不清哪个更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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