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三千里

2015-11-14 06:52狼/著
广西文学 2015年9期
关键词:红水河

羊 狼/著

红水河,有人说话。

说话声仿佛从远处的沟壑中传来,又好似从激流中发出,甚至这声音就在耳旁萦绕,隐隐约约,明明灭灭。

船,在激浪中起伏,两岸青山耸入云天。立于船头上,仰望长天,流云飞逝,风夹杂着河流的清冷,从脸庞的毛孔侵入血液,也渗入到对红水河绵长的思索中。在桂西北大地的血脉上行走,仿佛置身于远古。那些商人们的谈话或思索,就在船头,而我们所做的,重复着古人,重复着走在一条远古的丝绸之路上。

追梦丝路

带着对丝路的追梦,船载着我们行走在红水河上。

红水河是南盘江和北盘江的汇流。至于其源头,著名作家李存葆和王光明撰文的《龙滩赋》这样描述:“上苍造物,奇绝万象。乌蒙磅礴,云山莽莽。中有马雄,洞水潺湲,乃红水河之源头,珠江之滥觞。”

红水河发源地马雄山位于云南省沾益县。马雄山有洞,水流潺湲,至南北盘江汇流后,已是“纳绢滴蛰流,由细至巨。汇千溪百川,变柔为刚”,最后“走滇北,穿黔南,越两广,盘涡激石洪涛起,浩浩汤汤奔南洋”。

从文字中走入现实的红水河,这才发现红水河像是和人融为一体,它留给人的是无尽的思考与追忆。

红水河碧波荡漾,悬崖峭壁,木棉伟岸。火红的英雄花绽放枝头,在蓝天下翘首,映红满江碧水,在岁月和历史的进程中,绽放耀眼光芒,谁曾是其中的一朵?

清晨,渔舟在晨雾中游荡,偶尔有摇橹声传来,淡淡如战火的遗迹,仿佛还能嗅到岁月沧桑,不知当年,谁在舟上听桨划水,半杯小酒,长袖临空。

风,在这个春天,凉飕飕地舔着脸庞,吹皱一江春水。翠玉般的河水击打峭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石壁上,如虬龙伸展的古榕依旧苍绿,偶有烟火的焦黑深深嵌入石缝,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游过那段静谧的河塘,穿越龙滩大峡谷底部,急流坦荡,浪花翻腾,暗流汹涌的吼啸,从河底渗出,绵柔地在峡谷间游荡。几千年前,地壳运动,龙滩大峡谷从幽蓝的海底破浪而出,让两岸如此绝壁凌空,刀削斧劈,高耸入云,在岁月的雕琢下,方显一副幽深古老的风貌。如今,那层叠的岩壁,仿佛在述说古老的岁月之谜;那已变成化石的海螺,随同岩石立于天地间,古老而不朽。

让追寻的目光射向苍穹,狭长的天空犹如巨龙腾飞。呼啦啦的风,游走在绝壁间,丛林里,浪花上、石缝中。天地浩气融为一体,云起云涌,光影斑驳。历史的天空如此相似,多少英雄豪情满怀,驾云龙而腾飞,驭怒波而激进。

河流的狂怒,绝不会在一瞬间爆发。一波接着一波,一浪接着一浪,最后消灭在滚滚南去的洪波巨流中。河流的力量来自漩涡。漩涡自上而下,快速转动,成锥形,消失,然后在另一个地方冒起巨大水波,发出哗哗的响声。

幽绿,让原本沧浪横飞的河流变得深沉。不知道幽绿的深处藏着什么,不知道河底如何奇石险峻,或者怪石崚峋,不知道在千古悠悠的岁月里,河流是否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神秘的事件,一个嗟叹或是其他什么?

巨大的落差,让红水河滩险湾急,每一个滩都是致命的。龙滩、岩滩、乐滩、白龙滩、新开滩……至今到底有多少个滩已无从考证,但它们都曾演示着狂怒与威风,吞没多少船只和生命。然而,人类却不会因为它的狂怒而放弃抗争,用智慧、能力与经验,进行一次次挑战,班固的《汉书》说:“越人习于水斗,便于用舟。”

纤夫,与红水河拔河的人。他们光着脚丫,顶着烈日,斜着身子,虎着眼,盯着前,目光透着坚毅与征服的勇气。他们的双脚仿佛雄鹰的爪子,死死地扣在岩石上。这脚,是铆钉,嵌在石头里,再急流的滩也被他们踩在脚下。他们是红水河上的勇士,古铜色的身体里热血奔流;他们是红水河上的征服者,每一座滩都在他们脚板下变得服帖;他们还有着自己的歌声,粗犷嘹亮的号子响彻云霄:

红水河哟,三十三道湾;三十三道湾哟,九十九个滩……

纤夫行业的没落早于放排工。20世纪90年代,仍有放排工出没于红水河畔,从深山里伐下的大径木材,在放排工的骑乘下越千山万水去往下游沿海地区。四月徒涨桃花水,是放排的好时节。一条条长龙似的木排在红水河上飞梭。放排工的妻儿立于岸上,挥手洒泪,目光悠长,每一次告别就是一次离别,生当作死,死当作生,生生死死间,总还有希望之翼,在心灵的山水间飞翔。而银发苍苍、满面铜红的老纤夫,则坐在礁石上瞭望渐行远去的放排工,衣襟被微风扯着,眼神在烈酒的作用下变得浑浊。

曾经,红水河的历练,让纤夫和放排工的身子骨如钢铁般硬朗。那些落日的余晖,像长着八只脚的蜘蛛,隐秘而优雅地爬到他们的肩头,爬到他们的头上,爬满他们的汗珠,晶莹剔透。如今,在雾气氤氲的清晨或者傍晚,他们尘封了岁月的记忆,划着渔舟,下网捕鱼,聊度余生。

长夜漫漫,渔火淡淡,岁月无声,命运悠然……

古渡桨声

龙滩电站上行五公里,从发黄的书卷中走入现实的百酉渡。

百酉渡,黔桂两省交界处有名的古渡口。酉,正西方,渡口取方位而名。

纳益河弯弯曲曲注入红水河,河口处便是百酉渡。《天峨县志》记载:“民国年间有渡工三人,船一只,靠官田护养,民国天峨县政府曾三整其渡。”

民国年间,一个军阀混战、战火纷飞的年代,地方政府仍“三整其渡”,足见其地位重要。

龙滩天湖,烟波浩渺,古渡不复存在,“百酉渡”三个字也逐渐在人们的头脑中被抹去。此前,疲劳了一天的文物保护工作者,借着夕阳的余温和河风的凉意,为库区文物拯救作最后一次挣扎。

清末时期的渡碑,透着苍凉。大家把力气压在喉咙,憋红了脸,喊着:“一二三,一二三……”

渡碑,在荆棘丛生、杂草丰茂的原始古道穿梭,沿着原来的方位上移了百米,被镶嵌在一堵水泥砖墙间。一个旧,一个新,一个在某个风雨交加的深夜被锋利的雕刀镌刻,一个在风和日丽的午后被现代的文明浆砌。渡碑就格外耀眼了。

梦回百酉渡,在夜泊龙滩之时,老陈双手枕着头仰望苍穹。星空悠远,远山含黛,夜雾升腾之时,更深露重。

老陈冷静的描述,把我们带到远古的商道古渡上。他描绘了一条从凌云府到南岱,经向阳,翻林细坡,渡百酉渡,上贵州去南丹州的官商两用的古驿道,在这条驿道上,马蹄嘚嘚,脖铃悠扬,而作为公渡的百酉渡,多少商贾名流,多少达官贵人,多少公子小姐,稍作片刻歇息,倾听桨声悠然,他们是否也曾在升迁贬谪、赚金赚银之路上,发现这道静静的风景?

老陈说,你看,百酉古渡!他的眼神射向天宇。

哦,百酉渡,在另一个星球上,你是否存在?在时空的隧道中,你是否依然?人欢马嘶是否是你盛极一时的情景?老陈的内心,有一座百酉渡,所以,他孤独!

历史的深处,船工在摇渡,桨声飞过几百年,像彗星一般拖出红水河作为丝绸之路的繁华。当年的繁华早已弥散,红水河上的古渡也在历史的演变中消失,它们的贡献也该载入史册。

在这样的深夜里倾听桨声,且把满天星斗化作祭祀的香火,铭记这三十个消失的古渡吧:红水河上的百暮渡、圭里渡、八王渡、下牙渡、巴宜渡、百敏渡、下雅渡、豪明渡、纳峨渡、八扣渡、纳象渡、达良渡、新街滩渡、安亭渡、红光渡;布柳河上的八耐渡、平东渡、平牙渡、平腊渡、那里渡、巴满渡、白洞渡、马逢渡;牛河上的小八腊渡、米高渡、里者渡、交好渡;曹渡河上的纳彩渡;白龙河的上打腊渡、白龙渡。

丝路影像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有一种路叫古道,它在崇山峻岭间延伸,在苍林里蜿蜒,在山坳上迎风,沾满了人类的脚印,给后人留下沉寂中冷漠的思索。而另一种路,蜿蜒崎岖地在沟壑中飞奔,在峡谷间歌唱,比起古道,也更充满挑战与危险。人类的足迹从未在上面留下什么,无论欢歌笑语,无论悲怆啜泣,都将随它奔流而去。从古至今,依旧如此。

探秘,让我在某个漆黑的深夜失眠。尘封的古籍,在暗黄的灯光下发出些许幽邃的声音。与虫子争食文字实在是件诱人的事。于是,探寻千里南方红水河丝绸之路,我带着孤寂的心情重新上路。

丝绸、沙漠、骆驼、异国音调,丝路的传说如此悠远。李希霍芬,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地理学家在古老的地图上发现了奥秘,他于1877年提出丝绸之路这一概念。

古代的中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大批的丝绸从古长安出发,经河西走廊,出西域,至中亚,然后进抵罗马帝国。丝丝柔滑,令古罗马帝国的黄头鬈发人爱不释手,从丝绸上嗅出古代中国的繁荣。于是,一批商人不远千里,不畏艰险,远涉重洋,背井离乡,以图腰缠万贯。

然而,当大批商人远涉重洋做着发财梦时,另外一批商人却看到了蛮荒之地同样隐藏着巨大商机。

自西晋以来,中国发生了几次大迁徙,人口从中原地区向两广、贵州、四川、云南等高原地区迁徙。在大迁徙中,一些商人发现了战争以及民族融合所带来的商机。沿海地区的盐巴、瓷器以及琳琅满目的其他商品,云贵高原的铁、战马、毛皮、茶叶、药材等,要想使得两者能够互市,满足战争以及经济发展、民族融合的需要,必须要建立一条商贸通道。于是,红水河、流经西江、走珠江而至南海这条便捷的水路通道,逐渐成为商贾往来的重要通道,也催生了南宋时期的宜州、南宁两大战马交易以及百色的盐铁交易市场。

与此同时,为了满足市场交易的需要,一个民族开辟了一条千里南方丝绸之路,并把它和便捷的红水河出海大通道衔接起来,让这条千里南方丝绸之路再延长了至少上千里,它就是后来被古人称之为“牂牁道”的商贸通道,线路从四川成都至黔中,通过红水河、黔江、西江水路,经贵州、广西抵达广州而至南海。

机动船仍在“突突”地前行,听着两旁急流远去,望着苍翠的青山,谁曾想过,多少古人也曾立于船头,望着这青山绿水和白云,如今他们的足迹又在哪里呢?在葱茏的树叶上,碧绿的流水间,冰爽的微风中,谁又曾发现一丝痕迹?

还是细听文字的声音吧!

发黄的文字,它仿佛八只脚的蜘蛛,在某个深夜里爬行,爬到眼里、心里、记忆里。因此,当在那浩如烟海的文字里发现“牂牁道”时,我已然从内心深处发出对文字的崇敬,它真实地记录了一个民族——彝族,正是这个民族,才是真正意义上把红水河纳入南方丝绸之路的民族。

自杞国是由彝族先民东爨乌蛮阿庐部落中的弥勒、师宗二部所建。他们居于泸西地区的阿庐部,唐时为乌蛮七大部落之一。公元937年,通海节度使段思平借兵于东方乌蛮三十七部十万人,攻进大理,推翻当时统治大理的大义宁国。那时,弥勒部、师宗部成为三十七蛮部中势力最大的部族,为自杞国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弥勒、师宗二部具有反抗精神且善于连横。公元1094年,鄯阐(昆明)领主高升泰起兵,控制大理政权,并改大理国为“大中国”。公元1096年,弥勒、师宗二部打着反对“大中国”的旗号,联合周围部落,建立了自杞国。

自杞国建立后,不断扩张势力和版图,把边境线延伸到广南之北,包括今贵州兴义县和云南省的罗平、师宗、泸西、弥勒、路南、邱北等县。为了疏通大理马的源头,更好地适应南宋在邕州(南宁附近)、宜州(宜山)等地摆开的战马市场,自杞国把势力向西发展到阳宗(今属宜良)、澄江、江川,向东发展至贵州的兴义、安龙,并闯过南盘江,直抵红水河,与南宋仅隔着罗殿国的南丹州。终于,一条阳宗至红水河的千里南方丝绸之路在自杞国版图上形成。

阳宗至红水河的千里南方丝绸之路,让红水河成为整条丝绸之路的咽喉,而两条商贸通道的衔接,使得南丝路上出缅甸、抵印度,直通中亚和西亚,下直达南海,真正实现了通江达海。

至此,红水河作为千里南方丝绸之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奠定了它作为千里南方红水河丝绸之路的重要地位。

千里南方红水河丝绸之路在历史的进程中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它催生了繁华的古道商城。

在追寻红水河的足迹中,我们发现,红水河、布柳河、百龙河、曹渡河、纳益河等大小河流中,几百个渡口是为解决商旅渡河之忧而修建的,畅通了贵广两地的交流通道,说明当时的红水河已经常有商贾往来。另一事件是坐落在红水河畔的大山深处,曾经出现过繁盛一时的古城,在那里形成了茶叶、瓷器、盐铁、战马等交易的繁华盛世。如今,在大山古镇遗址上出土的瓷器碎片证明,为明末清初郁林州(今玉林)民窑瓷器,证明了千里南方红水河丝绸之路早已向南海延伸。而坐落在八腊瑶族乡台上屯田坎上的那座古老的商人墓,那些残破的石碑、石柱以及沧桑的人物、花纹雕饰,仿佛在守护着这段历史,也守护着墓的主人,因为他也曾是千里南方红水河丝绸之路上的一朵小小的浪花,偶尔在讲述着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荒野商冢

夕阳爬在山梁上,小虫开始唱着孤独的歌。

冬天,枯草在风中摇曳。不知什么时候,它们爬满山头,也爬满荒冢,荒冢就更加荒凉。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间小径,在山梁的古道上行走,仿佛当年的商人,赶着马,在风雨阳光中踽踽前行。长河落日,夕阳拖出长长的影子,在低矮的草丛树木上起伏不定。唯有在这孤寂的山水间行走,才能感觉到赶脚押镖的酸楚。

重走古道,感受古丝路繁华与荒凉的对话。在二者碰触的一瞬间,历史却长途漫漫几百年。

岁月流逝,草木枯荣,日出日落,只有古人留下的坟茔,在天地间、枯草中、荒野里伫立。

乾隆甲寅年七月(公元1847年3月),一个名叫李定显的商人埋在了红水河畔,距今已过去一百六十八年。

在风雨的洗礼和岁月的打磨下,墓碑上的铭文已残缺不全。拨开那些枯黄的茅草,扫掉新旧交叠的蛛网,依稀辨别出几个特别的文字:“皇清待赠” “无意青云从事商贾” “自有文人学士之志”。

皇清待赠,等待官方的追赠。这是墓碑碑刻的格式,李定显无意于青云,从事商贾,却证实了他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商人。

然而,作为一个商人,他是否背负着行脚走马的命运?在千里南方红水河丝绸之路上又有着怎样的艰难困苦和命运担忧?

在主墓碑前的两块残破的石碑上,依稀记载着李定显为“直隶真定府人”。真定府,中国古代著名的行政中心之一,宋治真定县,也就是现今河北省的正定县。清雍正元年(1723年)改为正定府。由此可想,从北方不远千里进入南方荒蛮之地从事商贾的李定显历经了多少艰辛与苦难。

且不说这座商冢如何气派,如何雕龙画凤,也不说李定显在过去如何腰缠万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单把目光刺破历史的肌肤,看看过去,才发现在交通闭塞的过去,舟车行程几千里,才从北部来到南部,却又要担着虎兕之凶、土匪之患,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红水河丝绸之路上行走。李定显,真难!

我独自一人在这座荒冢间伫立,陪伴着这位逝去的古人,在飒飒寒风中追忆过去。李定显活了五十四年,兄弟二人,妻妾三人,儿孙六人,家室富裕,算得上一个富有的商人,然而,谁又曾想起在古丝绸之路上被朵朵浪花淹没的其他商人呢?他们是否也发出哀叹,一百年后,他们在哪里?

传说龙滩

所谓龙滩,便是龙之滩。古人传说这里有龙出没。

四伯姓蔡,常在红水河边行走。某一年因红水河发大水,激浪滔天,有龙受伤而死。四伯描述说,龙挂树上,有角,鳞甲粗大,有光泽。龙有脚,与传说中的龙无异。

龙的传说是否空穴来风不得而知。但是,如果让地球尽收眼底,你会惊奇地发现,龙滩展现的山水奇相确实令人惊叹。这里石山与土山交接,是见石山、陇麻山、大山三山会首之地,如眠倒星辰;从河流来看,为红水河、曹渡河、白龙河、布柳河以及川洞河五水汇聚之处,凸显山水交融、奇绝大美之象,这在风水学上被称为千古大穴。

清代风水大师蒋平阶在其著名的风水古籍《水龙经》中说:“若湖荡龙法,则此书皆取众水环聚,盖即仿山龙因式眠倒星辰之说也。果如此图局法,固妙,但予遍观吴楚之地三江五湖巨浸多矣,求合此等因式;百无一遇;亦在通其说以会其意尔。必按图索骤,毋乃太愚乎?”蒋平阶苦苦追寻“众水环聚、眠倒星辰”风水大相,最终踏遍吴楚之地、三江五湖,并未发现此风水奇穴,而自嘲按图索骤,太愚。谁曾想,此奇穴在龙滩,如果蒋平阶还活着,会有何感受?

若说龙滩是千古奇穴,那要得益于龙滩电站的上马修建。而今,拥有三项世界之最的龙滩水电站建起,将一个名叫纳福的小山环抱水中,成众水环聚的小岛,叫纳福岛。一些风水师们认为,是龙滩水电站蓄水后才成就了这样的风水,整座龙滩的穴位就在岛上。

然而龙滩确实是千古奇穴,它是千里南方红水河丝绸之路的奇穴,它的修建,让这沉寂了几百年的千里南方红水河丝绸之路重新复苏。尤其是龙滩水电工站,它一跃成为红水河梯级开发的龙头骨干工程,是国家西部大开发的十大标志性工程和“西电东送”的战略项目之一,在整个西南地区乃至中国电力发展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如今,龙滩水电站已成为全国第二大水电站,其声名远扬,真不愧千古奇穴的美称!

丝路复兴

“龙滩,龙滩!

用我生命历程见证你的崛起!”

1978年,山东小伙子李金龙怀揣着国家建设大龙滩,复兴红水河丝绸之路的梦想,跟随大部队越平原、翻长江、过黄河,在摇摇晃晃的汽车上,翻越龙王坡,到了天峨,终于看到了朝思暮想红水河。

爬上龙王坡,

抬头看天峨。

山高路又远,

低头眼泪落。

一首传唱百年的民谣,在这方土地一代代延续。可他不信,他相信,一旦龙滩水电站上马修建,必将使几百年前通江达海的红水河黄金水道重新开通,那时,这首民谣将随着历史的巨浪被消灭殆尽。于是,李金龙和他的伙伴们起早摸黑,扛着测量仪,翻山越岭,蹚水过壑,对龙滩电站建设坝址进行全面测绘。

然而,岁月是一把锋利的刻刀,雕琢着李金龙的面容,也雕琢着他的希望和梦想。龙滩,迟迟不上马修建。原先的大部队,走的走,散的散,而他也在一个名叫向阳的古镇结了婚,成了家。从此,他的红水河黄金水道之梦,便在遥遥无期的等待中尘封。

红水河,仍旧滔滔南去,木棉花开了谢,谢了开,金灿灿的落日,把金辉洒在河面上,也洒在他爬满皱纹的脸庞。三十年的光阴,让原是大小伙子的李金龙成了两鬓斑白的老人。他凝望着红水河,凝望着峡谷,凝望着落日余晖,回想着每一寸留有自己脚印的土地,满是惆怅。

梦想,总是在人累了的时候起飞!

2001年,龙滩水电站终于上马修建!

围堰。在烈日下,工人们扎起了大量的石笼。石笼装满了巨石,被来来往往的大货车、推土机扔下滚滚的洪流中。从两端开始,石笼、土方,逐渐向河流中央推进,每进一米,插杆彩旗,在合龙的那一天,红旗招展,彩旗飞扬,建设者们欢呼着在红水河的中央汇合,顿时鞭炮齐鸣,轰天雷在龙滩上空震天响,仿佛地球发生了奇迹!

开挖。红水河第一次驯服地从人类给它准备的导流洞中经过,流向下游。建设者们第一次探秘红水河的河床,并从河床上捞起巨石,小心清洗、打磨,然后刻上字,打上光油,让它们屹立于红水河畔,见证一座雄伟的人工大坝的崛起,也见证人类战胜自然的信心和决心。《龙滩赋》由被誉为中国楷书之父的张瑞龄老先生亲笔书写,并被雕刻在一块红水河奇石上。奇石的背面,是上万年来,滚滚的红水河波涛冲刷而成,凹凸起伏恰如朵朵红水河浪花。龙滩彩玉石也屹立在建成后的龙滩花园内,石之馨、玉之声,大书法家爱新觉罗·启明书“龙滩魂”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岂是谁人都能理解得透的呢?

筑坝。一座石山被掏空、粉碎,通过穿越山体几公里远的隧道运送至砂石料拌合楼,进行搅拌和温度控制,然后由来来往往的运输车辆运送至大坝浇筑现场。建设者用温度计给砂石料量体温,到达一定温度后,碾压机开始工作,层层碾压,层层推进,直至一座宏伟的大坝在崇山峻岭间崛起。

于此同时进行山体里的地下厂房建设,水轮机组安装,终于一座中国第二大水电站龙滩水电站建成,它创造了世界上最高的碾压混凝土大坝、世界上最大的地下厂房和世界上提升高度最高的升船机三项世界之最。

提升高度最高的升船机!可以想象,货轮通过红水河往上游,将要通过它来提升。

这时,便可以这样描绘这条被称之为千里南方红水河丝绸之路:龙滩水电站全部建成后,位于红水河上的大小三百多个险滩,将从地球上消失。这时,红水河实现全线通航。一艘五百吨级的货轮从红水河的源头出发,航行三百公里后到达龙滩码头,通过升船机降到龙滩大峡谷,然后继续航行,穿越红水河,走西江,越珠江,直达粤港澳。

这不是梦,它将成为现实,它的运力相当于修建一条水上“南昆铁路”!

随着这条黄金水道的开通,一条沉寂了几百年的古丝绸之路重新在中国的版图上出现!红水河流域内蕴藏着丰富的煤炭、有色金属资源,将被源源不断运往中国的南大门,一个新时代的互市新格局即将形成,梦想,不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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