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岁末

2015-11-14 18:11甘肃瓜州刘俊奇
北方作家 2015年6期
关键词:玉门王师傅一村

甘肃 瓜州 刘俊奇

岁末这天早晨,王一村搭着拉矿石的便车回家过年了。

按路程和时间计算,说啥在下午两点左右就能赶到玉门,然后消停去坐发往瓜州的班车,不到天黑就能回到家。但在半路上,拉矿石的车出了毛病,耽搁了好长时间,赶到玉门的时候,太阳的一半已经跌到了地平线下。王一村下了车,忘了向司机说声谢就急着往班车站跑。可跑到车站,不仅候车室锁了门,连停车场的大门也锁上了,门两边还贴上了过年的对联。他心里一紧,怀着侥幸的心思赶到公路边,希望有过路的班车出现。

但最后一抹晚霞在清冷的暮色中颤了颤,被夜色一点一点快要吞下去的时候,仍然不见有他盼望的班车出现。他已经急出了一身汗。因为他听到了连续不断的爆竹声,甚至闻到了当地人煮团圆饺子的香味。正在他急得不知道该咋办时,他老婆的电话打了过来,你不是说赶下午四五点就能回到家,咋还不见你的人影?你安顿说对联你回来了贴,还等着你贴对联呢。王一村把路上的情况做了一番解释,然后说你先把对联贴上,我还在玉门等过路的班车,说不定啥时候才能回到家。老婆责备的声音荡了过来,你傻呀!今天可是年三十,天都麻下来了,哪有过路的班车,你不会雇辆出租车回来?挂电话时老婆还小声骂了一句,真是一个苕孙。

这时候,王一村发现地处国道线的岔路口,平时车辆和行人川流不息的喧哗景象,变得近乎空洞的寂静,平时蚂蚁一样乱蹿的出租车,现在也变得稀稀拉拉。他开始寻找没有拉客的出租车,过了好一阵,才挡住了一辆。王一村说他要去瓜州。司机眨了一下眼,摇着头表示路太远,再没与他搭一句话就开车走了。

除夕的幕布不折不扣地拉开了,玉门人团圆饺子的浓浓香味颤漾在空气里,仿佛一条条馋虫子直往他鼻孔里钻,一路下去,把他的肠胃叮得痉挛起来。这使他想起往年腊月三十,在家帮老婆包饺子的情景来。

谁不想在岁末晚上和家人吃一顿团圆饺子呢!

王一村挡了好几辆出租车,不是嫌路程远不愿意去,就是要价太高,一百来公里的路程,平时两百多元出租车司机愿意跑的路程,因为是岁末,他们竟然要价要到四百五到伍百元。王一村心疼他下苦力挣的钱,为此他没有上那些出租车,而是想只要出租车司机要价一超过二百四五,他就不回了,在玉门找家便宜旅社住到正月初二,顶多住到正月初三就可以坐班车回家了。他曾经住过玉门的便宜旅社,一晚上十几元,就算住三个晚上,住宿费不过四十多元,至于吃什么那好办得很,买几桶康师傅拿旅社不要钱的开水一泡,肚子的问题就解决了。他算过账,有一百元就能把吃住问题摆平。之后躺在旅社的床上看春节晚会,照样也把年过了。

这时他老婆的电话又打了来,问王一村从玉门走开了没有?他向老婆诉说了找车的遭遇,老婆在电话里遥控指挥,万一不行就掏三四百元雇辆出租车回来。又说今晚你不回来,你妈就不得了了,简直都反了。王一村说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她能反个啥?他老婆说老太婆从中午开始,就站在院门外守望着他回来,现在两只手袖在袖筒里还站在门外等他哩。她和娃娃咋劝也把老太婆劝不进屋,冻感冒了大过年的就麻烦了。王一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幸福的难过,眼里潮乎乎的。他快到不惑之年了,仍然享受着老母的慈爱与牵挂,禁不住想起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那句老话。王一村让老婆叫他妈接电话,在电话里王一村哄他妈,妈你快进屋暖着去,我已经坐着车往家里赶呢!

收起电话,王一村回家的念头陡然变得强烈起来,决定多掏些钱雇辆车回家。老婆平时花钱吝惜得让他看不惯,这会儿居然让他掏三四百元雇车回家,看来她们都想他了。出门快一年了,其实他更想老娘、老婆和娃娃。当他又一次拦住一辆出租车时,鉴于头几次的教训,就直截了当告诉出租车司机,他要去瓜州,车费掏二百五,问司机去不去?他想不能一张口就把价格掏到位,得慢慢往上去涨。看上去很结实的司机没有说去还是不去,而是看着他光笑。王一村有些迷惑不解,司机笑着说,要么掏二百六,掏二百四也行。不要说二百五,二百五不好听。王一村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嘴里却说,那就二百四。

许是找出租车遭遇过好多次挫折的缘故,王一村对这个周正又结实的司机心怀感激,一坐上副驾驶座,就给司机让烟,一边让烟,一边套近乎,师傅贵姓?司机说免贵姓王。王一村诚心表示对王师傅的感激,说王师傅真是个好人,如果不是王师傅,今晚他就回不了家了。王师傅说那倒不一定。却又改口说,腊月三十晚的上跑远处的司机真的不多,除非能挣到比平时多好多的钱。王一村心一紧,担心司机会多要钱,拧着脖子看着司机。但王师傅告诉王一村让他放心,他不会趁人之急砸人的榔头。一个腊月三十正赶着回家和家人团聚的人,一旦被撂在半路上,遇着谁心里都不受活。

王一村想这人能急人所急,一定是个仁慈的人。

出租车已经驶出了玉门,王一村打电话告诉老婆,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到家了,让老婆在一个小时后就准备煮饺子。他又叮嘱老婆多准备些,还有送他回家的师傅呢!电话里传来老婆喜气的声音,那喜气的声音,活像排卵期的母鸡一样咯咯的,晓得了!晓得了!

王一村这边安顿妥当了。王师傅的女人却打电话过来催他回家吃饺子。王一村生怕王师傅被他女人招回去,不自觉地把身子往王师傅跟前靠了靠,耳尖的他听到王师傅女人的埋怨声,咋又跑那么远去送人?可不要像前年和去年一样在外头过年。王师傅解释说不会的,瓜州比敦煌和马鬃山近多了,来回就两个多小时,不到夜里十一点就能回到家。他女人声音有些颤抖,你已经有两个年三十不在家里了,明天可是你的生日,你可……王师傅说谢谢老婆的牵挂,今晚我一定赶回家。挂电话的时候,王师傅给他女人无线电了一个吻。然后对着王一村呵呵笑着说,有个心疼男人的女人,感觉就是好!

王一村被王师傅那种感觉所感染了,心尖儿也被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柔情荡漾着。他说王师傅的好生日,永远都不会被忘记。王师傅说他是七十年代年正月初一生的虎,不管日子过得穷与富,生日那天总有一嘴肉吃。王一村告诉王师傅,他也属虎的,比王师傅小八个月。王师傅手握着方向盘,扭过头笑着说,想不到咱俩都属虎的,怪不得我一见你那急吼吼的样子,就有一种没来由的亲近感,原来咱俩还同庚。又说看见他背着行李卷东张西望着急的样,就想起自己曾经出门打工的情景。王一村的心情这时候变得好起来,起初对王师傅的感激,这时又平添了一份弟兄般的亲近感,就自报姓名,我叫王一村。王师傅脱口而出:王一村这名字有意思,肯定是从那首“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古诗中取的。王一村告诉王师傅,他的名字是乡下一个老先生取的。希望他一生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之后王师傅告诉王一村,他叫王明天。说他们玉门有一个好玩的地方叫赤金峡,那里能漂流。还说王一村以后路过玉门,就给他吭一声,他开车送王一村去那地方玩一玩。当下就把他有电话号码的名片给了王一村。王一村嘴上应承着,心里却在想,王师傅如果不是虚假的客气,给自己拉生意,这人真够热情的。王师傅似乎想到了对方另有所想,说一看王一村背的铺盖卷,就知道不是有闲钱到处旅游玩耍的人。让王一村放心,他不会在王一村身上赚钱。末了补充说骗他就不姓王。

刘一村一时很受感动。

接下来王一村问王师傅两个年三十在外头过年的事。

王师傅带着回味的口气说,前年腊月三十的傍晚,有两个出门打工的敦煌人要王师傅送他们回家,王师傅有些犹豫。因为路程比较远,来回得几个小时,王师傅怕返回来过迟让家里人担心,推辞着不想去。俩敦煌人说给王师傅多掏些车费求他送他们回家。王师傅说看他们的年龄都是有家室和儿女牵挂的人,王师傅就答应了他们,但没多要车费。跑到敦煌快夜里十点了。人一送到王师傅就急着往回返,车一出敦煌城却出了毛病,王师傅捣腾了好久,需要更换零件。那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经营汽车零件的门店都关门了。王师傅想找刚送到家的俩敦煌人,帮忙或投宿一夜,又一想大过年的多不好意思,就近找了一家旅社住到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一,把车修好赶天黑才回到家。

至于去年,是送一个到马鬃山边防站,去看望当兵的儿子,是陕西人。那天大概是下午两点从玉门出发的,玉门到马鬃山折个来回,车跑快些也得六七个小时,估计在晚上九点左右就能返回来。没想到走到半路下起了雪,一下雪车就不敢跑得过快,把陕西人送到边防站,天已经麻了。王师傅正发愁黑天雪地的,啥时候才能回到家。陕西人当兵的儿子说啥不让王师傅回,留他在边防站过个年。王师傅想,这可是他从没经过的新鲜事,决定不回了,他要看看那些当兵的人,在荒山野岭的马鬃山边防站是咋过年的。王师傅说到这里,淡定的声音变得庄重起来,口气中流露出对守卫边疆战士的敬仰和怜惜。他说在风雪飞扬的岁末夜,边防站的子弟兵,仍然站岗守卫着祖国的边防线。你想想冰天雪地的,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呀!

那时候,王一村虽然看不清王师傅的表情,却感觉到他神态的肃穆。王师傅说我们安逸宁静的小日子都是坚守在边疆的子弟兵给的。那次他没要陕西人的路费,为此王师傅的老婆还把他好好数落了一顿。王师傅自嘲地说,老婆训一顿就训一顿,将在外不由帅嘛。

王一村有些怀疑,王师傅跑马鬃山来回得几百公里路,一分钱的路费不要,不赔大了?

不相信是吧?认为我在标榜自己大方得不着边际了?王师傅说他蹬人力三轮车的时候,因为两块钱还和人吵过架,差点和人打起架来。从蹬人力三轮车到开着桑塔纳拉客,至今有十七年了,在这十七年当中,他才遇到过一个在腊月三十去边防站看望当兵的儿子的人,近二十年才送了这么一个客人,能把他赔大吗!?

王一村相信地点了点头,同时想起了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及济天下”的老话。

接下来,王师傅说他原来是预制厂的一名工人,预制厂被个人承包后他就下岗了,生活一下子处于举步维艰的困境,可活人总不能人让尿憋死。就开始到处找活干,他去建筑工地当过小工,去煤矿当过煤黑子,在煤矿上受过一次伤。后来迫于生计就弄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拉客挣钱,三轮车一蹬就是六七年。三轮车只能在当时的玉门镇拉拉走不了多远的客人,稍能赚钱的客人遇着也轮不到他拉。后来手头有了点积蓄,又向人借了些,就买了一辆桑塔纳。王师傅告诉王一村,他现在开的这辆桑塔纳,是他经手的第三辆出租车。

与王师傅说着话,不经意已经到了瓜州县城,王一村给乡下的家里打电话,再有十来分钟就到家了,让他老婆下饺子。王师傅吃过还要回家哩。王师傅说不麻烦了,他把刘一村送到家回头就走。王一村以为王师傅只是客气,没想到王师傅把他送到家门口,调过车头就要回。王一村这下真急了。说王师傅你不进屋吃顿他家的年夜饭,路费他一分也不给。王师傅笑着说,看样子不吃你家的饭还不行。王师傅就下了车,揭起车后盖,取了一样啥东西和王一村家进了他家的院门。

来到屋里,王师傅把手提的一个纸袋放在桌子上说,这两瓶酒,算我给虎老弟拜个年吧。王一村感动得不知所措,一时间嘴笨得光会说王师傅你看你。

这时候,王一村的老母赶了过来,胡乱划拉着手,抖动着耷拉的嘴唇对王师傅说,你看你这人……老人上了年纪,不会把心里的感激用合适的话或表情准确地表达出来,而是问:一路上冷得很吧?王一村替王师傅回答他老母,王师傅的车上有暖气,比咱家屋里还暖和。招呼王师傅坐。老人念叨着我咋不知道让师傅坐下缓着呢,真是老糊涂了。吩咐儿媳妇快下饺子。自己倒半盆热水端到王师傅跟前说,洗把脸,洗把脸。

王一村赶忙接过他妈手中的半盆水,放在脸盆架上,我妈真是的,端着脸盆让人咋洗呀。

老人生气了,咕哝着师傅开车开乏了,我端着咋不能洗!

王师傅洗脸的时候,王一村八岁的儿子缠着他要钱买炮玩。王一村问儿子你妈难道给你没有买?儿子说买了,买的是串起来的那种鞭炮,不好玩。他要那种拿在手里摔到地上就响的炮。王一村平时不给儿子乱花钱,过年的时候还是要哄哄儿子的。儿子拿了刘一村给的钱,跑着到村里的小卖部买炮去玩了。

王一村老婆一脸喜气地把热腾腾的饺子端上饭桌,她一边给王师傅递筷子一边碎嘴,王师傅快吃饭,乡下女人手艺不咋的,王师傅可不要嫌弃吃饱呀!

王一村陪王师傅吃饺子的时候,给老婆递个还人以礼的眼神,他老婆会意地扭着一身说不出来的喜悦出去了。随后他老妈也出去了。在他俩差不多吃饱的时候,老太婆提着一塑料袋自做的油饼、麻花和糖酥饼进来了,随后是王一村老婆,她抱着半编制袋埋放在麦仓里的西瓜和白兰瓜,要王师傅走的时候带上。王师傅突然有些口吃,你们这是……

王师傅要走了。老太婆取来两双鞋垫,要王师傅脱了鞋试试,有合适的叫王师傅带两双。王师傅受宠若惊地说,老人家太客气了,我……王一村和他老婆也劝王师傅试一试。王一村老婆还解释,她婆婆做了不少鞋垫,凡是来家里的亲戚朋友,她都要送一两双。王一村也附在王师傅耳朵上,试试吧王师傅,我妈在夸她的手艺呢,你不试不拿,就把她得罪了。

鞋垫是老人用丝线绣的,有花有草还有鱼,图像虽然有些呆板,却倾注了老人的一腔情意和温暖。王师知道自己脚汗大,皮鞋里少不了有汗臭味,这会儿,他都有些舍不得把这么好看的鞋垫塞进他的臭鞋里了。

他们一家把王师傅送出院门时,已经是夜里九点了,王一村随意说腊月三十的晚上,好像比平时月底的夜晚还要黑。王师傅附和着他,就是的。听说太阳和月亮是两口子,大概也团聚去了。因此腊月三十的夜,给人感觉比平时的月底要黑些。

刚把送给王师傅的东西装上车,有俩十来岁的男孩,一个背着王一村的儿子,一个两只手攥着王一村儿子的左手,慌慌张张往王一村家赶来,嘴里还喊着你家小虎的手弄破了。几个大人都跑了回来。据那俩大一些的孩子说,王一村的儿子不知咋弄的,放炮的时候,把自己的手背给炸烂了。那俩男孩发现时,他的手背直往外冒血。攥着王一村儿子的手的那个男孩说,他抓了一把路旁的土,按在冒血的手背上……王一村明白了,忙把儿子抱进屋,灯光下按在儿子手背上的土已经被流出的血几乎冲完了,血依然在淌,儿子的脸也变得黄蜡蜡的。王一村一家人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师傅说用绳子或布条从手腕处捆住,快送医院找大夫。

王一村看着王师傅,又得麻烦王师傅了。

王师傅说,看你说的,都是顺路的事,快走。

县医院的大夫诊断后,告诉王一村两口和没有离去的王师傅,快送手术室,先要给小孩缝合炸破的血管,然后准备输血。

给小虎输血时出了难题,医院的血库没有小虎需要的血型,大夫让王一村两口子和王师傅都去抽血化验,看有没有合适的血型。王一村两口子急于给儿子输血,忙着让大夫抽各自的血,并没有向大夫说明王师傅的身份。大夫抽完了他夫妻的血,要抽王师傅血的时候,王一村要说明王师傅的身份,王师傅却很坚决地摆着手挡下他说,以防万一。

抽血化验的结果是,王一村的血是AB型,他老婆的血是O型,两口子的血型与儿子的血型都不相同。偏巧王师傅的血型和小虎的血型都是A型。王一村两口子都在心里想,这就难办了,王师傅虽然也抽了些验血型的血,真要抽几百毫升的血,给他们的儿子输,这可能吗?他不过是一个才认识没几个小的出租车司机,人家真的愿意吗?再说无亲无故的,咋好意思让人家给自己的儿子抽血呢?而王师傅这里,已经解开纽扣,把从袖筒里腾出来的胳膊伸向了抽血的大夫。

正在抽王师傅血的时候,王师傅老婆打来电话,问王师傅把客人送到家了没有,啥时候才能回到家?王师傅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骗老婆,他刚在送到的客人家里吃过饭,喝杯茶就准备返回,让老婆不要急,消停等着就是了。

从王师傅身上抽出来的血,通过输血器带着王师傅的体温,淌进王一村儿子的身体内。大夫让王一村他们放心,给孩子输完血就没啥妨碍了。

王一村两口子心里充满了对王师傅的感激,这种感激,用感激涕零来描述远远还不够。由于他们俩口子怀揣过浓的感激,莫名地生出诚惶诚恐的不安与担心,两口子各自握着坐在椅子上的王师傅的左右手,王一村问,感觉怎么样?他老婆也跟了一句,王师傅晕不晕?

王师傅泰然告诉王一村两口子,不碍事。听说一个成人身上一般都有4000多毫升血,我这么壮实的身子,估计身上的血液都上5000毫升了,抽四五百毫升的血,就像喝多了水,一时尿不掉出出汗一样舒坦。王师傅为了证实抽血对他的身体没啥妨碍,站起来摇摇头,甩甩手,在医院的楼道里大步流星地走了走,然后坐在椅子上说,再坐下缓缓,就开车回家了,老婆还在家里等我呢!

王一村忽然想起一件事,朝楼道那边的卫生间跑去。一进卫生间,他解开裤带,撕开缝在裤裆里的一个兜,抽出矿上挣的还没有来得及放在家里的一沓大票,分出一半来,出了卫生间来到王师傅跟前,把手中的钱直接往王师傅的兜里塞。王师傅有些恼火地推开王一村说,快把钱收起来,我真要卖血的话,不可能在年三十的晚上,跑到你们瓜州县的医院来卖血。

王一村不管王师傅的那一套,他一边硬往王师傅的兜里塞钱,一边急得要哭地说,你为我儿子抽了那么多的血,救了我儿子的命,这钱你不拿,我心里不好受呀!

王师傅握住王一村拿钱的手,缓缓摇动着说,以前他在新疆的一家私人煤矿上打工,一次受伤后流了不少血,是一个和他一起打工的工友,抽了血给他输的血,才救了他的命。那时他到矿上时间不长,手里没有钱,他想着等自己挣了钱,一定要加倍报答工友。可时间不长,工友因家中有事突然走了。走的时候,给他吭都没吭一声。王师傅甚至不知道工友的家具体在哪里……

王师傅站起来,居然称王一村为兄弟,让他把钱收起来。王师傅说,谁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难处。再说谁家没有小孩?谁能保证自家的小孩不顽皮,不闯出麻烦来需要人帮一把!

……

王师傅走了。大概在夜里十一点半,王一村给王师傅打电话,问他到家了没有?王师傅告诉王一村,他快到玉门的时候,碰见一辆要回桥湾的皮卡车坏在路上,车主央求王师傅把他的车拖到桥湾。现在王师傅正掉过车头往桥湾给人拖车呢。王一村想快到凌晨了,王师傅还在半路给人拖车,不知他道啥时候才能回到家。王一村听到自己心里叫了一声,王大哥这人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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