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善的雪

■王 琴

“冬季是休养生息的季节，想好没有，去哪里走走？”从刚刚入冬开始，他就一直这样问。每次看见这句话，叶子就想笑，她知道这是另一种邀请，可是她还没想好，去还是不去，去哪里，怎么去……

叶子的一个闺蜜常常笑话她，总是优柔寡断藕断丝连杞人忧天，事情都还没发生，已经在心里设计了无数个不一样的过程，却到最终，不了了之。

是啊，叶子也会在心里感叹，谁能像她一样呢，刚刚起一个念头，人“嗖”地一下已经在只听说过的远方，通过看不见的线向叶子招呼：嗨！

叶子这边的天气让人有些生气，就像一些阴阳怪气的人，不冷不热的，连雪花，也只是在山尖飘一飘，那种愿望，漫天飞雪的包裹中翩翩起舞的愿望，一直迫切地牢牢地根植于她的心里，有点像小姑娘那会儿，尽管家境不允许，却对蕾丝边的白色连衣裙极为向往。

“这边早已经下雪了，窗外就是一个银白的世界，屋子里很暖和，甚至我额头还在冒汗……你不知道吧，屋外是冬天，屋内似春天，我自己都会想想发笑，总觉得这是个分裂的世界…….我和你说着话，时不时地看着窗外的雪花打架………”

扑哧，叶子笑了。简单的快乐，叶子就是喜欢，管不住自己的内心，这样的快乐就像地球的吸引力，紧紧地拽着叶子，一点点地沉沦下去。

叶子常常在开心之余，深深地感叹：真好啊，我们还有八小时之外，除了是子女、家长、职员，我们还可以是自己。于是，叶子常常满足于这样的小幸福，感觉生活美好得一塌糊涂。

曾经有一段时间，下班以后，叶子不知道往哪里走，偌大的家她其实占不了多大的地，蜷缩在沙发上不停地翻电视频道，除了烂得一塌糊涂的言情片就是被炮轰了还能留一口气喊“万岁”的枪战片，或者就是装扮奇特的主持人扭曲自己取悦他人。还好，还有一个叫“孟飞”一个叫“汪涵”的男人，让叶子觉得家里的电视不仅仅是摆设。

可能每个人都一样吧，叶子常常这样想，在生活中都会有一个角落让他可以静静地呆着，不受外界的打扰，放松自己，享受只属于自己的隐秘世界。

于是，叶子理所当然地寻找起这个属于自己的角落来。而且，叶子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候，找到了。

“你在想什么呢，肯定在笑吧，我就猜你在笑，你知道雪花吧，看见过雪花吧，雪花的笑就像你一样，无声无息的，鬼里鬼气的…….”

叶子的嘴角弯了又弯，她想起一首歌来：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叶子伸出手，搓了搓，轻轻地覆盖在眼睛上，眨眼，眨呀眨，睫毛就像软软的刷子，在手心里柔柔地扫来扫去，痒痒的，很舒服，连心仿佛也一起微微地颤动起来。

没有其他的想法的，叶子觉得这样挺好，心里某处的那个小缺口隐隐地被填满了，一天24小时，时时都在有条不紊地走着。每天从早上7点开始，起床，简单的早点，8点上班，12点午饭，1点上班，5点下班，做家务，整理屋子，晚饭，散步，一晃就到了晚上9点。

然后呢，给自己泡点东西喝，要么一小撮茶要么两三朵菊花要么一两片黄芪。叶子觉得，女人最首要的事是爱自己，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的，不要让爱自己的人操心担心，然后用这健康的身体里涌出的力量爱亲朋好友，于是，大爱无疆，其乐融融。

“今晚你喝什么呢？不会又泡别的稀奇古怪的什么吧？我今晚泡的绿茶，就用了一个简单的保温杯，有烟，袅袅的，很有韵致，你还记得我们看见的那个名字吗？‘香烟燃寂寞’，我觉得这茶也有点寂寞呢，要不，你也喝茶吧，这样，有了伴都不孤独……”

看着那些字，叶子仿佛看见的是一阵声音，竟然透过千万里响在耳边。

一阵怜惜，没由来地袭来。于是，起身，叶子给自己重新泡了杯绿茶，也用保温杯，然后，静静地看茶杯上方袅袅的轻烟，想象着这烟和那烟慢慢地纠缠。

生活中有时候会飘来点迷雾的，会暂时没了方向，没来由的感觉挫败和迷茫。叶子也有这样的时候，很想有个导师，一个睿智淡定的人，引导她走出这迷雾。

如果一直是风清云淡鸟语花香，日子是好过呢还是难捱？总是要点别样的风景吧，才会在跌宕的情绪中感受点刺痛。呵，人啊，无事也要找三分愁，真的是奇怪的生物。

“来吧，出来走走，和我面对面坐坐，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一起在大雪纷纷的夜里，听雪花飞舞歌唱的声音。你知道么，雪花落在脸上的感觉，很清凉很清凉，雪花的声音，就像小夜曲。我们这里的冬季，就是一个真正的童话世界，想想啊，你来了，会怎样……”

是啊，叶子想，我去了，会怎样。肯定会在雪地里旋转飞舞，躺在厚厚的雪被上和雪花亲吻，如果可能，美美地睡上一觉，天是帷幕，大地做床……

是的，感觉很美好，更何况，那里还有一杯茶，袅袅地远远招手，除了清凉，还有温暖。

“温暖”是叶子最喜欢的两个字，会想到棉花、羽绒、被窝、温泉诸如此类的很有温度的词。

“你在哪呢？”

这是今晚叶子第一次说话，她已经被远方那个白雪覆盖的世界所吸引，有个声音在推她拉她，去吧，去吧……

“阿拉善。”

叶子看见这三个字，觉得真美，就像一个姑娘的名字，一个脸上有着酒窝身穿大红袍子一头长长黑黑大辫子的蒙族姑娘，羞涩又豪爽地一笑，美轮美奂。

“阿拉善，阿拉善，阿拉善的雪……”

叶子在心里反复念叨着，随手点开百度，输入汉字：阿拉善。

内容很丰富，有篇帖子，记的是阿拉善2008年的第一场雪。叶子点开，却原来是一篇怀人的文字，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思念，复杂的感情，极度的思念却又极度的理智，他这样写道：

当你看到我在问你 “你那里下雪了吗”的那一刻，你一定也和我一样感觉到彼此是如此之近。就是这样一声真诚的问候，也定然胜过那绵绵的情话。此时我们虽然不能美酒相对，但，我们可以在千里之外，举杯共邀一轮明月。那淡然的月光，能将我们的情话，书写在湛蓝的天幕。此时我们虽然不能同船共渡，但，我们可以在彼此江边，放眼共赏一江渔火。那寒风虽能吹皱一片江水，荡漾的涟漪却是真爱的长波…… 隔河相望时，难免会有欲望的火，灼痛贪婪之心。但就是这隔河相望的距离，才让那最珍贵的思念与牵挂，变得好长、好久、好远、好美……人生告示了“得即是失”的哲理，那我们彼此隔河想望，就是定格的永恒……

叶子一时呆住了，有些混乱。她知道，有些东西不能打破，不能打破的前提就是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远远地欣赏比近近地抚摸，是不是更能永远？

叶子感觉脸上凉凉的，这是不是就是雪花飘落的感觉，清凉，可是，为什么，叶子感觉到的还有疼痛。

“你的世界，我已经来过……”这是叶子今晚最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