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夫妇画一双看世界的眼睛

□陈世冰

外交官夫妇画一双看世界的眼睛

□陈世冰

说走就走的旅程

2005年11月，初冬的北京已经有了些寒意。曾任中国驻尼泊尔外交官的朱敏才和妻子孙丽娜沿着北海公园逛了两圈，回到家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这是他们多年养成的习惯。在新闻中，他们看到了贵州山里的一位年轻女教师背着孩子给学生上课的镜头。怀有多年教师情结的孙丽娜对老伴说：“贵州山区这么缺教师啊，老头子，我们退休了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去那里支教吧。”“好啊！我的老家就是贵州，想当年，我大学毕业时就想做一名老师的，却阴差阳错做了外交官，你要是愿意，我跟着你。”朱敏才看了一眼妻子，心疼地说，“不过，那里的条件肯定是非常艰苦的，你当年可是穿着旗袍高跟鞋到处会客的外交官夫人。这个苦你能承受吗？”“我的身体一直都很棒啊，再说了，我跟你出国前才教了十几年的书，教师我还没有当够呢。”两人当晚就带着简单的行李奔赴贵州。

在贵阳，朱敏才夫妇转了两个月，因为年纪偏大，没有学校愿意接纳他们。夫妇俩给当地的一家报社打了求助电话，他们说：“学校只要有水有电就行，越是贫穷的地方越好，我们就是希望能到最贫困的地方去。”

那名记者报道了他们的故事，很快就有二十多家学校和他们联系。经过选择，他们决定去国家级贫困县望谟县的

一个山区小学。他们坐了一天火车，又坐了两天的汽车，走了七个多小时的山路后，终于在望谟县复兴镇第二小学安顿了下来。学校的落后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早在2000年，北京市的所有小学就开始了计算机等级考试，而这里的学生还不知道电脑为何物。孙丽娜担任了小学三年级的语文和四五年级的英语课程教学，标准的普通话和流利的英语让孩子们感到惊奇不已。每次下课放学，孩子们都围在孙丽娜身边舍不得离开。朱敏才虽然也是大学毕业，但从来没有上过讲台。因此一开始上课时，课堂上的孩子们前后门乱窜，还有调皮的学生爬到讲台上偷偷拍他的肚子。朱敏才晚上虚心向妻子请教，请妻子给自己制定教学计划，把写好的教案给妻子把关。还请妻子当学生，把第二天要上的课程预先讲上一遍。他把妻子带来的十几本教育方面的专业书籍通读了几遍，课间找孩子们逐一谈心，和他们做朋友。慢慢地，孩子们也越来越喜欢上他的课了。

朱敏才夫妇在学校住的是一间废弃的杂物间，只有十平方米，里面只有简单的生活必需品：一张木板拼成的床，两张断了腿的旧课桌，上面摆满了学生的作业本。一台小电视机只能收看当地的电视节目，屏幕上还常常是雪花点。没有生火做饭的地方，夫妇俩利用周末时间，找来树棍和雨布，在房间后面搭了一个简陋的小棚子。贵州山里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在有太阳的中午，屋外的气候也都是零下五六摄氏度。每个寒冷的夜晚，朱敏才都要和老伴在那张薄薄的木板床上紧紧地挤在一起，才能感到一丝温暖。

那么多的第一次

时光飞逝，转眼间朱敏才夫妇已在复兴第二小学呆了两年多时间，在他们的努力下，许多学生可以用流利的英语进行对话，不少学生都考入了当地最好的初中。“我们支教的目的是雪中送炭，不是锦上添花，哪里条件艰苦我们就去哪里。”2008年6月9日，孙丽娜在报纸上看到一位老师在大山深处一所学校内苦撑了六年的新闻，便和老伴商量去那里支教。

一周后，凌晨4点多，朱敏才、孙丽娜冒着蒙蒙细雨，背着行李，走向茫茫的深山。那所学校坐落在贵州兴义州马岭镇尖山苗寨，海拔1300多米，全村只有七十多户人家，分散在方圆十几里的大山上。学校有一百多个孩子和一位老师。房子是由全村村民背石头砌成的，一共两间屋，一间用作教室，另一间是办公室。两间屋子只有窗户洞，连窗框都没有。

与孩子们在一起

朱敏才夫妇

到尖山苗寨小学的第二天，朱敏才夫妇就开始上课了。上课时他们发现，眼看着快放暑假了，孩子们的教材还没学到一半。孩子们不会说普通话，大多都很羞涩，学校原来只开设语文和数学。朱敏才夫妇重新给苗寨的孩子们排了课，加上了英语、体育和音乐。因为年级多、老师少，两人成了顶梁柱，从早上7点到下午5点，课程表都排得满满的，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教学再苦再累他们都不怕，考验他们的是生存环境的恶劣。朱敏才夫妇住的那间屋子和公共厕所共用一道石头墙，天气稍微有点热的时候，满屋会散发着恶臭，晚上睡觉时，他们戴上两层口罩仍然难以入睡。用水更是不便，他们的饮用水是在厕所旁边的一个水泥池子里收集的。要是赶上雨季，厕所内的蛆虫就会漂进水泥池子里……

山路崎岖，进出山里一趟要用两天时间，夫妇俩只能一个月下一次山，走三四个小时到城里洗澡，购买生活用品。

值得欣慰的是，朱敏才夫妇看到了这里孩子们的变化：第一次讲普通话，第一次查字典，第一次写日记，第一次唱英语歌曲，最让人难忘的是学生们第一次喝到开水时的不知所措。如今，每当下课，学生们排队打开水的场面，成了苗寨上一道另类的风景。

只为最美的情怀

九年时间，朱敏才夫妇的足迹走过了贵州最僻远的五所乡村小学：望谟二小、尖山苗寨小学、花溪孟关乡中心完小、遵义县龙坪镇裕民小学、龙坪镇中心小学。看着这些学校的教学条件一天天好转起来，朱敏才夫妇总是通过各种方式，寻找下一个师资稀缺的乡村小学。

山区恶劣的生存环境和繁重的教学任务，加上高原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两位老人落下了一身病。朱敏才患有高血糖、高血脂、呼吸暂停综合征等多种疾病。孙丽娜的右眼一直患有炎症，没有及时治疗，现在已完全失明，左眼视力只剩下0.03。每次检查完身体，医生都劝说他们回到北京接受正规的治疗，但他们总是一推再推：“我们要支教到爬不起来的那一天。”

孙丽娜在一次暑假回北京看病时，通过女儿的联系，找到了一个好心的企业家为龙坪镇中心小学捐了二十台电脑。电脑有了，可是没有电脑教室，只能堆在仓库里。朱敏才和孙丽娜就把阿里巴巴集团奖励给他们夫妇的十万元全部转赠给了龙坪镇中心小学。事后，孙丽娜对老伴说：“我们把钱捐给了学校，可是儿子去加拿大留学，还差十万块钱呢，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对不起孩子了？”朱敏才深情地拥着妻子：“儿子会理解我们的，这里的孩子比儿子更需要这笔钱。”

山里的冬天快要到了，孙丽娜去捡枯柴，下课后的朱敏才来帮她。他在背起一捆枯柴时，感到一阵眩晕，昏倒在地上。朱敏才被送到了遵义市医院，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生命虽然保住了，但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2015年2月27日，朱敏才、孙丽娜夫妇被评为感动中国2014年度人物。孙丽娜一个人来到感动中国的舞台，含泪接过属于他们夫妇俩的荣誉。她带来了丈夫的近况：他右半边还没有知觉，但神智开始清醒，可以连着说两三个字了。

得知朱敏才夫妇因病不能再继续支教的消息后，遵义医学院的研究生宋忠敏和蒋位哲两位同学决定接过他们爱心支教的接力棒，到龙坪镇的两所小学担任英语教师。2015年7月，宋忠敏和蒋位哲来到朱敏才北京的家中，看望了朱敏才夫妇，躺在床上的朱敏才拉着他们的手，十分欣慰地说：“我们就像两团火种，虽然火光微弱而渺小，却能通过数年坚守引来一团团爱心烛光！”

2015年9月10日教师节这天，朱敏才接到贵州媒体从他支教过的学校打来的电话，听到孩子们的声声祝福，他对媒体记者说：“很想念孩子们，接下来我想继续做公益。中心小学有了新教学楼、新操场，有了78台电脑，但是龙坪镇其他小学硬件设施仍有欠缺。虽然我目前离开了讲台，但还是希望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朱敏才夫妇用他们的绵薄之力，为贵州山区的孩子们打开了一扇扇通往世界的窗口，这是一场大爱的马拉松。我们衷心希望有更多的爱心人士加入支教队伍，为社会爱心公益事业的传播做出积极贡献。

图片由本文作者提供编辑陈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