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二题

2016-01-14 15:47温新阶
岁月 2015年12期
关键词:果子狸柿饼柿树

温新阶

钢笔

钢笔现在似乎成了文物,没见过谁用钢笔,也没见过谁口袋里装着钢笔。

问过几位同龄人,还有钢笔么?说有,放在抽屉里好多年了,有的说还不止一支。

我上小学二年级,开始用自来水笔,极简单的那种,除了笔尖,浑身都是塑料——塑料笔管,塑料笔帽,吸墨水的也是一根软塑料管,把塑料管捏扁,将笔身伸进墨水瓶里,把指头松开,墨水就吸满了,我们叫一管墨水,有时自己的墨水忘带了或者是用完了,向同学借一管墨水,总是尽量把软塑料罐捏得扁一些,以便墨水吸得多吸得饱。

因为这自来水笔几乎浑身没有钢,还不配叫严格意义的钢笔,但后来把和毛笔对应的吸墨水写字的都宽泛地叫钢笔,我们很欣喜小学就开始用上了钢笔。

那时,钢笔是文化人的标志。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当时,文化人少,从政府到老百姓都看重文化人,村上有什么事,书记都要和我们小学的肖兴源校长商量,谁家婆媳不和,前去说和的除了村上的书记,必定还有肖校长,肖校长走到哪里,都有人尊敬,每到腊月,杀猪饭绝对吃不过来。

在村人眼里,肖校长是真正的文化人,他的上衣口袋里,总是插着两支钢笔——一支蓝墨水的用来写报告签字,一支红墨水的,用来改作业。

在当时,那两支钢笔极为显眼,远比今天戴几十万的名表或是十来万的眼镜更能吸人眼球。

我当时的渴望就是什么时候能在上衣口袋里挂上两支钢笔。

有这个渴望的不止我一个人,有一天放学后,同桌的涂一峰跟我商量,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整合资源,除了写作业以外,两支钢笔,两人轮流戴,逢单日我戴两支,逢双日他戴两支,我俩收获着那种说不出味道的羡慕,很有一些洋洋自得的感觉。

很快,秘密被揭穿,全班的男生争相效仿,更有甚者,三个人一组,每周有两天一人口袋里挂着三支钢笔,那个趾高气扬的劲儿,非言词可以形容,不过,因为大家都知道其中的秘密,很快在学校就没有人羡慕了。于是,很多人就把两支笔戴回家,回家路上到小卖部、裁缝铺、药铺、榨坊闲溜,总之,哪里人多往哪里走。

这天,轮到我戴两只钢笔回家,春风依依,春水焕焕,满山的映山红都开了,鲜红的、粉红的、紫红的,一簇一簇,漫山遍野构成了一幅幅美丽的画卷,两支钢笔和美丽的景色,让我的心旌摇曳不止,最令人激动的是,路上碰到了五个人,我感觉他们的目光都注意到了我上衣口袋里的两支钢笔,其中一个我喜欢的大姐姐好像还要和我说话,她的嘴已经要张开了,我们的路队长连忙起了一首新歌让大家唱,我们的歌声把她的话语挡回去了。

同学们一个一个回家了,我也到家了,想起母亲安排的今天放学回家要摘椿芽的事,连忙扛了一个小木梯就上了门口的香椿树。

嫩嫩的香椿芽散发出浓浓的香味,母亲说过,今晚要做香椿炒鸡蛋的,她说她在生产队播种,中午会抽时间去采些野韭回来,和着香椿芽炒鸡蛋,每年只有摘香椿芽时才会炒一次鸡蛋,其他时候,鸡蛋要卖了称盐打煤油,还包括给我买钢笔墨水练习本,都全靠那几只母鸡。所以,摘香椿就像一个节日。

两支钢笔、满山盛开的映山红、香椿炒鸡蛋,这一切为啥重合在一起,难道不能分开来,让我的喜悦和兴奋更均匀更长久一些?但是,它们重合了也不是一件坏事,可以把喜悦兑得更浓。

竹篮的香椿芽越来越多了,只剩最后几枝了,我爬上一个枝子,把一根嫩枝拉到怀里,摘掉香椿芽以后放开枝子,它的弹性把我往后推了一下,我本能地抓住一根粗枝,身体用力前倾,胸部抵在了粗枝上,“咔擦”一声,像剪刀刺进了我的胸膛,两支钢笔断了一支,我下了树一看,正是涂一峰的那一支,笔管完全断了,墨水染黑了我的衬衫。

我后悔两支钢笔的虚荣,后悔没有取下钢笔后再去摘香椿芽,后悔不该去摘最上面的那几枝。

后悔是没有用的,这一晚的香椿野韭炒鸡蛋我不知道是啥味,第二天上学,看见满山的映山红都是可恶的颜色。

我只有把我的钢笔给涂一峰先做作业,让他做完了我再做,这样常常要放学以后我的作业才能做完,最为尴尬的是,老师布置完作业,涂一峰在写,我不能呆呆地坐在那,总是假装在课桌里找东西,最后到底被留着两条长辫子的刘孝香老师发现了,她把她自己备课的一支粉红色的钢笔给我做作业,她那支钢笔的特殊香味是同学们的钢笔没有的,这一天,我的作业写得格外顺溜。

这件事不久就被母亲知道了,她攒了好多天的鸡蛋,才买了一支钢笔赔给了涂一峰,父亲在外修公路回来听说了这件事,要打我的巴掌,被母亲制止了,孩子知道错了就行了,打有啥用?要是一巴掌可以换来一支钢笔,那你就打我两下,父亲只能作罢。

在那个年月,这等好笑的事有很多人做过,我们市文联主席、著名歌词作家周立荣小时候也是很羡慕口袋里钢笔多的人,他爸爸是公社的人武部长,响当当的国家干部,钢笔真还不止一支,有一支是评上县劳模奖的,还有一支是县上打靶前三名的奖励。周立荣早就觊觎着这几支钢笔,那次他爸爸去县上开会,他迫不及待地把那两支钢笔找出来想戴在面前的口袋里。可是,为了省布料,给他缝的衣服上衣没有口袋,这倒难不倒他,他在缝上衣口袋的地方用剪刀剪开一个口子,然后再挂上两支钢笔,因为没有口袋怕把钢笔弄丢了,他就只挂着两个笔筒,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来,他照样会去村上镇上行走。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气,当年,读书人少,作为读书人重要标志的钢笔就备受青睐,大姑娘找对象,带回来的是个面前挂钢笔的,会招来一村人的艳羡,多少读过几句书的,男女朋友之间常常互赠一支钢笔作为信物,即使是找相好也是挂钢笔的走俏。秭归县教研室的何启贤老师能说会写,在全市名气不小,他还在中学教书时,有一次周末送远道的学生回家,返回学校时,走到半道天就黑了,他只好在一个农民家中借宿,女主人见他胸前口袋里两支钢笔熠熠生辉,说要借过来瞧一瞧,何老师还没有答应,她的手就伸过去取钢笔去了,取下钢笔的那一刹那,她的手在何老师胸前一滑,还借机捏了一把,这一捏,把何老师吓得不轻,忙索回钢笔摸黑走了几里路才到村支书家住了一晚。

钢笔作为书写工具,既降低了书写难度,又提高了书写速度,为教育的普及、文化的传播做出过重要贡献,至于在那疯狂的年代,有很多人用钢笔写了一封一封的告密信,写了一沓一沓的揭发材料和批判文章,那自然另当别论。与之对应的,当然也有一些人用钢笔写了很多的检讨、认识、灵魂深处闹革命的悔过书,也有许多违背良知、扭曲人格的批判自我也批判别人的文字材料,当然这又与钢笔何干?在发明钢笔之前,不是早就有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是早就有了文字狱,也早就有了卖身投靠的文字,唯一的区别是钢笔写得快一些,节省了时间,相同的时间,过去只可以诬告一个人的,现在可以诬告两个、三个人,过去出卖一次灵魂或许有些仓促,唯恐词不达意,现在可以游刃有余,可以把阿谀奉承的文字写得情真意切,把别人的屁沟舔得更为干净。

随着电脑的普及,用笔写字的人越来越少,即使写字,有大量的所谓中性笔蜂拥而至,抓一把装在包里,写完一支扔掉再换一只,很多干部的皮包里,中性笔和避孕套都不止一件的,钢笔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

历史的发展往往产生很多相悖的情况,社会的发展,并不是所有的人、物齐头并进地平衡发展,有的发展了,有的萎缩了,比如作为书写工具的笔,毛笔写出来的字既有实用性,又有观赏性,从某种程度上说,观赏性甚至大于了实用性,作为观赏的写字已经不叫写字,而是叫书法,钢笔把毛笔的这个功能大大削弱了,不过,它还可以写出硬笔书法,而中性笔则完全丧失了这个功能。技术和艺术总是一对矛盾,技术越发达,对艺术的伤害就越大,在崇尚技术崇尚实用的今天,人们的人文品格、人文精神、艺术情怀都大大地萎缩了,人们倾心于股票的涨停板跌停板,醉心于血流成河以及类似的金钱博弈,而对美的感受越来越迟钝,甚至越来越不屑一顾,这实在是很可怕的。

前不久去北京,逛王府井,在商场里,看到了几千元上万元的钢笔,我问营业员:这有人买吗?营业员抬起漂亮的脸蛋说,当然有,要是完全没有人买,我们摆在这干啥?

我还想问一问是些什么样的人买,不过,似乎没有必要,可以肯定的是,买钢笔的人并不一定用钢笔写字,也许是一种怀念,一种寄托,一种对文化的依恋,人们对于物质的追求很难持久,当我们可以拥有的基本拥有之后,就会觉得生活日复一日地乏味,日复一日地百无聊赖,只有文化的浸润是那样芳香馥郁,那样温暖甜蜜.可以让我们久久的沉醉其中。

写到此,我打开几个很久不怎么翻检的抽屉,里面还有好几只钢笔,有用过的,也还有用盒子装着的崭新的,我把用过的清洗干净,把没用过的认真擦拭一遍,然后用一块红布包起来,装进一只楠木盒子里,到时候,或许可以传给我的女儿,我会告诉她,这不是一个具体的物件,是一种情怀,一种带有一个时代气息的读书人的标签。

柿树

柿树在鄂西很常见,但是也少成片种植,不过是田间地头,这里一株,那里一株,即使很爱栽种果树的人家,顶多也不过三两株。

柿树需要嫁接,用作砧木的是狗柿子树,鄂西把一些野的东西冠以“狗”字,表示了一种鄙视的情感,比如,野花椒就叫“狗花椒”,不过是比家花椒的肉薄,籽大,不怎么香,这狗柿子树也结柿子,鹌鹑蛋大小,除去皮就是一大包籽,没什么吃头,只能用作嫁接柿子树的砧木。

冬天或者初春嫁接好枝条以后,经过春天的几个太阳,一米嫩芽慢慢钻了出来,渐渐散开了叶子,再抽出嫩枝,经风经雨经太阳,就成了一株小柿树了,几大片肥硕的叶子,在风中摇曳,生动极了。

柿树高大,枝叶舒朗,夏天里,蓊蓊郁郁的叶子里,藏着小柿子,因为都是绿色,不努力地寻找,便不容易发现,以为今年这柿树偷懒。

也许柿树的叶子是最无私的,大雁刚刚往南飞,红红的柿树叶就开始飘落,让满树的柿子显露出来,这是一棵树一年的成绩,叶子褪下去,让这通红的成绩单展示在世人的眼帘之下,那是非常动人的一幅图画,舒舒朗朗的枝桠上挂满了柿子,稠稠的一团一团,红嘟嘟的,上面又有一层细细的白粉。这让我想起一个鄂西的谜语:

铜鼎锅,铁鼎盖,

高吊起,逗人爱。

柿子是黄里透红的颜色,形状有些像农村猪肉的鼎锅,所以叫铜鼎锅,而柿蒂是青色的,所以叫铁鼎盖,这谜语是小时候奶奶说给我们听的,我们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一猜出来就流口水。

柿子的吃法很多,青柿子摘回来洗净沥干,再采回高梁叶子、辣蓼子(一种植物),用冷开水泡在坛子里,把沥干的柿子放进坛子,十天半个月过去,涩味退净了,柿子又脆又甜,好吃极了。稍过几天,柿子青中略带一点黄色时,摘下来,洗净沥干,放进泡菜坛子里,用不了多久,就成了酸脆可口的泡菜柿子,将一个柿子切成八瓣,一只青花瓷的盘子里放两个柿子,一端上桌就勾起了人们的食欲,三下两下,一盘就没有了,特别是春节期间,鄂西接春客,少不得要闹酒,这泡菜柿子总是喝酒人的最爱,不断地在吆喝切柿子来,有一回,我们去二嫂家拜年,一桌人喝了六斤白酒,吃光了一坛泡菜柿子,临走时,每个人还提走几个,只可惜,离开了泡菜水的柿子,并没有原来好吃。

很多蔬果都有野兽偷食,柿子也一样,最喜欢偷食半熟未熟柿子的是果子狸。柿子快成熟时,每天晚上,就有果子狸嗖嗖地上树去偷食,其实,果子狸吃不了多少去,当初,柿子也并不怎么值钱,偷食一些并无大碍,但是,果子狸的肉太好吃了,油而不腻,奇香无比,人们就在柿子树上布下种种机关,也有的人带了土铳来打果子狸,他们把手电筒绑在铳梢上,举着铳在柿树上晃动,其时,树叶已经比较稀疏,很容易就找到了目标,当手电筒照到一对闪着绿光的眼睛时,果子狸就会一动不动,然后,铳响了,声音木木的,这就是打着了,就不是放的空枪,紧接着,啪的一声,一只肥硕的果子狸重重地掉在包谷地里,第二天,三五七八好友定要美餐一顿,自己酿的土酒,不醉不归。有时也有失手的,枪没有打准,果子狸从树上跳下来,猎人带来的狗就去追,夜间,狗的眼睛终究比不过果子狸,让它逃脱了。猎人并没有责怪狗,拍拍它的头说,咱明天再来。次日晚上,这株柿树下并没有人来,可一湾的柿树下都有了闪闪烁烁的手电,不过扑空者居多,野物也精明着,惹不起躲得起,果子狸也是这么想的。广东闹非典以后,几乎再没有人打果子狸、吃果子狸,果子狸们的幸福生活从此开始。

果子狸偷食柿子的时节,正是用柿子制作柿饼的时节,做柿饼是提升柿子附加值而又让柿子便于收藏的最好方法。

把要熟未熟的柿子叉回来,去皮,放在竹篾折子上晾晒,早上搬出来,晚上再搬进屋去,也有把篾折子安在房檐下的,就不用搬进搬出,待柿子晒干成了柿饼,十个一捆捆好,放在坛子里让它上霜,所谓的“霜”就是葡萄糖的粉末,这样的柿饼好看,味甜,过去有喜事打厢桌,要摆果盘,盘子里除了油炸的馃子,还有板栗核桃花生柿饼,足以证明这柿饼是拿得出手上得了台面的。若有至亲好友来到家里,又并不是吃饭的当口,主人会端出一盘核桃板栗柿饼之类的吃物,再斟上一杯酒,就坐在火塘里吃着喝着,那已经是很高的礼节了。

晒柿饼是个精细活儿,不能沾雨水,不能让鸟雀啄,时不时要敲一敲旧搪瓷盆,或是用响竹篙敲一敲,总之,要弄出一点响动,鸟雀才不敢来,还有的在篾折子上放了土铳亦或是一根弯拐杖借以吓鸟,不是所有的鸟都认识这东西,竟敢“以身试铳”,主人在铳里装上药,对天放了一铳,从此鸟们再也不敢光顾了。

晒柿饼不是最难的,把树上是柿子叉回来是最不容易的。所谓叉柿子,就是把一根长竹竿的头上弄开一个口子,用一根细木棍卡住,人站在树上,把竹竿伸出去,叉住结柿子的树枝,再转动竹竿,把树枝折断,然后把竹竿慢慢收回来,取下柿子放进拴在树枝上的竹筐里,一筐装满,用绳子把竹筐慢慢放下来,树下的人把竹筐的柿子倒进大一些的篾篓里,再把竹筐扯上树接着叉。一般的男劳力不一定做得了这活,首先要不恐高,爬上几丈高的树头要不晕,还要有臂力,一竿子柿子几十斤要收得回来。我们村最会干这活的是远贵大叔,他一天可以叉几树,请的人就多,总是忙不过来。

银花家的男人出去打工了,远贵大叔觉得一个女人家不容易,就先给她家叉,她家的柿子树特别高特别大,远贵大叔想半天给她叉完,上树叉了一晌功夫,只剩一个飘枝子(斜出去伸得很远的树枝)了,他忽然尿急,下树小解再把上树很不划算,反正树高,也看不清楚,他就站在树上尿,银花在树下觉得好像飘起了细雨,她抬头望天上,蓝天白云,太阳红闹闹的,怎么会下雨呢?再往树上一看,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这个死远贵大叔,这句话是心里说的。

柿树的树枝很脆,加上飘枝子上的柿子结的特稠,远贵大叔一百多斤再搁上去,树枝子承受不起,咔擦一声,树枝断了,说时迟那时快,远贵大叔急中生智,用叉柿子的竹竿往地上一戳,就像撑竿跳高一样慢慢地落了地,并没有伤着,只是吓得半天没说话,等他慢慢清醒过来,对银花说,对不起,可惜了那一枝好柿子,都摔破了,银花刚才吓傻了,要是出了人命,可是天大的事,现在见远贵大叔没事,才破涕为笑,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县电视台的一位编导听说了这惊人的一幕,要为正在拍的一部纪录片《村上柿树》加上这个情节,要远贵大叔再表演一遍,横说竖说他坚决不答应,那位编导很是遗憾。

柿树是最贱的树,贱得有几分让人感动和愧疚,不上肥,不生虫,几乎不需要人管它,一株树,可以结果上百年,所以,柿树死了,没有人用来做木材,也不用来做柴烧,柿树一辈子是人欠它的,它不欠人一分,现在它死了,你还忍心要利用它的躯体么?人不可贪婪无度,否则必遭报应,留一些商机不去开发,不去追求利益最大化,不要榨干最后一滴油,不要把一个物种赶尽杀绝,不要无限制地追求高效课堂,不要设法编一个跟海一样大的网,把海上的生物一网打尽,一切让它自然地生,自然地死,无上崇高的精神,有节制的物欲,这就是生活本身。鄂西人不一定都读过老子,但朴实的古老哲学基因已经根植在每—个人的脑海,成就了他们朴素的人生信条。

柿树有用,但无大用,观赏性不强,经济价值不高,就像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少有人关注,生活就很自在。一辈子就像一篇平淡的叙事散文,像山间的一泓溪水。其实这很好,真的很好。要是果实值钱或是枝叶值钱,就有人大片繁殖,化肥、农药、大棚,弄得你背离了祖宗,要是根值钱,满山的柿树都要被挖绝,弄得断子绝孙,要是树干值钱,刀砍斧斫,锯啮铲伤,断然已无村上柿树。

柿树依然不卑不亢不惊不喜地在鄂西的土地上生长,依然是这里一株,那里两棵,夏天一树绿叶,秋天一树硕果,尤其是到了初冬,满树的叶子全部脱光,一坨一坨的柿子挂满枝头,在阳光的照射下,通红通红,好看极了,那些搞摄影的、画画的常常在树周围一转就是半天。每个村都有这样几树柿子是不叉的,留给路人解渴,留给鸟们啄食,留给果子狸解馋……

柿树,平凡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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