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光绪“庚子西狩”对河南民间的骚扰

2016-02-12 05:00陈德鹏平顶山学院政法学院河南平顶山467000
天中学刊 2016年1期
关键词:河南民间

陈德鹏(平顶山学院 政法学院,河南 平顶山 467000)



慈禧、光绪“庚子西狩”对河南民间的骚扰

陈德鹏
(平顶山学院 政法学院,河南 平顶山 467000)

摘 要:从慈禧带着光绪帝西逃到回銮,河南遭受兵差滋扰之苦、供奉粮饷之难和迎接回銮之累,因而,对于河南百姓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

关键词:河南;民间;骚扰;“庚子西狩”

关于慈禧、光绪西逃,学术界已经有不少研究,但其成果大多散见于各种相关论著中,尤其是此次“西狩”对河南的影响,少有专门的探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档案等原始资料也罕见利用。本文拟就所见电报档、军机处录副奏折,结合锡良、于荫霖的奏疏,以及地方志等史料,简要梳理一下“庚子西狩”对河南民间的骚扰。

一、兵差滋扰之苦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庚子之役的失败,使京畿地区沦于敌手,慈禧太后带着光绪帝仓皇“西狩”,山西、河南成为拱卫西安行在的第一线,也就成了兵差滋扰的对象。

慈禧西行后,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不断谕令各省调兵拱卫。河南因兵力不足,巡抚裕长增募四营,与原有马、步七营,每营添足五百人,以加强豫省兵力[1]117。闰八月,岑春煊奏联军抵达保定,诚恐西趋,清廷谕令:“河南、山西防务最关紧要……着裕长、于荫霖、锡良通饬分扎各营,酌度地势,迅速办理。敌情叵测,万不可因现办款议,稍懈军心。”[2]九月,两宫驻跸西安之后,又令董福祥、程文炳统率所部,分驻潼洛、河北(这里指河南省黄河以北的地区)一带,“择要严防”[1]209。十月,新任河南巡抚于荫霖为了加强河北地区防务,奏请调记名总兵李南华、游击刘应贞和山东登州镇总兵夏辛酉来豫[3]。因夏辛酉刚被山东巡抚袁世凯调回,清廷令李南华、刘应贞调归于荫霖差遣[4]。十一月,于荫霖又奏调拔贡知县陈正源等二员差委[1]264。不久,清廷还令宋庆在马玉昆所统三十二营内酌拨若干营赴豫分扎[5]706。直到次年三月中旬,议和大局已定,程文炳所率五省援军十五营才撤回,而宋庆、马玉昆所部则仍在豫省河北地区驻扎[5]782,为后面的两宫回銮保驾。

各省援军和随扈各军来源庞杂,纪律涣散,剽掠成性。对此,山西巡抚岑春煊抱怨说,援军比八国联军还可怕,“洋兵虽图西进,果能因应得宜,或尚易止。可虑者,驻晋客军庞杂。如马玉昆所部,现驻晋者,尚有二十余营。该军半系溃勇,专以剽掠为能。又,方友升、张德朝所统两湖之军,多半票会匪类,将骄卒悍,统驭实难”[5]768,可谓“援军猛于洋鬼子也”!驻豫各军也是如此。据陕西布政使端方奏,骚扰河南的军队以安徽援军为最,其次是江西援军,他们在新安县打死车夫骡子,在硖石镇谎称丢钱勒索驿丞赔偿,在荥阳短发车价、强拉马匹、殴打家丁和车户[6]。

与此同时,地方胥吏也借兵差之机搜刮百姓。豫抚于荫霖奏称:“自屡过兵差,所需草束遂藉端加倍……查陕州大小客店共六家,兵差滋扰不堪。店户衣服被兵抢掠,控州代为要回……至马号应用麸料、草束,经管号家人段姓以过兵为名,多索麸料,折价勒交:其草先以三斤为一斤,后乃以十二斤为一斤。民不堪苦,咸为切齿,至聚众数百,将期寻杀,该家人逃至灵宝藏匿……旋据该州境五路小饭店公同呈诉内称,各饭店常被州号勒索。支应麸差向交湿麸,照京斗每斗约重六斤,每日交麸八斗九升四合,共重五十余斤;交麸一石,向发价银一两,立有碑记可查。近来麸差加重,复勒交干麸,甚又每斗改为四十斤,日交斗数如前,净重三百五十余斤,应得麸价分文不发……此外,旧章尚有摊自民间者,每亩捐钱三十文,每年约共收钱六千六百余千。本年该州商同局绅,两次每亩地复加派四十文,民已交怨;嗣又藉办兵差,每亩又添派二十文,百姓哗然,遂有先缴农器,而后来州算账之举……灵宝县……兵差过境,有先兵而逃者,有后兵而归者……麸料、草束向系民间支应,尚未格外加增,但催取时,差役轮流下乡,需索饭钱数十文或一二百文,为数无几,而催索频烦,乡民未免恶其滋累。阌乡县……马号草料取之民间,号麸征之饭店。本年兵差,马号即藉此为词,多加数目。草料由乡间加摊,系属众力,惟麸片只有饭店两家,未免苦累,致有怨声;且催取时系差役经手,每遇下乡,动辄需索饮食,或数十文至百余文不等,名曰‘催费’。”[7]294−299

二、供奉粮饷之难

慈禧带着光绪仓皇出逃后,一切用度,全靠地方供奉。七月二十三日,慈禧借用怀来县印寄谕河南:“朕钦奉慈舆暂行巡幸山西,随扈官兵为数众多,饷项一切,深虞不继。所有河南应解京饷,著裕长提前筹措,全数解送山西,切勿迟误。”[8]到西安之后,岑春煊奏称:行在需粮浩繁,陕西适值荒歉,米价奇昂。清廷“即着(豫抚)裕长,无论何款,速提银十万两购买米麦,由陆路迅即运陕”。又令调拨河南赈余粮三、四万石运赴行在[9]。到十月二十五日,河南先后运大米一万七千余石至陕西[7]280。十一月,河南又“将司仓备荒京斗小麦一千七百石,黄豆八百石,共二千五百石,作为头批,委候补知县吴寿祺等管解;又京斗小米二千石,小麦五百石,共二千五百石,作为二批,委候补知县胡德元管解”[5]316。此外,还有光绪二十六年河南应解直隶军饷十万两,于荫霖“于无可设法之中,勉力挪凑银三万两”解赴行在[10]。

采办这些粮食,豫省抚藩诸官固然少不了折腾,而对于百姓则不啻灾难。

其一是河南连年灾荒不断。自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至二十七年(1901年),河南很多州县连年灾荒。例如:光绪二十四年十二月,有人奏“豫省连年歉收,今年遽遭阴雨,秋禾尽淹,灾重地方与光绪三年相同”[11]713。其他省的灾民也流向中州,“河南地方,流民络绎而来,不特山东兰、郯等处之人,即江北徐海各属灾民亦复接踵而至”[11]719。光绪二十五年春,“河南被灾州县,粮价甚贵,小民转徙流离”[1]775;夏,“河南省雨泽稀少”[11]851;接着,“河北三府,本年秋禾歉收;经冬无雪,二麦不能播种,灾情甚重”[11]1001。光绪二十六年七月,豫抚裕长奏:“河北三府暨开、归、河、陕、汝等属,旱灾已成”[1]111。光绪二十七年七月,兰仪、考城两县被水灾[1]413。同时,官府苛敛较以前有增无减。例如:有人奏,豫省丁漕折价过重,“州县征收钱粮,竟有每两银折价至三千文以上者。似此任意浮收,殊属不成事体”[11]945。裕长覆奏说:“豫省征收丁漕,并非概有赢余。现拟择尤酌减,定价完钱之处,至多不得过二千六百文;汝、光所属,内有差徭,以三千文为率,不准再加。”[11]988这实际上承认了完粮折价过重的事实。其他还有州县办案,“勒掯钱财;征收钱粮,加派苛罚;又复私自变卖仓谷”[11]989。因此,从河南购买粮食供奉行在及随扈各军,无异于夺民口中之食,以致阌乡等县“绅民不许米粮出境”[7]318,供奉行在之米石到此受阻。

其二是运输困难。“由豫西行入陕,路最崎岖,往往危岩峭壁中仅有一线行径。当此冰雪填拥,路狭泥深,人畜均难跋涉,粮运艰阻”[7]280−281,何况“考城、兰仪、商邱、鹿邑、夏邑、渑池、灵宝、阌乡等县……地僻民贫,并无大车可雇”[7]284,复又“自闰八月以后,东南各省方物、粮饷、军械络绎而来,冲要处所动辄需车数百辆不等;河南府陕州一带,向非商贾辐辏之区,原备之车不敷”[7]319,而“旬余以来,连番大雪,西路既多深沟,并多山险,由铁谢运至会兴镇三百数十里,泥淖股胫,日行十余里,沿途骡马倒毙,车夫多弃车而逃。现自陕州之会兴镇运至西安,车脚每石加至银三两,驼价每石加至银三两五钱,尚皆裹足不前”[7]281。

此外,河南还要疏通驿传。河南原为陆路交通枢纽,驿站甚多,但清代驿传主要是由南向北,东西向的驿站则较少。为了沟通行在与东南各省的联系,河南就不得不重新设立驿站。于荫霖奏道:“东南诸省本折文报,向系取道中州北上。现在乘舆巡狩长安,西路限行文件络绎不绝,向不当站州县一旦变为冲繁通衢,不能不变通整顿,以肃邮政……一切文报向由河南北上者,今皆改道西行;地方向非通衢者,今皆成为大驿。加以军情转运,文报紧急,五六百里排单源源而来,各州县额设驿马无多,难资周转……拟请自归德府永城县起至陕州阌乡县止,共二十二驿;酌量分别一驿或添马十五匹,或添马十匹,总计添马三百五匹。所需马匹由各该州县赶紧自行采买,入解当差。”[12]在供奉行在和军粮运输本已十分困难的情况下,虽区区三百余匹马,购买起来,又谈何容易!

三、迎接回銮之累

光绪二十七年八月底,慈禧、光绪帝由西安回銮。自光绪二十七年九月初五日进入河南境,至十一月十二日出境,共计两个月零八天(锡良计算是六十九天),驻跸二十五处、饘十四处、进茶四处[5]862−890,各项费用达一百八十七万余两[14]234−235。

对于各行宫的情况,我们可以从一则地方志的记载中略见一二:“行宫墙壁,以红黄色涂之,辉煌耀目;门屏格扇,都令雕刻极其精致;御榻用黄缎绣,龙墩、厕所皆以红毡叠铺;御膳房所需一切器皿皆新置,大厨房山珍海错,每味各归一处专司。”[13]58虽说“此次启銮回京,一切用费,均开正款,不至扰累民间”,且免所过之处当年钱粮[14]158,“而贸易佣趁,转得藉谋糊口”,但“民间不惟无丝毫扰累”[14]194恐怕难免粉饰之嫌。

在阌乡县,时值饥馑之后,跸路大臣黄履中因原有官道崎岖不平,竟要铲除农田即将成熟的庄稼修路。县令邓华林认为,等农户收完庄稼之后再修路,亦为时不晚,黄氏勉强同意,农户秋收才得保全。该县阌底镇是进入河南的首站,“豫抚松寿先半月而至迎供,河南各司道大员除藩司外皆预至迎候,其各部扈从公馆将该镇附近村庄尽行占用,车马招自邻境,拥排数里……两宫一至,从官山积,马如云屯。一宿即过,而物品抛弃狼藉……是役也,费用耗滥虽正款,由上发给,而地方不堪其累云”[15]72−73。民国《陕县志》也说:“是役也,所过之处,供张甚丰,而余物抛弃狼藉,虽开支正款,地方已不堪其扰。某生咏行宫七绝二句云:无限苍生膏与血,可怜只博片时欢。”[13]58

在洛阳,河南知府文悌为了迎接回銮,向河南布政使延祉要银八万两,延祉只给三万,文悌“怏怏而回,仍就地罗掘以供所需,故一切部署,无不力从丰赡”;“沿途烽候堆房,皆一律新修,焕然耀目……行宫,则局势宏丽,陈设皆备极精好。(当地人)谓文守惨淡经营,已逾数月,殊不免有人劳鬼劳之感想”;“行宫工程,原估二千四百串,现用至三万余两”;“又以重贿深结李莲英,终日在李室,手持水烟袋当户而立,与出入官员招呼点首以示得意。豫中同僚,皆心鄙之。”[16]101−102次年正月,文悌即迁升贵西道,时任豫抚的张人骏见面后说:其人“伪多诚少”[17]152。然而,豫省官员想趁此讨好慈禧、李莲英以求升官发财者,又岂止一个文悌?故开封有民谣说:“银如山,金满屋,不要钱,李太叔(指李莲英)。”[18]6说的是李莲英索贿金银如山,还说不要钱。正因为随扈与赶赴行在的官员行贿受贿、敲诈勒索公行,才出现了有人“冒充王公仆从,于各州县供给,恃强攫食毁器”[1]435之事。

总之,拱卫行在、供奉粮饷和迎接两宫回銮,对于河南官员是一次表现“忠心”的大好时机,而对于沿途的河南百姓,说是一场劫难,亦似不为过。

参考文献:

[1] 清德宗实录:7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5.

[2]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电报档[Z].档号:1-01-12-0 26-0184.

[3]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电报档[Z].档号:2-02-12-0 26-0083.

[4]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电报档[Z].档号:1-01-12-0 26-0297.

[5] 续修四库全书:446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6]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录副奏折[Z].档号:03-6036-039.

[7] 于翰笃.于中丞(荫霖)奏疏[M].台北:成文出版社,1968.

[8]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电报档[Z].档号:1-01-12-026-0048.

[9]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电报档[Z].档号:1-01-12-0 26-0154.

[10]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录副奏折[Z].档号:03-60 36-039.

[11] 清德宗实录:6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2]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录副奏折[Z].档号:03-66 55-012.

[13] 民国陕县志[Z].台北:成文出版社,1968.

[14] 锡良.锡良遗稿:奏稿[M].北京:中华书局,1959.

[15] 黄觉.民国新修阌乡县志[M].台北:成文出版社,1986.

[16] 吴永.庚子西狩丛谈[M].长沙:岳麓书社,1985.

[17] 张守中.张人骏家书日记[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3.

[18] 王天奖,邓亦兵.辛亥革命在河南[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1.

〔责任编辑 牛建兵〕

作者简介:陈德鹏(1961-),男,河南光山人,教授,博士。

收稿日期:2015-04-17

中图分类号:K25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5261(2016)01−013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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