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个想念她的日子里

何力在北京MAO LIVE 演出

何力，全名何力·阿不都卡德尔（Helil Abuduqadir）。民谣艺术家，诗人，音乐制作人，民间音乐研究者和实践者。

1970年出生于新疆一个维吾尔族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翻译，母亲是医生。

1993年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大学期间自组“愚公乐队”开始词曲创作和演唱。

2007年受邀赴香港大学举办和平音乐会。

2009年出版发行首张个人词曲、编配、演奏、演唱的《65亿分之1的诗与歌》。

2013年出版发行词曲《70亿分之1的诗与歌》。均受到多方好评。

2014年，为西部歌王阿卜杜拉制作唱片《没有天空的都市》，担任音乐制作人和编曲，并创作主题歌《没有天空的都市》。华语金曲奖评论该专辑说：音乐人何力为新疆歌王度身定制的世界音乐专辑，是一张还原原音、本真的“新丝路音乐”。同年，为电影《超萌英雄》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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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会想起我的小学老师——王秀玲。

大约在2000年，我的歌曲《我就出生在你要我出生的房子里》的歌词，被评为20世纪华语经典。2009年，它又登上《人民文学》的殿堂。2013年，它再次在唱片《70亿分之1的诗与歌》里呈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父亲是翻译的缘故，在即将7岁的那一年，他决定让我去读汉语学校，我就成了一个“民考汉”，张承志先生2015年在《十月》杂志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谈到我时说——他（何力）是称做“民考汉”的语言大潮之后，留下的一个正果。

一次又一次努力前行的收获，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成绩，于我渐渐地都变成了一次次的想念，愈发地激烈而深沉。我的小学老师，是她教会了我通过文字去表达、去呼喊。

而在我迄今为止所发表的一切作品背后，我都看到她愈发清晰的身影。这身影不是符号，不是象征，不是画面，而是一种可以触摸的真实。亦如她30多年前站在幼小的我身后，右手握着我握铅笔的手，左手按着我的方格本，一笔一划地教会我写下方方正正的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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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走进中国新疆南部一个叫红旗公社的乡镇民汉合校，我入学了。大部分汉族同学是从内地来到新疆上山下乡的知识分子、右派或者来讨生活的农民的孩子。有些人来了不久又走了，孩子也随后转学。因此我的小学同学少得可怜，最少的时候一个教室里只有8个人而已。

因为学生少，老师紧缺，所以语文、算数、常识等一切课程都是王秀玲老师一个人亲自上阵。除了中间偶有其他老师短暂的代课，她是我整个小学生涯唯一的老师。正是在她的课堂里，我学会了汉语拼音，学会了写汉字，写下了平生中第一个句子，学会了完整地诵读一篇课文。她严厉的教育方式和慈爱的责任心，正如那些她教会我的字词一样从此烙在了我的生命中。

正是通过她最初教给我的汉语，我一步一步认识了世界，认识了自幼出生并生长于斯但并不了解的伊斯兰文化，重新认识了木卡姆和世界各地的民间音乐。也是通过她最初教给我的汉语，我听到了享誉当今世界的哲学家侯赛因·纳赛尔在北大的演讲，而在他的《伊斯兰教》一书中，还前所未有地读到了孔子是先知和圣人的观点，我感到震撼。这些书没有维吾尔文版，若我不懂汉语，那就意味着终生将与很多人类的思想无缘，也愈发坚信无知才盛产极端，唯有良好的教育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钥匙。

我对她唯一的不满，而今也变成了一种极为甜蜜的回忆。那是我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大家围在一起玩“丢手绢”的游戏，无论我们玩得多么开心，哪怕只想延长5分钟，但是时间一到，她都会用严肃的口吻命令我们——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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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一次的想念中，我是多么遗憾没有留下王秀玲老师的任何照片或者手迹，而关于她的生活我更是所知甚少，除了印在脑海中的一张极其美丽的脸，甚至想不起她穿过的衣服的颜色，而当时流行的黑、蓝色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永远和她无缘。

小学毕业后，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我去了伊宁就读中学。高考考到了陕西师范大学，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中文系，大学毕业后踏上了在中国的大地上行走歌吟的旅途，而她的身影一直在前方、在梦里把我陪伴。

当我回首小学岁月，梳理我的音乐生涯，我会想起母亲在医院的同事——一对来自内地的年轻夫妻家里常常响起风琴声，我会忍不住感慨万千，那琴声一洗动荡年代的贫瘠，和悠扬的木卡姆一起，曾响彻在沙漠绿洲的边缘。在他们不远万里随身运来的一架风琴背后，该有怎么样的一颗热爱音乐的心灵！而我的小学老师王秀玲，带来的是一颗献身教育的火热的心，我们就是她的风琴，她用自己的生命把我们一个一个培养成人，奏出了最美的乐章。

没有人知道，在我的第一张唱片《65亿分之1的诗与歌》出版时，我郑重地在感谢名单里写下了她的名字。而今，我不知道她是否尚在人世，虽然她一直从小学陪我直到现在，从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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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若雪之歌》，2007年，我受香港大学通识教育部的邀请赴港举办一场和平音乐会。演出前夕，我有幸认识了当地一所中学的冯惠卿老师。她为我这个初来乍到者讲解香港的历史和文化。这是千载难逢的时刻，我们分享着彼此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和希望。走着走着，我惊讶于生命中的无奈和悲伤已逃之夭夭，潮润的眼睛一再映出人世的美好，内心充满了久违的喜悦，我似乎又遇到了我的小学老师王秀玲。

那一天起，冯惠卿老师成了我心中香港地区的形象大使。而印在我脑海中的一张最美丽的脸，属于我的小学老师——王秀玲。

因为我的小学老师王秀玲，我拥有了无比富饶的小学生涯，接受了无与伦比的启蒙教育，至于贪图虚名、趋炎附势之类，我小学的恩师已经用她的一生为我做出了榜样，也因了这一切，我努力在今后的生涯中如我的恩师一样，宠辱不惊地努力前行。

王秀玲老师，成为您的学生我是多么幸运;在每一个想念您的日子里，我是多么急切地祝福和祈祷——愿您平安，愿我们重逢的日子早日降临！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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