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繁华，无你何欢

◎潇湘蝴蝶



此生繁华，无你何欢

◎潇湘蝴蝶

图/七叶晴明

编手礼

在迷醉的烟花里，是她低眉浅笑间留住了司马昭的深情，惊醒了铭刻在三生石上的诺言。而他眉梢处的一丝清澈早已穿越沧海桑田，轻落在西晋的诗篇上，纵隔千年时光，依旧深情如许。

—夏芊西

司马昭和王元姬的缘分是由父亲司马懿促成的。那年，司马懿听闻兰陵侯王肃之女王元姬八岁就能诵读《诗经》《论语》，聪慧有礼。于是，司马懿不远千里赶赴山东为司马昭和王元姬订下婚约。

那年的秋天静美如画，落叶纷纷，惹得缕缕幽情随秋风摇曳，撩拨着王元姬无尽的思绪。这是她新婚后的第一个清秋，望着眼前遍地黄菊，她想起了闺阁里的秋。十数年的记忆怎能轻易抹去？她想家，想暖阳下摇晃的秋千，想闺房内清风乱翻书的情景，心海沉浮间久久难眠。

21岁的司马昭未必明了这些小女子心事。不过，不懂也未必不好，起码他能让她拥有独立的内心世界。

每日他晨起后就出门，她则帮助婆婆打理家务，之后回到书房看书做女红。日子恬淡如水，他们话语很少，家里很安静，她的温柔和他的风雅在寂静的秋越发显得清丽悠远。

每日晨起，她为他打理穿戴。他偶尔俯在她耳边轻声私语，她总是含羞低眉，千回百转皆风情。有时他还会陪她在落日时分一起在湖畔闲看黄昏的晚霞，任光阴于指尖流去。这个秋天有点凉，不过有了他的陪伴，王元姬的心很暖。或许爱得太过，伤心伤肺伤人，爱得太浅相处太累，而他们刚刚好。

而婆婆对王元姬也甚是满意。她没想到儿媳不仅容貌端庄典雅，举止谈吐亦不俗，倒是司马昭虽比王元姬大几岁，但因自幼随父长在军中，看起来鲁莽浮躁许多，能娶到这样的女子，司马家人人都很满意。

王元姬嫁进司马家后谦虚谨慎，生活节俭，常常自己纺纱织布，为一家老小缝制衣裳。只是婚后一直未曾生育，这是王元姬的一块心病，也是婆婆最担忧的。

一年夏天，司马懿提议为司马昭纳妾。司马昭纵是百般不愿，但父命难违，眼看佳期越来越近，司马昭唯有直言相告王元姬。

王元姬听后连声说亏欠。望着王元姬清澈的双眸和满脸的羞愧，司马昭的心隐隐疼痛。转身瞬间，他似乎看见她眼角的泪，一缕说不清的哀愁纠结在他心头。

看着王元姬竭尽妇道，妻妾之间亲善和睦，司马昭越发心疼。他怕，怕听到王元姬的叹息，怕看见她眼角有悲哀溢出，怕与王元姬对视。而王元姬一如往昔，顺承父母心意，处理家中大小事宜，且言谈符合礼制，婆婆对她更是百般疼爱，让她管理家里大小家务。

婚后第六年，王元姬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司马昭在心里暗暗发誓，要给孩子和妻子最安稳的生活，每晚归来总要询问王元姬的三餐情况，细心呵护。

王元姬平安生下长子司马炎后，司马昭与她相拥而泣，心头的愁思飘然而去。从此，司马昭不愿再娶其他女人。

王元姬自小熟读史书，是有名的才女，常为司马昭出谋划策。一次，司马昭在家宴请钟会，王元姬也在。见过眉宇飞扬的钟会后，王元姬便对司马昭说：此人城府颇深，不可轻信。司马昭不以为意，并于次年加封钟会。

之后司马昭再次宴请钟会，这次王元姬依然盛情招待。宴会上钟会鼓动司马昭发动伐蜀之战，并自请带兵。宴席散后，王元姬对司马昭说：“钟会见利忘义，喜欢挑起事端，恩宠太过一定会作乱，不能委以重任。”面对话语不多的妻子，司马昭追问何故。王元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五个字：日久见人心。

司马昭觉得钟会跟随自己多年，未曾有过叛逆之事，是王元姬多虑了。然而，两个月后的深夜，还在梦中的王元姬被吵醒，原来是钟会密报司马昭说邓艾要谋反，王元姬连忙起身劝他，钟会不可信。此话王元姬已说过多次，司马昭也开始疑惑。

没想到次年正月，钟会便起兵谋反。司马昭这才恍然大悟，明白王元姬的话。

从此，司马昭对王元姬万分敬佩，遇事总会先询问她的意见，特别是选才用人方面，他都会听听她的见解。悄然间，王元姬成了司马昭的女谋士。

流年似水，一身戎装的司马昭刚过完54岁生日便中风在床。王元姬不离左右，日夜侍奉，常常衣不解带，夜夜不眠，可司马昭病情未见好转。

一个寂静肃穆的雨夜，司马昭流着泪握紧王元姬的手，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便永远离开了她。在司马昭手指松开的刹那，王元姬的心顿时失去了依靠，晕倒在地。

浅相遇，深相知，夫妻二人一起走过的这么多年成为她这一生最华丽的篇章，也是她最美的记忆。她以为这一生他们都可以静默如许，弹拨流年。可一缕烟雨飘过，数十年相偎相依的细碎时光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回想这么多年的日夜相伴，司马昭的一袭洒脱让安静柔婉的王元姬倾心相付，不能忘却。他走了，她的心也空了。哪怕是数月后司马炎称帝，建立晋朝，让她享尽荣华，她也再难为谁展眉一笑。

三年后的春天来得那么晚，她带着无限深情和期盼随他而去。司马炎将他们合葬于崇阳陵。也许在奈何桥上，他们仍会执手静听流水低吟，看清风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