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不要为我哭泣

匡济

著名美国音乐剧《贝隆夫人》中有一首经典插曲《阿根廷不要为我哭泣》。此曲以及此剧，讲述了阿根廷第一夫人艾薇塔·贝隆短暂传奇而又哀伤的一生，她是阿根廷人民心目中一位无可替代的女神，也是阿根廷的精神象征之一。

又有一艘贝隆夫人时代“移民”到这个国家的战舰，有着不亚于女神的传奇历史，它诞生于二次大战的硝烟之中，从珍珠港的灾难中驶来，历经恶战，毫发无伤，宛如其名“凤凰”一样有不死的魔力。

最终，“不死凤凰”还是死了，死于护卫阿根廷的战斗之中，死得同样让阿根廷人刻骨铭心……

多劫不死

“凤凰”死于1982年。

但它的故事，却要从1922年开始讲起。

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英美日法意五大列强因为承受不住费用惊人的海军竞赛，便决定谈判各家军舰的吨位与数量，最终形成《五国海军条约》，条约规定了五国战列舰总吨位限额，工业底子并不怎么雄厚的日本的战列舰吨位排到了第三，仅次于英美，强于法意，算是占了不少便宜。但在日本军国主义分子看来，这还远远不够。条约不让多造战列舰、航母，日本就大造特造威力仅次于这两者的重型巡洋舰。

很快，日本的花招便引起了英美注意，于是到了1930年，他们又强拉日本进行新的谈判，对重型巡洋舰的吨位与数量进行了限制。

但这怎么可能限制得住一个虎狼之国呢？

日本立即发明出新的花招，擦着条约的边界，又造出了一批所谓的轻型巡洋舰，吨位却高达万余吨，主炮多达十五门，而且具备一到战时就改装为重型巡洋舰火炮的潜力。

无奈之下，正深陷于经济危机之中的美国，只得有样学样，勉强接招，也造出一批万吨级的轻型巡洋舰来加以对抗。

其中之一，便是“凤凰”。

其得名，源自美国亚利桑那州首府“凤凰”市。此城建立于古代印第安人留下的一处废墟上，命名者自认为这是一番伟业，宛如西方神话中，那一只死于烈焰而又复活于烈焰的凤凰，故而取名为“凤凰”。

“凤凰”于1938年10月服役之后，便开始了最初的适应性远航，方向是自北向南，沿着拉丁美洲海岸线而行，阿根廷正好在它的处女航路程中，数十年后，这里又会成为它的埋骨之地。

日军偷袭珍珠港时，“凤凰”不幸也在港内，不幸中的万幸在于，它的个头，相比于港内那些三四万吨的战列舰，显得“微不足道”，故而并未成为日军飞机的攻击目标。相反，“凤凰”反应迅速，舰上水兵是第一批操炮反击的美军之一。这艘勇猛的军舰，甚至还立即加入了其他几艘巡洋舰、驱逐舰组成的反击分队，大胆出港搜寻日军舰队。

能从珍珠港的灾难中毫发无伤幸存下来的军舰并不多，“凤凰”算是一艘。突然挨了日本人一记闷棍的美国人，却还没有工夫还手，因为打还没有挨完——日军正在横扫东南亚，菲律宾首当其冲。于是包括“凤凰”在内的许多幸存者，都被投入了护送增援部队去菲律宾的任务中。

还等不到它们到达菲律宾，菲律宾就“丢”了。它们又被辗转送往澳大利亚，那里有一位从菲律宾逃出来的陆军五星上将，正在组织新的抵抗力量。他就是麦克阿瑟。

从此“凤凰”便在麦克阿瑟麾下效力，征战于潮热的西南太平洋。

起初它多负担保镖任务，护送各种船队。它曾受命护送一艘老式小航母“兰利”，上面载有大量战斗机，不料还没会合，后者就被临时调往其他地方，然后，便被日军炸沉了。

“凤凰”躲过第二劫。

数月之后，在对洛斯·内格罗斯岛的进攻中，“凤凰”被选为麦克阿瑟的座舰，并以其十五门大炮为陆军助战，摧毁了许多岛上日军的工事。

大约是此战的对岸轰击效果让坐镇指挥的麦克阿瑟很是满意，“凤凰”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便一改过去的护送队长角色，转而成为炮击队长，摧毁了一个又一个日军工事。

军舰对岸炮击是一项风险颇高的任务，因为岸上的敌军也有重型火炮可以反击。对于离岸不太远的中小型军舰而言，威胁尤其巨大。在一次炮击中，与“凤凰”同行的两艘驱逐舰便被突然冒出来的日军岸炮击伤，在自己成为下一个打击目标之前，“凤凰”以先人一步的火力轰掉了对手，再逃过一劫。

这艘军舰显然引起了日军的严重仇视，来自空中的袭击越来越多，但从无得逞。“凤凰”没有打下过一架日机，日机也没有炸中过它，仅有的损伤限制在炸弹激起的巨大水柱让螺旋桨略微有些变形。

数年征战之后，依然是毫发无伤的“凤凰”，终于随着美军的反攻杀回了菲律宾。在莱特湾海战中，“凤凰”被编入第七舰队杰西·奥尔登多夫少将麾下，迎击日军西村舰队。不时为炮火所划破的夜幕之中，“凤凰”对一个高速冲上来的巨大黑影进行了猛烈炮击，那正是日军战列舰“山城”。这艘三万余吨的巨舰根本无力对“凤凰”进行还击，因为同时还有多达六艘的美军战列舰在“招呼”它，“山城”最后被打成了一堆废铁。

战后数日，丧心病狂的“神风敢死队”出现在了战场上空，此时尚在海上巡逻警戒的“凤凰”等舰便成了它们的目标。在对抗这些亡命飞机的战斗中，“凤凰”的同伴们纷纷被击中，只有它，一次又一次躲了过去。

当日军发现这艘巡洋舰竟然能逃过“神风敢死队”的疯狂袭击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军舰上。自身防空压力大减的“凤凰”，转而竭尽全力去护卫同伴，击落击伤的战果大幅上升，惹得气恼的日机又掉头来对它进行围攻。

最危险之时，有一个日军技艺高超的飞行员驾机掠海高速低飞而来，接近之后又突然爬升到高空，再扭头朝着“凤凰”俯冲而下。这是日军“神风敢死队”的高级撞击动作，也是防御难度极高、威胁极大的一种自杀攻击，“凤凰”号上所有的放空火力都在玩命地喷射炮弹，却难以阻止那架日机的高速下坠，1000米，800米，500米，100米！

终究，在100米距离上，这架已经起火燃烧的日机被多枚40毫米炮弹击中，裂成了碎片，散落到“凤凰”之上。

在“凤凰”躲过的无数劫之中，这是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战舰已老

兵器如未在战火中“阵亡”，幸存的它们何去何从？对于耗费了大量资源建造出来的战舰们，等待它们的是拆解回炉。

除了少数战功彪炳的战舰，在有人愿意出钱的情况下转入博物馆之外，大多数战舰都会在战争结束后，被送到拆船厂，大卸八块之后，进入当初它诞生的地方——炼钢炉，化为钢水，再做它用。

还有一个更悲哀的回答：当原子弹的靶子。1946年7月，包括“退休”航母在内的近百艘战舰，就被美国人放到了一个名为比基尼岛的地方，作为原子弹轰击的测试对象。

“凤凰”的归宿则是出口。

这艘1938年才服役的战舰，到二战结束时才服役十来年，不算太老。远逊于航母、战列舰和潜艇的作战能力，又让美国不会有“卖出去后反打自己”的隐忧。那么，与其当靶子、回炉，还不如发挥点剩余价值，卖给那些有需求的国家，如能再附带上种种政治考虑，就更妙了。

恰好当时南美有一番“三国演义”，即巴西、阿根廷、智利。这三国长期以来纠纷不断，早在清朝末年，就在进行海军竞赛，乃至于巴西后来都买来了一艘航母来壮大声势。对于这个地区，以美洲主人自居的美国很关切，便决定以军售的名义，安抚各方，强化自身的影响力。

于是，最适合出售的“凤凰”，和它的另外四艘姊妹舰，以十分优惠的白菜价，卖给了这三国。其中巴西得了一艘，智利得了两艘，阿根廷得了两艘，其中之一便是“凤凰”。

当时阿根廷的执政者，正是贝隆夫人的夫君——贝隆上校。按照他的意思，“凤凰”更名为“10 月17日”，那是其正式加入阿根廷海军的日子；另一艘则更名为“7月9日”，也就是阿根廷独立日。

贝隆上校出身贫寒，以军人身份发动政变上台，却一直倾向于劳工阶级，长期与代表英美资本势力的权贵们为敌。美国居然会出售“凤凰”给这样一位对手，绝对不会是出自于“友好”，而是另有用意。

原来当时阿根廷军方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结成了反贝隆派，叛乱的苗头越来越明显，美国人此时售舰，正是为了提高他们的胜算，方便自己以后的外交布局。

在“凤凰”到来之后不久，贝隆夫人死于癌症，年仅三十三岁，阿根廷举国悲痛，深受打击的贝隆上校却没有时间沉浸于悲痛之中，因为他的政权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当又一轮军人叛乱爆发时，“凤凰”与它的姊妹舰“7月9日”号站在了贝隆上校的对立面，用大炮猛烈轰击了包括著名海滨胜地马德普拉塔在内的若干区域。虽然炮击时遭遇岸上忠于贝隆上校的军队猛烈反击，“凤凰”依旧毫发无伤。不料到了返航之时，在一些心中惶惶、手上功夫也不怎么熟练的阿根廷水兵操纵之下，它竟然与“7月9日”号猛然相撞。

不死神话就此开始破灭，走向宿命终结的发条，也被启动了。

“7月9日”号明显受伤较重，修复之后不久便匆匆退役，被送回了炼钢炉。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凤凰”已是年过四十，对于战舰而言，这可是绝对的高龄。它此时的名字，已从“10 月17日”又改作了“贝尔格拉诺将军”，是阿根廷独立战争期间一名杰出的军事将领的名字。

此时距离二战已过去三十余年，大海之上的战争，早已进化到了电子、导弹层面，扛着十五门大炮的“凤凰”，显然已经严重落后于时代。尽管阿根廷海军花了很大力气对其进行所谓的现代化改装，加上了诸如防空导弹、舰载直升机一类的装备，但再怎么改，提升效果也不大。廉颇已老。

若没有马岛战争，“凤凰”大约也会在勉强撑上几年门面后，便光荣退役，去炼钢炉报到。

而从当时英国与阿根廷的关系来看，马岛战争本来也完全没有爆发的可能。两国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英国有大量的投资和贷款投放在这个南美国家。阿根廷则在经济上深深依赖英国的同时，还在政治上、军事上向其求助，解决诸如与智利的领土争端一类问题，还以不菲价钱从英国购入新式战舰。贝隆上校下台之后，两国更是如胶似漆。

但有一根锋利的鱼刺，长期卡在阿根廷的喉咙中，时不时地产生痛感。那就是马岛。

这个距离英国本土一万多公里，距离阿根廷才五百多公里的群岛，不是阿根廷的领土，却是英国领土，显然这是属于当年侵略殖民的产物。尽管阿根廷长期声称要收回此地主权，但英国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手，两国关系再密切，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英国国力在大幅衰颓，尤其是撒切尔夫人上台之后，为了缩减经费开支，就有了一个全面削减军力尤其是海军的计划。这便给了阿根廷一个错觉，英国已经失去了当年的“日不落”风范，对于远在万里之外的马岛，鞭长莫及了。

阿根廷军方早在1968年便开始制定强行收复马岛的作战计划。后来上台的军人独裁者加尔铁里，在面临一系列经济危机、社会问题的情况下，又试图将国内视线转移到国外问题上去，战争的冲动更加强烈。

1982年4月2日，阿根廷对马岛发动突袭，瞬间便将岛上百来名大腹便便的英国军人制服，随后宣布收回主权，消息传来，国内一片沸腾。但撒切尔夫人是以比男人还要强横而著称于政坛的“铁娘子”！除了在不多的几个政治家那里栽过跟头外，这位“铁娘子”绝不会轻易服输，英国人也不会。

战争的号角在4月2日那天就吹响于议会之中，三天之后，拼尽国力凑出来的英国远征舰队便踏上了征程，更有三艘核潜艇，已作为舰队先导，4月12日便赶到了马岛附近。英国政府则早在4月7日就宣布，马岛附近两百海里内为禁区，有胆敢闯入者，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击沉。

阿根廷有没有潜艇呢？有，不过只有两艘，而且都是常规动力的类型，显然并非核潜艇的对手。更糟糕的是，没有经历过二次大战洗礼的他们，对于潜艇如何运用，还停留在低级水平，竟然让其中一艘潜艇去担任运输工作，大摇大摆地航行在水面之上，结果很快便被英军飞机炸沉。

这种海军运用上的低能，将进一步加速“凤凰”的宿命终结时刻到来。

对于逐渐靠近马岛的英军舰队，阿根廷也不是毫无作为，相反，他们制定了一个看上去很厉害的夹击计划，那就是以两艘海军主力舰为核心，编成两个攻击群，从左右两面同时发动突袭。

一个攻击群的核心，是一艘名为“五月二十五日”的航母，这是从荷兰那里买来的三手货，荷兰则是从英国买来的二手货，英国造打英国造，可谓讽刺；另一个攻击群的核心，便是“凤凰”了，为它护航的则是两艘新锐的导弹驱逐舰，无独有偶，这也是英国造。

战斗一触即发。

宿命终结

“凤凰”死于一系列必然与偶然的结合。

阿根廷海军原计划在5月1日劳动节后不久，便发动突袭，不料当天风向大变，性能落后的航母难以发射飞机，只得作罢撤回。从将航母攻击群撤回这一举动看，显然阿根廷海军深知有可怕的英军核潜艇在附近活动，而他们最薄弱的地方，就在于反潜能力太差。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航母都撤回去了，“凤凰”却没有撤，反而是带着那两艘英国造，在英国人划定的两百海里封锁线附近徘徊，难道还在试探人家的底线？

更让阿根廷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初他们所信赖的美国朋友，早已经暗中倒向了英国人，不仅提供军事基地供其中转加油，还运用自己的情报卫星提供大量情报，甚至还特意给其发射了几颗卫星上天。这些情报之中，便包括阿根廷海军主要舰只的动向，“凤凰”危险了！

那三艘核潜艇中的一艘“征服者”号，早已根据美国方面传来的情报，盯上了这艘战舰，但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击。

为何？

因为“凤凰”一直在两百海里封锁线之外，若贸然发动攻击，则会让英国自己违反自己定下的交战规则，万一被媒体放大，那么后果难以预料，毕竟此刻全球都在关注这场战争。这又是二次大战后第一次潜艇对战舰的攻击，还是核潜艇，必须慎之又慎。

是否攻击的问题，从潜艇艇长上报到舰队指挥官，再从舰队指挥官上报到参谋部，又从参谋部上报到内阁，最后撒切尔夫人亲自拍板：打！

在英国人层层上报，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凤凰”上面的阿根廷人，却在无所事事地等待回撤命令，他们甚至还睡起了午觉。不过“凤凰”的末代舰长埃利亚斯·庞索上校，似乎感知到了死亡，在撒切尔夫人下令攻击后不久，他突然下令调转船头，高速回撤。

来不及了。

“征服者”是核潜艇，水下航速最高可达三十节，“凤凰”则是几十年前的老式蒸汽锅炉，年久失修，最大航速不过二十五六节，根本逃不过猎杀。

“征服者”的艇长名为纳恩，是曾在大西洋与苏联潜艇斗智斗勇的老将，在接到攻击命令之后，他立即指挥潜艇追杀而去，依靠高性能的动力和侦测设备，很快就占据了攻击位置，接下来就是选用何种鱼雷了。

潜艇上搭载有两种鱼雷，分别是MK8和MK24，其中MK24是刚刚服役不久的新式线导鱼雷，具有导弹一般的特性，速度快、威力大；MK8则是二战前研制的老爷鱼雷，速度和威力都不如MK24，也没有导弹特性，属于备用鱼雷。

从鱼雷发射管冲出去的攻击者，却是MK8。

原来纳恩艇长对于MK24有一段胆战心惊的经历，那是几年前他在地中海演习时，曾发射一枚此种鱼雷，不知什么缘故，这种号称有导弹性能的鱼雷，竟然不导“敌人”，专导“自己”，掉头向“征服者”奔来，若非演习，恐怕已经……面对一艘二战的老爷舰，用二战的老爷鱼雷就足够了，何必冒风险用那种很不可靠的鱼雷？

三枚老爷鱼雷呼啸而出，两枚命中目标。“凤凰”老迈的身躯如何经受得起这般打击，四百多公斤高爆炸药瞬间就撕裂了它的身体。在熊熊烈焰之中，这艘走过了四十余年漫长时光的老爷舰，开始徐徐下沉。

舰上的阿根廷水兵反应不能说是慌乱，但也不能说是训练有素，一千多人中有三百多名未能逃生。

曾经从日军的珍珠港袭击、“神风敢死队”袭击下全身而退的“凤凰”，就这样完成了自己宿命的终结。据幸存水兵回忆，当时惶恐而又悲伤的他们，吟唱着阿根廷国歌《祖国进行曲》，目送这艘战舰消失于大海之中。

“凤凰”已死，但它的故事却并未完结。

因为这是发生在封锁线之外的“违规”攻击，故而英国政府长期对此事进行高度保密，并对外宣称这艘战舰是闯入了封锁线，才被击沉。真相之所以会为世人所知，则全在于一个名叫庞廷的英国官员“良心发现”。

当英国打赢马岛战争后，反撒切尔夫人的党派就战争中的诸多疑点提出了质询，其中的重点，便是“凤凰”被击沉是否“违规”。撒切尔夫人只能以国家机密为由拒绝回复。不料有一个国防大臣的秘书，也就是庞廷，在接触这一机密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将相关的机密资料抄写下来，匿名交给了这些反对派。

“凤凰”之死的真相，立刻大白于天下。

遭到大量指责的撒切尔政府，很快便动用秘密警察的手段，查出了庞廷这个“内奸”。谁知按照英国的法律，却根本治不了他的罪，因为他自称是出于对事实真相的维护，并未损害国家安全利益。在法庭长达三个小时的辩论之后，庞廷被无罪释放。但此后国防部乃至政府也不再用庞廷了，丢掉饭碗之后的庞廷，便转而去写书揭发他所知道的许多政府秘闻，算是斯诺登的前辈了。

但这一切，已经与“凤凰”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