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承志和他的“2016年第一支神曲”

2016-05-06 10:27南溪安德
东西南北 2016年8期
关键词:合唱团团员音乐会

南溪安德

金承志的《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的钥匙放在哪里了》火了,这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的指挥棒和曲谱有一种魔力,让人愿意陪他牛逼为他死。

“还要听吗?”“双城记-崔薇金承志作品专场”音乐会上,指挥金承志暂停了曲子,对着音乐会上的观众喊道。

“要!”

“听不见!”这个不到30岁的青年故意让台下的欢呼再飘一会儿。

“要!”

金承志“唱”响卡祖笛

“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乐曲转快,高歌猛进地往人心的深处冲刺,魔音入耳,神曲《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的钥匙放在哪里了》(以下简称《钥匙》)达成。

这支曲子是返场作品,按照金承志的说法,原本只是为了让现场的人开心,但很快,《钥匙》的现场录音被团员们传上网,几千万人听到了这首歌。微信、微博上的人们称之为“2016年第一支神曲”。

神曲的由来

大多数的青年艺术工作者都面临着一个紧迫的困扰,如何把脑中奔放而混沌的才华变为有序的输出,从《钥匙》开始,金承志已经实现了。

2016年1月11日,带领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完成“双城记”演出两天后,金承志在音乐会小记中谈到了这首歌的创作缘起,复盘自己的关键一跃:“(2015年)10月我开始写《泽雅集》,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写多少首,也不知道要写什么风格。就这样写一首排一首,团员们一开始是混乱的,我自己也是。直到有一天我路过国定路,看到了‘修锁配钥匙的招牌。我知道,那个在我生命中无数次拯救过我的人物要出现了。”

文中提到的重要人物,正是眼下已红遍大江南北的“张士超”。3年前,金承志在上海音乐学院读书时,曾和同校的张士超在外合租。合租的重要内容之一是忘带钥匙向室友呼告无门,金承志就经历过一次。

金承志创作出了这首合唱歌曲,作为个人作品音乐会的返场曲目。结果加餐果盘成了正餐主菜。

“整个事情的发展我们也没有预想到,如果有这样的能力也挺好的,我们原本只想调剂一下音乐会。”金承志说。

身为歌曲的“主角”,张士超至今保持低调。现实中,他是一名沈阳的作曲家。

金承志的朋友谱里,张士超是可以黑、很耐撕的一位,金承志也将他尽力打造成合唱饕餮里的一颗柠檬。根据过去相声行的规矩,演出中提及朋友的名字,无论是捧是黑,都是友情很深的表现,“替朋友传名”。

但张士超“带着姑娘去了闵行”和朋友如泣如诉的“不用麻烦了”,让这个角色多少有点儿重色轻友的味道。

随着《钥匙》的风靡,张士超迅速成为一名网红,被不间断地问候、八卦、人肉,这让他很不习惯,于是连夜向金开启了不开心进程。

“大概冷战了18个小时左右,忽然有一瞬间他豁然开朗说我不怪你了,然后在微博上面发了一把菜刀跟一个钥匙叫我来拿什么的,还挺恐怖的,他现在好了。”金承志说。

“史诗巨著”

与金承志一贯的创作习惯略有不同,《钥匙》是先有了歌词脉路再配旋律,前后写了3个小时,几乎一气呵成。

“昨天晚上,我走在回家路上,突然想起,我没带钥匙。我打给你二十六个电话,你没有接,你没有接……”《钥匙》叙述了一件平常生活中每个人都可能遇到的糗事——因为忘带钥匙向室友打电话求助,室友却“带着姑娘,去了闵行”;在对方迟迟不回的情况下,作者忍着“凛冽的风,冰冷的雨”发出控诉:“我们家在五角场,华师大的姑娘真的那么可爱吗?”

熟悉上海地图的人都知道,五角场在杨浦区,华师大在闵行区,一东北一西南,恰好处于对角线上,遥远的空间距离和恶劣的天气烘托了现实的“凄凉”。结局是:“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我那么有钱,一下配十把。”

这是一部奔着英雄史诗去的段子故事,金承志调动了40个人用“高大上”的男女8声部高亢合唱来演绎,时长约7分多钟,开场音乐是“83版射雕”,中间混杂了昆汀的西部电影配乐、赞美诗《万福玛利亚》的圣咏以及周杰伦《牛仔很忙》的副歌旋律等抒情段落,画风多变,但幽默、混搭的无厘头风格贯穿始终。

“我的副标题上写的是史诗巨著,实际上我们知道这是一部很扯的作品,是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金承志说这也是他们跟上一代音乐人的区别,比较开放,愿意尝试。”

在柏林攻读音质社会学博士学位的吴萌早在2012年时就参加过金承志的排练,他对金承志当年“一头飘逸的长发”和“黑框眼镜”印象深刻。那时还没有流行“逗逼”这个词,但吴萌预感早晚有一天金承志会写出《钥匙》这种作品。

“音乐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传递其中所蕴含的情绪和情感。歌曲一开始所营造的壮士一去不回还、上刀山下火海的气氛十分吸引听众,紧接着从惊愕到气急败坏,再到自我垂怜,终于平滑地过渡到了自我安慰。其中秋风瑟瑟中祈求上帝怜悯的唱段在这种作品里本应很不协调,但是听起来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突兀,作为一部合唱作品,它在情绪变化上的结构得到了平滑的完善。”吴萌说。

林俊龙是拉纤人文化艺术基金会执行长,就职于全球最大合唱乐谱代理商PanaMusica,有20年以上的合唱经验。他这样评价《钥匙》:“首先歌词非常有趣直白,充满了戏剧张力,有剧场一般的参与感;从音乐上来讲它是一个标准的用西方作曲技法完成的作品,再加上了一些东方色彩的旋律和非洲的卡祖笛,有创新意义,音乐的进行又有一种艺术歌曲的感觉。”

金承志不到30岁,但彩虹团的人都称呼他为金爸爸。所有性格在他身上都有体现,可以正经地做事情,也可以胡乱开玩笑,连心理导师的角色都要做,“人家形容女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他是上得演奏厅、下得垃圾场”。

除了“合唱界相声讲得最好的指挥”,金承志还自封“金大牛逼”。这4个字出现在他撰写音乐会小记的最后落款上,也出现在《钥匙》的现场录音版中,他冲台下欢呼的观众问道:“你们在喊什么呢?金大牛逼是么?”

金承志有着独门的曲谱,线谱上丝毫不高大上地告诉所有合唱者应有的表情:“要让全世界都听到我们的吹声”;“男高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到憋大招的时候,他会写:“炸观众一脸。”

金承志是个古典文学爱好者,他的作品也大都用繁体字书写,字里行间透着古韵。金承志至今已积累了100多首作品,有《泽雅集》《海棠集》《菡萏集》《总角集》《市井集》《汾阳集》等,多为人声音乐。

合唱沃土大上海

多年来,上海的音乐土壤都是一片独特的存在。如果说北京的音乐氛围多有官方色彩,那上海的音乐圈子已融合成草根文化的一部分,有着良好的民意基础。

上海活跃的民间合唱团不在少数,比较知名的除了此次走红的彩虹室内合唱团,还有百格合唱团、复旦大学的Echo合唱团等。

金承志的彩虹合唱团成立于2010年9月,有现役团员40余名,有程序员、牙医、教师、全职妈妈等,其中80%是业余合唱爱好者,另有少量上音作曲和指挥专业的在读学生。每周一晚上他们会固定排练3小时,每年举办两次专场演出。

作为团长兼艺术总监,金承志有自己的招新标准:首先读谱能力要非常好,如果读谱能力不足,声乐能力强也可以;如果会乐器或有特殊语言能力,可以加分,因为合唱团不定时会有一些外语专场。这样的精英标准明显有别于群众歌咏。

“在中国,合唱受众主要分为两类。”牙医介绍,“第一类为专业音乐从业人员;第二类就是业余合唱爱好者。其他的只能称之为‘群众歌咏听众。但由于中国音乐教育对于合唱这门艺术的投入不大,大众媒体对于合唱宣导的大多是错误的概念,无法培养出具有正确鉴赏能力的合唱音乐人口。”

牙医提到的“错误的概念”,可以理解为艺术合唱和群众歌咏的区别。后者在体制内的企事业单位尤其流行,比如“五月红”或“一二九”举办的各式歌咏比赛,他们为了在比赛中获得优胜也会找个专业背景的亲友团来辅导一下。

金承志也曾受邀为他们做指挥,但非常无奈,这类人群“读谱和声乐能力基本为零”,最后得出结论:“群众歌咏并不在我所谈的范畴内。”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把每个声部的旋律都抽出来让对方强行记忆。选对歌、气势足和精美的服装道具才是这种企业合唱的取胜之道。

在彩虹合唱团,金承志一般会在排练前安排声乐小课,充分利用不同人的音色特点,进而提高团员自信。“排练是一个积累的过程,人与人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正在上音读研的彩虹团女高音苏叶说,“每次排练细节抠得很厉害,但一个合唱团需要长时间的磨合才能达到所预期的效果,我们只能努力做到金老师的要求。这次(双城记)声音效果比日文专场还要好,大家默契度明显提高了。”

一位有十几年唱龄的老团员称,金承志是一名“有强大感召力和领袖气质”的音乐指挥。“金承志出道这几年正值大学校友团兴盛,合唱渐渐有了自己的圈子,江湖味道出来了。他是很容易赢得粉丝的,够朋友讲义气,容易亲近,你会很愿意和他交朋友,团员也喜欢跟着他,这是作为指挥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吧,就是人格魅力。” 这位老团员说。

“不用麻烦了”

就在金承志找到自己的“有序”状态的同时,合唱行业似乎也正在从混沌中形成自己的规则,合唱的参加者和热爱者都多了起来。

《钥匙》横空出世的“双城记”音乐会开演前半个月门票就已经售罄,事后一算甚至还盈余了一万多元。“可以用于下次专场的筹备了。以前一直都是亏的。”金承志说。

这不是一个发财的行业,彩虹合唱团挂靠在上音指挥系下属的大学生社团,这能让他们节省不少场地费,可以使用上音的排练教室(寒暑假需另寻场地)。另外,金承志义务提供指导,课时费、指挥费也都省了。目前合唱团的经费来源主要为每个团员每年50元的团费及商演收入。

彩虹团至今办过4次专场演出,但还没有做过统一服装。“做衣服太贵了,我又不想让团员花钱,等我将来有钱了给他们做。”

金承志希望彩虹团永远都是以兴趣为目的的非盈利团体,“我们非音乐会不演,绝不在广场上唱歌,绝不参加任何奇怪的活动”。走红后,金承志推掉了很多循名而来的商演邀请,“我不希望参加过多的节目而让大家的积极性给燃烧殆尽”。

《钥匙》悄悄地把一些三观埋伏在歌曲里,相同的人会找到同种群的接头暗号。

《钥匙》里的“我”也会怨恨“带着姑娘去了闵行”,但很快就认清楚自己没带钥匙自己有责任,不应该埋怨张士超,很快恢复过来,“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我自己配一把……我这么有钱,可以配十把”,“不因为自己的过错麻烦人”,正是这个时代、这个国家一种稀缺的美德。

民间合唱团并不准备像广场舞那样获得街道办的资助,也是一种带一点任性的“不用麻烦了”的气质。沪上的绝大多数合唱团都在亏钱运营。

《钥匙》成名后,合唱指挥业界也有质疑声传出,有人认为戏谑草根的作品“会拉低大众对合唱艺术的高雅认识”。

有30多年合唱指挥经验的孟大鹏站出来帮民间团鸣不平:“本人坚持认为只有纯凭爱好,拿出自己的时间精力坚持每周排练,只图开专场与观众共享合唱音乐之美好的合唱团,才是我们这个国家合唱发展乃至发达的真正基础。那种因为要参加比赛拿个奖把大家强拉在一起狂排到恶心想吐,比赛一完如树倒猢狲散的团能和高雅的合唱、伟大的音乐扯上多少关系呢?”

经历了轰轰烈烈的一夜成名,平均年龄只有24岁的彩虹合唱团势头喜人。他们正在推广团里的其他严肃作品。

金承志对大家说,如果一百个人里有一个人因为听了《钥匙》转而又去听《泽雅集》,他们就成功了。

这个青年作曲家已经迈过了从混沌到有序的一步,现在他需要的,将是在有序的事业当中,加上一点小小的混沌——出人意料以及惊喜。

(孙启荐自《博客天下》)

猜你喜欢
合唱团团员音乐会
团员想入党怎么办
失败的音乐会
青蛙合唱团
森林里的音乐会
好戏正上演
新年音乐会
介绍人要不断关心新团员
老团员要为新团员树立个好榜样
团员在团内进行选举或表决时可不可以弃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