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舌尖上的中国》视听语言的阶段性样本意义

2016-05-11 09:25潘小楼
广西教育·C版 2016年3期
关键词:舌尖上的中国视听语言阶段性

潘小楼

【摘 要】民族地域题材纪录片要对接市场,增强其现代性和类型化,除了定位精准、文本新颖外,视听呈现至关重要。作为中国纪录片史上的里程碑之作,《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实现了经济和社会效益的口碑双赢。对其视听语言进行解构,并指出未尽之处,对我国民族地域题材纪录片的市场化发展具有重要的参考作用。

【关键词】《舌尖上的中国》 视听语言 阶段性 样本意义

【中图分类号】G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0-9889(2016)03C-0163-02

《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开创了中国纪录片史上经济和社会效益的口碑双赢。从经济效益上来说,《舌尖上的中国1》(2012年)创下单集4万美元的销售纪录,已经销往30多个国家和地区,播出覆盖100多个国家和地区;《舌尖上的中国2》(2014年)1000万元左右的投资成本,创造出超过3亿元收益。从社会效益上来说,“舌尖”系列第一次将纪录片带入普通大众的视野,并掀起一股“舌尖体”风潮,很多人对纪录片这个片种的认知,就是从“舌尖”开始的。

“电影感”,是普通观众概括《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视听特点的一大关键词。但这个词汇的界定十分模糊。因为即便是电影,依据视听的不同,也有纪实化和风格化之分。普通观众在谈论所谓“电影感”的时候,其实他们说的应该是视听“冲击力”。传统的纪录片视听走的是纪实美学路线,明显不具备这一特征。纵观《舌尖上的中国I》,其视听风格与传统纪录片的纪实美学取向迥异。

由于人类对事物的认知85%来源于视觉,我们对《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的视听分析以镜头语言分析为主。

视觉冲击力,是从视听落差感来的。当影像与人的日常观感有明显差异时,人便会产生视觉落差。为了营造这种落差,《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摒弃了传统纪录片具有客观、中立效果的影像美学,刻意避免中庸镜头,用各种镜头方式和手段营造视觉上的冲击力。

从《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单镜头的构成比例来看,相对于传统纪录片而言,片中两极镜头比例大大增加。所谓两极镜头,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在拍摄单镜头时,在景别上弃用中景,使用远景、特写两极景别;或在角度上弃用平角,使用极俯、极仰两极角度;或在焦段上弃用标准镜头,使用长焦、广角两极焦段。一般来说,一部片子的视觉基调在开片就能确定下来。以《舌尖上的中国1》第一集“自然的馈赠”开片为例。开场即为广角拍摄的大远逐格镜头。在出章节片名之前,镜头构成基本上是两极景别镜头组接,没有中景过渡。两极景别、两极角度、两极焦段等两极镜头的拼接,让影像的戏剧感骤增,奠定了《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的视觉基调。

除了两极角度,《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的镜头角度还遵循了迪斯尼原则。《舌尖上的中国》是美食题材的系列纪录片,片中故事的主角是人,而镜头的主角则是食物。“迪斯尼原则”源自沃尔特·迪斯尼电影公司的动画片。当主角是体量感小于成年人的儿童、婴儿或物时,摄影师会将机位降低,将镜头的俯角变成平角,与拍摄对象视线持平,如此一来,观众才得以代入拍摄对象的世界。在拍摄食材时,影片遵循了“迪斯尼原则”。在《舌尖上的中国1》第一集“自然的馈赠”中,云南香格里拉松茸一段和广西柳州竹林一段表现得尤为明显。在遵循了迪斯尼原则的镜头中,食材是镜头的主体,机子的角度不仅要与之持平,还要将它作为镜头的主体,甚至在人与食材共存的画面中,不惜裁掉人的头脸,仅仅把人作为食材的陪体。

除了景别、角度外,运动是单镜头构成的三大要素之一。《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单镜头的运动方式也明显有别于传统纪录片。一般来说,手持运动拍摄方式是从传统纪录片中来的,具有纪实的影像基因。而《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的运动镜头除了需要强化现场感而使用手持外,基本上都运用脚架、轨道、摇臂等辅助设备获取影像的稳定感。在《舌尖上的中国1》第一集“自然的馈赠”中展示广西柳州盛夏竹林时,第六集“五味的调和”中展示千亩蔗林和柑橘皮晒制过程时,均为纯粹的机持运动镜头。相对于手持运动而言,机持运动镜头运动轨迹平滑,具有华丽感,展示效果极佳。

在光色基调上,《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也摒弃了不加修饰的中间调。因为是一部美食题材的系列纪录片,片子遵循食物和风光片拍摄的一般准则,以高饱和色为主,整体用光偏暖。此外,《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还充分运用色彩造型来增加影像美感。如《舌尖上的中国1》第一集“自然的馈赠”中,在香格里拉绿色山林背景上,采集松茸的单诊卓玛戴的是红色的头巾;在秋冬荷塘灰色的背景上,职业挖藕人圣武戴的是红色的袖套;在海天蓝色的背景上,渔船船长林红旗穿的是红色衣服。在《舌尖上的中国1》第六集“五味的调和”中,在盐田灰色的背景上,晒盐人阿刘及儿子换上了红色的衣服。《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在既定的外拍背景下,通过调整人物的色彩造型,来创造人物和背景的最佳组合色,将人从背景中释放出来,增强了画面的表现力。

从调度上来说,《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为了追求影像上的美感,并不排斥摆拍。关于纪录片是否能摆拍一事,业界已越来越宽容,只要不违背本质真实即可。《舌尖上的中国1》第一集“自然的馈赠”出片名的镜头就有明显摆拍痕迹,在这个镜头中,老人在右边的竖向黄金分割线上,往纵深处行走;马匹在横向黄金分割线上,往右横向行走,这个画面融合了纵深调度和横向调度,动态构图感极佳。《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在展示性段落中,均用到了摆拍,如《舌尖上的中国1》“自然的馈赠”中展示大城市餐厅里碳烤松茸一场,以及松茸国际销售流水线一场。这些摆拍的画面,获得了很好的构图和光影效果。

一般来说,正常速率镜头具有写实感,往快里或慢里调,就会出现非中立的情感色彩倾向。《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中,非正常速率镜头相对于传统纪录片而言明显增多。片中有大量逐格镜头来呈现光阴的流逝、季节的变换和岁月的变迁,而常常出现在结束段落的劳动者笑脸,则使用了具有抒情感的慢速率镜头来渲染情绪。

总的说来,《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创造了中国纪录片视听语言的新类型,有别于传统纪录片纪实美学的“舌尖体”,成了一种高度风格化的视听新标杆。但与国外成熟的纪录片相比,《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不论是讲述方式,还是视听语言,仍有较大差距。

《舌尖上的中国1》的讲述方式究竟是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人情讲述,还是过于煽情而背离了纪录精神,有待商榷。但从《舌尖上的中国2》的受众反馈来看,这种讲述方式的负面倾向已体现得十分明显,突出表现在《舌尖上的中国2》第四集“家常”,提琴母女的呈现方式因为过于滥情而大受争议。须知,纪录片的煽情度是和其力量成反比的,越煽情,其记录力量就越薄弱。

在视听语言上,《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与国际上成熟纪录片相比,还是有很大的距离,其中最大的差别,就是无分镜叙事。在《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中,取景、构图、光影感绝佳的单个镜头堆砌到一起,只是为了展示,不是叙事,镜头与镜头之间的组接并未能够形成流动叙事。分镜叙事是建立在电影分镜基础上的。《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的镜头更像是解说配图,繁复的堆砌,容易让人产生审美疲劳。遗憾的是,相对于《舌尖上的中国1》而言,《舌尖上的中国2》的视听语言除了在单镜头的取景、构图、光色上做得更精致外,在分镜叙事一项上并无重大突破。将《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和《人类星球》(Human Planet,2011年)相比,就会发现,《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的镜头方式是“展示”,而《人类星球》的镜头方式是“叙事”。最具可比性的桥段,就是《舌尖上的中国2》第四集“家常”太行山西崖沟绝壁玉米地一场,和BBC《人类星球》第五集“山脉”埃塞尔比亚的塞米恩山盖塔比特村绝壁麦子地一场。在《人类星球》这一场中,用分镜头讲述的,是一个有着起承转合的故事:村人抢收;狒狒来袭;孩子驱赶;狒狒调虎离山,再袭几近成功;孩子成功驱赶,保住粮食。片子高度分镜化,即便在消音后,观众也能够“看”得到情节的发展和走向。而在《舌尖上的中国2》这一场中,故事情节的欠缺暂且不说,叙事功能基本上由解说词完成,换句话说,它的故事信息量是观众“听”出来的,碎片化的镜头充当了解说词的配角。

此外,《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还存在部分段落出于美感的考虑,镜头方式与内容、情绪脱节的问题,到《舌尖上的中国2》表现得尤为明显。这一问题在国外成熟纪录片中很少出现。而每一种镜头方式都有着自己的语法,镜头方式应与画面内容和情绪相匹配。以《阳光宝贝》(Babies,2010年)为例。该片的主角是四个不同国度的婴儿,因此,影片镜头也遵循了迪斯尼原则,机位降低,与拍摄对象成平角。在四个婴儿中,蒙古国的小孩最后一个学会站立,导演以他第一次站立起来的画面作为结束镜头。在这个以蓝天作为背景的广角镜头中,一改之前的平角,机位再次降低,变成仰角,在这样的镜头设置中,我们可以从中可以看到导演跨越了种族和文化的平等的人文观,以及他对生命的热烈礼赞。

细究起来,《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在视听语言上的这些问题,是有历史原因的。国外的纪录片一出现即是电影的概念,纪录片(Documentary)一词最早源于电影。1926年,英国人约翰·格里尔逊看到电影人师罗伯特·弗拉哈迪的《莫亚纳》,在《太阳报》上发表影评,认为这部片子有“纪录的(Documentary)”价值。后来,同类的《北方的纳努克》等影片被慢慢冠上了“纪录片”的名称。 而国内的纪录片是由电视专题片演化而来。“专题片”本身就具有浓厚的中国特色。它最大的特点是创作者主观意识的明显介入,一般的专题片都会表现出明确的主题性、针对性、宣传性、目的性等特征。《舌尖上的中国》系列纪录片和国外同类型纪录片在视听语言上的区别,其实就是电视专题片视听语言体系和电影视听语言体系的区别,它所呈现出来的无分镜叙事、镜头碎片化、镜头沦为解说词配角的视听特征也就不足为奇了。

对中国纪录片来说,尤其是亟待市场化发展的民族地域题材纪录片来说,《舌尖上的中国》的讲述方式和视听语言具有阶段性的参考意义;但要与国际上的成熟纪录片看齐,中国纪录片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但要跨越片种,还要跨越观念。

【参考文献】

[1]邵清风.视听语言(第二版)[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

[2]Daniel Arijon.电影语言的语法[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3

[3]Roy Thompson.镜头的语法[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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