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阳山壑岘”的地方

2016-05-14 13:02鹏飞
农家书屋 2016年8期
关键词:大西北父老乡亲黄土地

鹏飞

游子不论身在何处,距离故乡有多么遥远,大西北甘肃那个在中国版图上找不到地名的偏僻小山村,永远是我时刻牵挂和眷恋的热土。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座老屋和憨厚朴实的父老乡亲一直深刻在我的记忆中。

我的大西北家乡,那里虽然不富裕甚至贫穷,跟不上日新月异的时代步伐,但却是漂泊在异国他乡游子心灵休憩的港湾;这个小山村虽然地处偏远,被黄土大山四面环抱,交通闭塞,几乎与外面世界隔离,却有一位双手拄着拐杖,迈着蹒跚的步态的老人,每天站在家门口,祈祷、守候着,期盼远方漂泊的游子平安归来。夕阳西下时分,黄土地上映出一个长长的身影,这个身影就是我那年过花甲又年老体衰的母亲!

我的故乡,地处大西北黄土高坡大山深处,是个由三十多户人家组成的小山村,庄户人家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大山脚下,其中的一户人家,便是我小时候的家,也是我父母亲现在的家,他们从没离开过家半步。

村里的人们要外出,必须向山上步行一里地,到达山顶,到了叫“阳山壑岘”(山梁与山梁的连接处,地势略微平缓些)的地方,就能看到一条通向东西的土垫的公路,是这个小山村与外面世界接触的唯一交通要道。每年每日,村里村外,数不清的人都是在这里出出进进,风里来,雨里去;多少年,多少代,生活在这里的父老乡亲和我的亲人们都在这里送别、相聚。同时,这里也是父老乡亲进入田间地头,日出而作,日落日息,辛勤劳作的地方。

这个叫“阳山壑岘”的地方,把小山村的家家户户联系在了一起。因为走到这个地方,就到了小山村的最高点,可以看到整个小山村的全貌;村里在外面工作、忙碌奔波的游子,到了这个地方,便有了到家的感觉;村里出嫁的姑娘,到了这个地方,就算回到了娘家;村里世世代在这里生活的父老乡亲,如果离开了这个地方,便是离开了家。这个地方,就是村里与村外的分界点。

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地上学,直至踏入社会,也就是从这个小山村的“阳山壑岘”出来了。从此,便离开了最熟悉、温馨、民风淳朴的村庄。我从有记忆开始,这个叫“阳山壑岘”的地方,就紧密地把小山村的一切,根深蒂固地植在了我的脑海里。

随着岁月的增长,我对大西北黄土地上故乡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常年在外漂泊,早已厌倦了身处于异国他乡的陌生土地,随之对大西北黄土地上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充满了无限的眷恋,特别是那份淳朴的情感,与日俱增。这一切,都来自我那慈祥的母亲,还有世代生存在小山村里面,勤劳朴实,憨厚善良的父老乡亲。

记得小时候,因为我贪玩,从村里“阳山壑岘”的地方走了出来,迷失了回家的路,这给整日忙碌在一亩三分地上的母亲,带来了无比的担忧和操劳。

在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通向村外的“阳山壑岘”要塞,永远充满着无限的向往和神奇。因为在信息闭塞、大山环抱的黄土地上,只有站在这里,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我常常在大人下地干活的农忙季节,约上村里的同龄孩子,儿时的小伙伴,云雀欢跃,吹着口哨,爬上村后的大山,来到小山村的制高点——“阳山壑岘”的地方,尽情地贪玩,饱览一下外面的世界。

在这里,小伙伴们偶尔可以看到从西向东、或者从东向西急速奔驰的农用三轮车、手扶拖拉机;也可以看到衣着打扮穿戴整齐,骑着自行车穿越而过的行人;还可以看到一个个面孔陌生、脚步匆匆的行人;同时,也可以浏览一下隔山相邻的村落的真面目。由于童心无忌,天生贪玩的特性,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们流连忘返、尽情地贪玩,早已忘记了夕阳西下,该回家的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小山村里从地里劳累了一天的母亲们,回家看不到自己孩子的身影,焦虑万分地大声呼唤着孩子的乳名,声音划破了整个小山村黄昏的静谧。我的母亲和其他小伙伴的母亲,眼里噙满了焦急的泪水,不约而同地来到小山村的“阳山壑岘”——全村的最高点,寻找从家里走失的孩子,直到听到我们的呼应或者看到我们的身影,我的母亲和其他小伙伴的母亲,才放下担忧万分的心情。我的母亲,牵着我的小手,把我领回了家。

1991年,当我考上县城重点高中,一辆加重自行车,是我去60公里外的县城中学读书的唯一的交通工具。母亲提前给我备足够一个星期的干粮,自行车的后座上捆绑好简单的行李,把我送到小山村出口——“阳山壑岘”的地方,母亲目送着我渐渐消失在蜿蜒、崎岖的黄土大山的山路中,她才依依不舍放心地离去。

从上高中开始,每个星期天的早晚这个小山村交通要塞的出口,“阳山壑岘”的地方,永远站着一个人的身影,这个人就是我的母亲。她把远在县城读书的儿子送走又接回,接回又送走。

在我上高中三年级的时间里,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阴晴寒暑的每个星期天早晚,母亲永远站在小山村“阳山壑岘”的地方,风里来、雨里去;雪地里来,寒夜里去;为我送行、接回。无情的雪、雨,打湿了娘的前身和后背,但永远没有打湿母亲为儿子守护的心窝;岁月变成了白霜,染白了母亲的一根根黑发,但没有染白母亲望子成龙,将来有出息,走出黄土大山小山村的迫切心情。

当我远远地望见母亲的那一刻,她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她是那么的无私和慈祥!也就是从那时起,大西北黄土地上,这个边远山区小山村的“阳山壑岘”的地名,我就觉得那里就是我的家;一旦回到这里,我就感觉回到了母亲最温暖的怀抱;回到这里,同时感觉到获得了天下最幸福的安全感和亲切感。

也许,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大西北黄土地上,每个边远、偏僻的山区、贫困落后的小山村里的莘莘学子,他们的母亲,都和我的母亲一样,生活在解决温饱,最艰难的困顿中,永远省吃俭用,站在他们小山村的出口,提前给自己的孩子备好行李和干粮,送行,静静地期盼、守护!希望孩子将来都有出息,走出黄土大山,带来时代变迁的新气息!

当我1994年考上学校,去远方城市上学的那一天,我的父亲和母亲,帮我带上简单的行李,送到小山村的“阳山壑岘”,母亲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呼唤着我的乳名,叮咛道:“出门在外,要和同学搞好关系,努力学习,认真完成学业,时间长了,给家里写份书信,报个平安……”然后把我送上一辆路过去县城的农用三轮车上,为了不让我分心,母亲故意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回头朝着小山村的方向走去!我坐在农用三轮车的车兜里,不经意地向着“阳山壑岘”一瞥,一个最熟悉的身影,永远站立在那里,那就是我的母亲。

最可怜莫属天下父母心,此时,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模糊了我的视野。母子心连心,我的母亲,为了让我将来有出息,走出黄土大山,已经深深地把她的身心摧残了!

后来,我毕业了,顺利地踏上工作岗位,在县城建立了自己的小家,也算是走出了那个黄土地偏僻的小山村。而我的母亲和父亲,从来没有离开过黄土地那个小山村的“阳山壑岘”半步,一直在小山村的家里静静地生活、守候,还不停地为远方的儿子操劳!

现在,我常年在异国他乡,为了生活而打拼。而我的母亲已经年过七旬,由于常年累月为孩子将来有出息操劳,她在小山村的一亩三分黄土地里艰辛地劳作,已经被重体力的农活劳累得体力透支,再没有力量支撑她走到小山村的“阳山壑岘”处了。

每次探亲回国休假,我都带上爱人和孩子,乘上最后一趟路过这个小山村开往乡下的城郊车,看到黄土地小山村“阳山壑岘”的路口时,仿佛就看到了接我、送我的母亲的身影。短暂的团聚后,再次离开了熟悉的家门,母亲对儿孙,一字一句,千万句叮咛,都包含着人世间浓浓的母爱和深情!

当我每次来到黄土地故乡小山村的“阳山壑岘”处时,我都怀着无限的敬意,轻手轻脚地走过,生怕打扰小山村的宁静、温馨和神圣。因为到了这个地方,就会看到我的母亲慈祥的面目和高大的身影,还会看到心底善良、憨厚质朴的父老乡亲的笑容。他们永远站在“阳山壑岘”,为走出黄土大山的孩子们接来、送往。

当我休假完毕,再次匆匆忙忙踏上异国他乡陌生的土地时,对大西北黄土地上小山村亲人的思念,从未间断过。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在脑海里,悠悠回旋;还有那小山村出口的“阳山壑岘”,是常年在外漂泊的游子梦回故里,让心灵得到栖息最温馨、舒适的港湾。因为那里,永远站着我母亲的身影,等待异国他乡的游子平安归来;那里也是母亲的怀抱,是“家”的延伸!

不论阴晴寒暑,还是春夏秋冬,我的母亲永远会站在那里,送走朝阳,迎来晚霞,焦急地等待、祈祷、期盼远方的儿子平安!她那花白的头发,双手拄着拐杖,蹒跚步态的身影,永远驻在我的心间!

母亲健在,大西北黄土地上的故乡,永远是游子最温暖、舒适的“家”;如果有一日母亲离开了人世,我就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我就没了“家”;大西北黄土地上的小山村,那个叫“阳山壑岘”的地方,将会永远成为我记忆中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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