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达沃斯,追寻凯尔希纳的艺术足迹

2016-05-14 14:10李姜苒
收藏·拍卖 2016年7期
关键词:凯尔达沃斯绘画

李姜苒

尽管我很难证明,这个世界有一些这样地方,总是会给人制造一种神奇的感觉,尤其是在抵达与离去的时候。仿佛那些先于你来这里的人感染了你一般,这些人在你抵达之前来了又去,无数人无数次地重复着抵达与告别。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弥漫着他们的情绪,这种感觉被神奇地逐渐放大,你们搭乘同样的火车,走过同样的街道,抵达与离开同样的一座城市,你们之间隔着的不再是空间,而是时间。

循着托马斯·曼的思绪,抵达魔山小城

在开往达沃斯(Davos)的火车上,我望着窗外皑皑积雪的山顶,连绵起伏的森林,星罗棋布的村庄,就有种这样奇妙的感觉。列车呼啸着穿越个个黑洞洞的隧道,我的手中捧着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德国作家托马斯·曼(Thomos ivbnn)的小说《魔山》。想象着他在若干年前,是如何抵达的达沃斯,又是如何被达沃斯的山脉所触动,而后写下这样的巨著。我甚至疑问,或许我们搭乘着同样的冰河列车?答案无人回答,我唯可知的是此时此刻,作家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并且永远地离开了现实世界,有幸的是个城市不会那么轻易地跑掉。

假设没有托马斯·曼的《魔山》对达沃斯这个城市细致的描写,那么对很多人来说,达沃斯可能仅仅是地图上的个普通的地名。达沃斯位于瑞士的东南部格里松斯地区,靠近奥地利边境,作为阿尔卑斯山系中海拔最高的城市,这里是瑞士知名的度假胜地,也是世界各类滑雪运动爱好者的天堂,

年度的世界经济论坛也在此地举行。

在历史上,小城达沃斯最初以空气清新出名,当时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各种肺病患者前往居住做病情疗养,因此曾度医院以及疗养院鳞次栉比。比如作家托马斯·曼当年前往达沃斯短暂居住,并非是为了给《魔山》的创作寻找灵感,而是为了给他患有肺病的妻子制造病情疗养的极佳环境。我们或许要感谢他妻子的肺病以及达沃斯,因为假设没有这切,那么《魔山》也许不会产生,文学史上将缺少部伟大的佳作。

也许是因为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抑或是政治因素,历史上德国艺术界乃至医学界的知名人物,似乎都对达沃斯有着偏爱。无独有偶,德国表现主义画家恩斯特·路德维格-凯尔希纳(Ernst Ludwig Kirchner)(以下统简称凯尔希纳)。他经常在德国各地与达沃斯之间穿梭旅行。后来,他的人生晚期都在达沃斯度过,前后居住长达20年之久。其问达沃斯给予他巨大的灵感,他创作了大量以达沃斯为题材的作品。

我曾有过这样的臆想,或许这两个德国人在达沃斯的某个咖啡馆有过相遇,以及短暂交流。从时间和生活轨迹上,我们很难推测托马斯-曼与凯尔希纳是否在达沃斯有过真实的相遇,但我们可以从托马斯-曼的小说作品《魔山》中找到与画家凯尔希纳真实人生经历相似的情节。同时,我们也可以在画家凯尔希纳的绘画作品中,找到属于托马斯·曼的悲观主义、反现实主义以及对社会的批判性。沿着凯尔希纳的足迹,追忆英才与病魔抗争的年代

在看到达沃斯圣约翰教堂耸立的高高塔尖的时候,我的思维从托马斯-曼与凯尔希纳之间的联系中转身,回到了现实的达沃斯。火车的车门打开,来自达沃斯的风瞬间吹来了片清爽,并且向我带来只言片语。

凯尔希纳与达沃斯的初次接触起于1917年。他的朋友哲学家艾贝哈德(Eberhard Oisebach)建议他去达沃斯,顺道去看看当时瑞士有名的画家费迪南德·霍德勒(Ferdinand Hodler)的展览。可惜凯尔希纳的第次达沃斯之行并不太好。他没有对费迪南德的展览发表过多言论,只是说达沃斯对他而言过于寒冷。因此,才呆了两天他就返回了柏林。

后来,凯尔希纳选择居住在达沃斯,则是因为他的病情。1914年第次大战爆发,凯尔希纳自愿入伍。紧张的战争氛围与残酷的军事训练让凯尔希纳不幸患上精神失常,并且偶发臆想症,最后不得不中断兵役。1915年冬天,他返回了柏林,继续绘画创作,在那年他创作了著名的油画《作为个军人的自画像》。该画以夸张的红色和压抑的黑色作为背景,暗示着战争的腥风血雨。背景上站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手无寸铁,代表着性与生之欲望。画上的人物都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穿着军装的男人有颗巨大的头,嘴里叼着根卷烟,恐怖地举着条鲜血淋漓的被砍掉了手掌的手臂,冷酷地嘲讽着战争统治者的愚蠢。另方面,仿佛暗示着画家随之而来的疾病。

天妒英才,天才总是伴随着疾病。凯尔希纳的创作灵感正持续向上攀升,他的个人作品创作也开始日趋高产。但他的病情却开始严重,1915年,凯尔希纳被诊断出巴比妥(verond)综合征。大量使用麻醉剂缓解疼痛,却严重的摧毁了他的身体,同时使他产生了严重的依赖性。瘫痪症开始恶化,让他痛不欲生,他开始出现意识障碍,可谓命途多舛。尽管如此,凯尔希纳还是顽强地进行着创作,他的画逐渐在当时市场上受到欢迎。

随后,健康的每况愈下让他意识到要继续画画,必须先恢复健康。然而,在达沃斯最开始的治疗并不轻松,伴随着医生对他系列的严格要求。比如规律起居、禁止超时创作、定期药物治疗,以及痛苦的康复运动等。尽管凯尔希纳开始遵循医嘱,然而疗效甚微。他开始逐渐反感治疗。为避免自由创作受到医生严格的监护,他携看护搬入达沃斯城郊牧场的小屋居住。当时他的四肢已经出现瘫痪,但他的创作依旧没有停止。1917年7月,他给他的赞助人的信中写道:“我希望我能够留在这个世界,达沃斯这里的高山将会帮助我。”这年他创作了一系列以达沃斯乡间风景为主的画作。这些画对传统现实主义提出了挑战,画中的山脉河流被涂上夸张的颜色,画中的农民则带着种歇斯底式的生命力。

1918年,凯尔希纳搬入了达沃斯著名的拜洛沃疗养院(Bellevue SQnQfOdum)。在获得了瑞士的居住许可后,他离开了那里,在达沃斯郊区租了所房子。之后,凯尔希纳像是得了天时地利人和,病情得到稳定,并且逐步好转,他的艺术创作也开始抵达顶峰,不仅仅创作了大量的油画,还创作了大量的艺术木刻。与此同时他的好几个展览在德国和瑞士相继举办,获得相当高的评价。这不仅仅带给了凯尔希纳成功与荣耀,赢得了极高的声望,还稳定了他在艺术上的地位。那段时间,凯尔希纳活跃在瑞士巴塞尔和苏黎世之间,组织策划着大大小小的展览,成为当时艺术圈炙手可热的人物。1925年后,他对色彩的运用已达到顶峰,这个色彩大师的绘画风格逐渐朝抽象主义转向。

二战前夕,由于法西斯纳粹的上台,他所有的艺术作品遭到了德国法西斯纳粹的反对,被称作“颓废、堕落”的标志。他的所有艺术作品被禁止在市场上售卖,他的赞助人纷纷在战争中倒台。多年的个人声誉和艺术地位毁于旦。在连串的打击下,凯尔希纳的病情急剧恶化,他无法承受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竞劝说他的伴侣与他起自杀。1938年,在达沃斯郊区维尔勃登他的房子附近,他举枪对着自己的心脏,永远地躺下了。观着凯尔希纳的笔触,感悟他心中的现实批判

达沃斯的凯尔希纳博物馆(kirchner Museum)始建于1992年,这里是世界上凯尔希纳艺术作品最大的收藏地,拥有凯尔希纳的艺术作品高达1200余件。博物馆的建筑由苏黎世的建筑师安妮特·吉贡和麦克古耶共同设计,建筑以当地的条件(气候、光)为出发点,设计典雅大方。大厅从凯尔希纳的画中得到灵感,还提供了落地玻璃观景窗。在下雪的季节里,看起来像块透明又诱人的棉花糖。

带着期待,我走进了凯尔希纳博物馆,一个属于凯尔希纳画中的世界向我打开,树林不再是绿色,山脉不再是白色或是青绿。画中那些达沃斯崇山峻岭的自然风光,直面;中击着我的感官,带来种深刻的感动。凯尔希纳逐渐将绘画题材由早期的人体,以及都市街景转向了山区景观和当地农民的真实生活。他似乎抛开了前期绘画的风格,找到了种新的方法,融合着表现主义的夸张,用粗犷张扬野性的线条,勾勒出大自然的力量。冷静与热烈的色彩,层次分明地体现了与自然合二为

的宏伟农民形象。

凯尔希纳于1880年5月出生于巴伐利亚州的阿芬斯堡,在那里度过了他的大部分童年。后全家又搬至开姆尼茨(Chemnitz),6岁时,他的个人兴趣已开始凸显在绘画和木刻上,艺术天分很快展露,紧接着他在慕尼黑就读艺术学校。后来他考上了德累斯顿大学学习建筑。在当时,德累斯顿大学艺术氛围非常浓郁,凯尔希纳深受高更和梵高的画风影响,他特别主张“反自然主义”对色彩的表现以及突显主题的方式。

1905年,凯尔希纳时至毕业,他与海克尔、罗特卢夫、布莱尔、佩希斯泰因和诺尔德等好友,

起组建了艺术社团“桥社”。“桥社”一词是从哲学家尼采的名著《查拉斯图拉斯如是说》中引用而来,其含义是“联结切革命和活跃的成分,通向未来”。他们对于社会问题极为关注,主张艺术创作者应与欣赏者平等,视线应处于同水平。很快,这样种对抗主流艺术的表现方式,以种狂风骤雨般的趋势流行开来。“桥社”在当时的艺术界引起了轰动,吸引了无数的追随者。1911年,凯尔希纳随“桥社”迁往柏林,开办“现代绘画研习所”。

“桥社”成员们推崇法国野兽派马蒂斯绘画风格,并以挪威画家蒙克的风格为旗帜。尽管如此,“桥社”成员的作品风格却十分迥异,其中以凯尔希纳的个人风格最为突出。凯尔希纳画布上的作品色彩鲜艳,透着绘画者的情绪,两者相融产生着强烈的>中击力。他的画不讲究线条美观,立体感变为次要,透视感荡然无存,相反主观情绪成为表达的主体。画中人物造型夸张,可谓将写实主义对抗到了极致,被画者个个腰身粗壮、肌肉饱满,浓郁而旺盛的生命力在色彩中张牙舞爪,仿佛揭示了人性的复杂与社会的黑暗,体现着对当时绘画秩序的强烈反抗。其中以《街道》《街头五个女人》《马戏团的女骑士》《艺术家与他的模特》为代表。1913年,“桥社”成员因意见分歧宣告解散。虽然“桥社”最终解体,但“桥社”的出现,让表现主义艺术流派为之诞生,这对后来的文学、戏剧、音乐及建筑艺术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我站在凯尔希纳博物馆的中央,听着负责人员解说,战争对凯尔希纳的创作和生活投下了巨大的阴影。一战时,他饱受战争恐惧,兵役之后重疾染身。二战爆发前夕,德国纳粹政府给他艺术生涯带来的多重打击。即便他远居在瑞士达沃斯,德国纳粹对他精神上的伤害也未曾停止。不管怎样,达沃斯对凯尔希纳而言是他绘画风格上的另一种重生,而他对达沃斯在文化上的贡献,远远要超出藏品本身。我看着挂在墙上他所画下的景物,想象着这位德国表现主义画家正在作画,他的窗外应该是达沃斯白雪皑皑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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