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白垒

2016-05-16 13:25张婴音
少年文艺(1953) 2016年4期
关键词:加拉亚丁雪山

张婴音

远方的山谷之上,它就在那里,背靠着湛蓝的天空,壮美又安宁,宛若一尊慈祥的神像。只有缠在它宽阔肩头的云朵在快速地飞翔,提醒着它所庇护的世界时光的流动。

“央迈,那么,我们十天以后,还在这里见面,好吗?”父亲回过头,右手提起那根闪烁着银光的登山杖,敲了敲脚边碎石堆中一块硕大的圆石,走向前,捧住央迈的后脑,吻了吻她的额头,“你能做到的,我们都能做到。”

这便是告别了,央迈知道。她张开双臂抱紧父亲雪松般厚实的身子,目光却难以离开加拉白垒那嵌入天幕的巨大山体。

父亲不再言语,转身上路,在阳光的凝视下慢慢变成央迈视野中一个茶色的小点,在天地之间,在不远处的冰川下,变得不可触碰。

央迈迟迟不愿移动,哪怕一步,她试图去记忆这个时刻,记忆碎石在她的鞋底为她留下的模糊触感,山风对她冰凉面颊的反复研磨,也试图回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与父亲拥有了此刻的约定,计划好这一趟旅行,终于在无人的荒野分道扬镳,走向各自的征程。

“央迈,我们该上路了。”这个声音对注目远眺却再无目标的央迈来说太过陌生。山谷上方尖啸的风声里,这近在咫尺的呼唤听起来如同幻觉般细弱。

央迈在两天前认识了亚丁,来自雪山西麓鲁朗村的男孩。父亲在亚丁家残旧的土屋门前大笑着抱住这个羞涩的少年,招呼央迈。亚丁古铜色的面颊上有一道牛角状的伤疤。他望向央迈,不自觉地抚摸着脸孔,似乎想遮住那道只属于他的神秘印记。然而当他们在凌晨时分离开鲁朗村村口斑驳湿滑的石阶,进入雾气弥漫的森林小道,亚丁告诉央迈的第一个秘密,就是这道来自童年的攀爬之痕。

“我只是想上到那石柱子的顶上,看看我们村子下的林海。”亚丁解释道,语气里有愧疚,像是犯了难以挽回的错,却掩饰不住对登山的渴望与向往。

尽管央迈和父亲对这条路线计划了很久,但她明白,她和亚丁将要面对的绝不是一条轻松的旅游路线,他们要渡过奔腾的激流,跨过积雪的高山垭口,穿过遍地裂缝的冰川,也许还会遇到暴雨和山崩。央迈努力不去想那些未知的危险,她深深呼吸,安静地注视亚丁深棕色的双眸,感到初见雪山时的压迫和恐惧削弱了几分。有了这个熟知大山的淳朴少年,也许这段环山的旅程才真正有了实现的可能。

现在,该上路了。央迈终于把视线撤出了直面自己的魔鬼似的冰坡,那被喜马拉雅山风侵蚀得如同千万条雪蛇蜿蜒爬过、壮丽而汹涌的雪原。她在这个时候忽然明白过来,这一次,父亲在加拉白垒山下离她而去,才是旅程的目的。这标志着属于央迈自己的登山生涯启程,从此,她必须独自判断途中的风险,或许很快也能彻底自由地感受天地万物。

哪怕她才十六岁。

“亚丁,你说这会容易么?”央迈轻轻地说,像是问自己。他们正在离开视野宽阔的山口,面前是一段崎岖的下坡,朝着河谷的方向。

“阿爸可是要上到雪山顶的呢,我们的路,不算什么。”亚丁的呼吸显然更平稳,其实他比央迈还要小一岁,只是雪山峡谷的风雨气象都似乎通过那道精巧的伤疤渗入了他的肌体,告诉他的心肺应该如何面对不同的环境。

“那么,普天下的山峰,最美的是哪一座呢?”央迈本以为亚丁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是父亲正在前往的那一座。

“在河谷的对岸,躲在雾里,你看不见它。我们都叫它羞女,很少有人能见到它,因为它太美丽了。”亚丁伸出红彤彤的手背,指向云雾缭绕的南方,“上一次阿爸来的时候,他见到了,因为他是个好人,仙女才愿意见他。”

加拉白垒却不像它故弄玄虚的姐姐,它始终拨开云雾,注视着自己脚下两个步伐灵动的少年,穿行在森林与垭口之间,在它亿万年来守护着的一方沃土上留下轻浅而清晰的脚印。

央迈跟在步伐稳健的亚丁身后,感受裹挟着针叶林特有清香的空气浸润胸腔,思绪渐渐明朗。几年前父亲第一次来到大峡谷,认识了同样热爱登山的男孩亚丁。父亲希望亚丁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向导,让外来的登山家和旅行者能更深入地了解亚丁的家园,感受大峡谷震人心魄的美丽,同时也能够改变亚丁的生活和命运。

央迈想念父亲沧桑的脸庞,他的眉角似乎永远粘着几粒无法剥离的雪山冰晶,在距离阳光更近的高山上熠熠发光。停下脚步时,他坚毅的目光望向山顶缥缈的旗云,自信地扬起嘴角,重新迈开步子,缓慢而坚实。陪伴他一路上山的却只有偶尔掠过头顶的苍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当心,央迈!”亚丁的怒吼划破了她安静的回忆。她失去对脚下的专注太久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危险——山坡上有成群的灰色石块正在滚落,赛跑般地滚向谷地,腾起几米高的扬尘。然而这一切在空旷的荒野却又是如此静谧,它们行动得悄无声息,像是精心布置的一个危险的陷阱。亚丁神情紧张却也镇定,拦在央迈身前,注视着不远处的滚石阵。央迈觉得歉疚,闭起眼,恼怒地甩甩头。父亲常对她说,登山过程当中,没有什么比失去注意力更致命了。

两人一前一后等待许久,直到阳光照向山谷的另一边,他们才重新踏上步道,转过滚石坡的下沿,小心地进入河谷。亚丁指着远方冰川尽头几个移动的白点:“那是个背夫小队,他们要去加拉白垒的营地。”满载物资的背囊压弯了他们的腰,包裹住他们的上半身,纤细的双腿迈出的步子倒是平稳踏实,在乱石嶙峋的羊肠小道上有序地前行。央迈默默为他们祝福,恳求神圣的山峰对这些攀登者宽容些。

他们离开陡峭的山崖,面前广阔碧绿的高山草甸铺满了央迈的视野,一条青蓝的大河切开大地,婀娜地在山岭中舞蹈,泛起纯白的浪花,不顾冰砾碎石的阻挡,一路向东狂奔。亚丁消失了一会儿,就在央迈四处找他不见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手上竟握着几朵漂亮的山花。

“现在是花季呢。”亚丁把色彩缤纷的小花放进央迈手里,“我只认得这白色的,它叫葶苈,可不容易见到。”

央迈轻抚这几朵娇艳的野花,小心地把它们放入口袋。她忽然看到在山坡上有一个敏捷的身影在裸岩中穿梭。她招呼亚丁,亚丁定睛一看:“是雪豹。”

哪怕距离很远,央迈还是可以分辨出雪豹灰白色皮肤上玫瑰形的黑色斑点。它像精灵般如履平地地奔跑在雪线附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灰岩巨大的阴影中。虽然转瞬即逝,央迈还是激动得难忍泪水。父亲对她说过,如果能看到雪豹,那说明大自然爱你,愿意让你见到世间最灵动的生命。

“大河、野花、雪豹,我所目睹、触碰并且为之感动的自然,这一切都关乎什么呢?”当他们穿越这片平缓无垠的高山草原时,央迈依旧沉浸在思索中。父亲对群山的热情和渴望带着她来到这世外净土,她感到自己被那来自生命本源,难以名状的雄浑力量拥抱、爱抚,推动着她前往未知的前方。

从鲁朗村到山南侧的潘拉寺有整整三天的路程。央迈和亚丁在星光璀璨的黑夜里搭起帐篷,宿营于旷野。央迈并不觉得这有多困难,她早在几年前跟着父亲去登山就有了风餐露宿的经历,那是在天山脚下,遥远的北疆。此刻,没有父亲在身边,寻找合适的营地,升火烧水煮面,这些本不需要她关心的事情都必须亲自去做了。她看着疲惫的亚丁沉沉睡去,平静规律地轻声呼吸,自己却难以入眠。终于进入梦乡,脑海中也多是泥流和猛兽,让她几次惊醒,害怕地走出帐篷看看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地震,或者被狼群包围。

他们在不同的海拔高度中艰难跋涉,湿地草原处处充满泥潭和沼泽。前人留下的古栈道腐朽脆弱,有些地方两人只能脱下鞋袜蹚水而过;寸草不生的荒凉山谷让他们不寒而栗,溃塌的滑坡上总是有落石下坠,封住他们的必经之路,他们只能屏住呼吸全力冲过滑坡面,与死神打了不止一个赌;而在高处,为了穿过一道深不见底的冰裂缝,两人在冰川上寻找许久,才终于在裂缝的最窄处踏着一条摇摇欲坠的石架渡过难关。

终于,经过两个昼夜的跋涉,在寺院的不远处,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大路,两排挺拔的杨树卫士般伫立着,彰显着与周遭密林的区别。这座沙石铸成的古老庙宇就在大路尽头荒凉的石阶上,宛若一座苍凉的土城。寺院浑黄色的外墙四处开裂,有些地方已经坍塌,像一个老迈而孤独的僧侣,在蓝天、山脉与草原的三重奏之间值守。

几头乌黑的牦牛在墙外踱步吃草,远一点的地方有四散的羊群,围着山脚下的一条清溪,怡然自得地徜徉漫步。央迈丢开这几天提着的心,奔向草原,欢叫着,奔跑着,她渐渐发现她离牦牛和羊群竟然是那样遥远,就算跑到力气全无也不可能到它们跟前和它们说说话。但她还是要奔跑,草原赐予了她奔跑的冲动,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匹快乐的马驹,或是一只好奇的小兔子,在草原和山峰之间感受家园的清风和水汽。她不愿停下,也没法停下,直到耗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她才坐上一个敦实的草垛,傻笑着望向遥不可及的羊群。

他们在寺院宁静的墙院中休整了一天,准备选择另一条靠山的小路向北前进。

不过央迈永远都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注入了远方汪洋上的那一朵小小云团,推动着它贪婪地膨胀、扩张,发疯般径直向着这座雪白的神山呼啸而来,终于变身为一场暴虐的风雪,将不可逆转地改变他们的旅途。

那一天夜里,她和亚丁走在晴朗无云的星空下,一起翻越了行程中最高的明玛山口,终于望见前方古朴的季岭村。这个村庄屋宇密集,像是在两座大山的缝隙处铺下了一张棕色的巨网。央迈用心算了算日子,今天就是父亲冲顶的时候了。父亲现在大约会在望得到山顶的营地里。海拔很高,他睡不稳,半梦半醒,到了凌晨时分,他在月色中启程,轻装前进,在缺少氧气的山脊上与高空风搏斗,完成最后这段最困难的路程。十个小时之后,父亲就会站在加拉白垒的顶峰,振臂高呼,深吸一口气,面朝故乡的方向,长跪不起,感谢神山保佑他有惊无险地一路走来。透过山顶的彩云,他也许又一次看见了大峡谷对面耸立的仙女峰。从那个高度看,景色一定无比壮丽。

“对了,”央迈兴奋地告诉亚丁,“爸爸会把我的照片留在山顶,那是我第一次学习攀岩的时候拍的。”

“那你可不是永远被留在了山顶?”亚丁说笑道。这些日子和央迈一起同甘共苦,让他不再像最初那般羞涩。

“如果有一天,我登上了加拉白垒,找回那张照片,看看小时候的我,会不会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央迈幻想着自己站在山顶的样子。

“总有一天我们也能爬上最高的山。”亚丁的梦想可不仅仅只在大峡谷,“我要去珠穆朗玛的山顶看星星。”

山风迎面而来,央迈不再说话,她想象父亲安全归来的场景,全身就不再感到寒冷。她只需要走好自己剩下的几天不算太难的路途,就能和父亲再见了。

然而,来自大洋深处那愤怒的风暴已经来到了山脚。云层奋力撞向高耸的加拉白垒。乌云下,树叶般大小的雪片狂怒地倾泻,迅疾地将山道上的央迈和亚丁吞噬。央迈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天气,她眼睁睁看着灰黑色的冰冷浓雾由远而近,将自己团团包围。她再也看不见亚丁,更听不见亚丁的呼喊,甚至连自己的双腿都看不清楚。她唯一的念头,是抽出腰间那一把小巧的冰镐,紧紧攀住身边的崖壁,半蹲在风雪中,一步步向着记忆中村落的方向移动。她觉得窒息,思绪被抽离了身体,胸口发紧,一步步失去了感知和意识,只有透过雪花之间狭小空隙的呼吸带给她一点点残存的信念:不能停下,停下就会被雪掩埋,被山神和风神带走。

可是雪越下越大,肆无忌惮地压在央迈头顶。积雪没过了她的双膝,每一步都要花费太多的努力。“好累啊,我不走了。”她像是要放弃,弱弱地叹息。

她已经不知身在何处,路在何方。她坐下,眼前是绵延的雪山,像一群静坐的白发高僧。它们弯腰的时候,冰川就气势磅礴地顺着山谷一泻千里。一条围巾般的大河在山腰处改变了原本的流向,切出一道幽深的峡谷。峡谷孕育了森林草地,成群的牛羊在峡谷中来回奔跑。央迈在雪线上注视这温暖的世界,似乎渐渐失去体温。她的身边没有植被和动物,只有无情的冰雪和岩石。她感到自己正在向天空和河流道别,就像亚丁采下的小野花,一言不发地离开,接受它们的宿命。央迈想合上眼放松地睡去,永远不用再面对这些她无法征服的山峰了,她只想回到青草地上,做一只在溪边吃草的小羊。

然而一切都没有结束啊,央迈。这个声音像是父亲的,也像是亚丁的,更像是自己的。央迈用她似乎是最后的好奇睁开眼,竟看见一只雪豹兀立在她跟前,琥珀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目光透出一股能化冰融雪的暖流,就像朝阳的光,却又更细腻轻柔,穿过纷飞的大雪,照亮央迈灰色的脸颊:“我们还得赶路呢,翻过这面悬崖,你就能看到金色的山峰了,跟紧我。”雪豹说完转过身,仿佛确定央迈会跟上,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央迈伸出手,想抓住雪豹的尾巴,手心却只有坚硬的雪。她叫着“等等我”,却发觉自己哽咽无声。“我得去看那群山间的日出,爸爸会在那儿等我。”她鼓足力气,从大雪里站起身,重新回到路上。她这才注意到,几只高山鹫在头顶的低空兜着圈,迟迟不愿离开。天色依然漆黑一片,雪豹矫健的剪影映在大雪的帷幕中,在不远的前方散发出青幽的微光,为她照亮脚下。

她远远望见了父亲的营帐,显眼的玫红色帐篷像是一朵开在刀削般山崖中央的红莲。央迈走进营帐,里面却空无一人。“爸爸大概还在去山顶的路上呢,我就在这里等他。”她坐下来,觉得安心,再也抵挡不住扑面袭来的疲乏和困倦,沉沉睡去了。她知道等天亮了,父亲会刮刮她的鼻梁,摇醒她,和她说说峰顶的景色,带她下山,一起回家。

央迈觉得自己全身被坚冰包围,一翻身,跌入一个黑洞般的雪窝,下坠了不知多久。夜色渐渐消散,她听见了人声,也似乎看到几个人影向她跑来,这些影子踩着她周身的厚雪吱吱作响。他们抬起她。她觉得自己轻得像一条丝巾,却压得他们几步一停。他们走得好慢,像是怎么也到不了村庄。央迈感受不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又昏昏地睡去了。

“央迈,快醒来吧。”亚丁近乎哀求的呼喊穿过央迈耳中细碎的冰碴。央迈感觉自己终于拨开大雪,重回了人间。她的知觉缓慢地恢复,头上耀眼的阳光让她不得不闭上了眼。她想哭也想笑,僵硬的脸却做不出一个表情。

“你没事了。”亚丁的泪水滴落在她的额头。她觉得这触感像极了父亲留给她的那个吻。“幸亏你晚上自己摸索着走下了那个山口,又顺着路在雪里滚下了山坡。要是你到不了山坡下面,我可就真的找不到你了。”

是啊,我真幸运,我也以为自己走不动了。央迈在心中默语。谢谢你,亚丁,谢谢你。

“雪山保佑你,派我和几个好心的老乡把你抬回了村子。”亚丁忽然想起了什么,“阿爸他还在山上,雪山也一定会保佑他。”

虽然自己挣脱了死神的锁链,但是一想起父亲,央迈就觉得头痛、心痛,害怕又惶恐。

两天后,他们再次启程了。阳光爬上央迈的面庞,空气沁入她的身体,一切温柔如初。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山间大湖,湖水澄澈如镜,碧波荡漾,湖岸四周却岩壁耸立,寸草不生,枯树成林。央迈和亚丁登上当地村民一艘细长轻快的彩色渡船,小舟划开湖水,向下游漂去。加拉白垒壮阔的躯体扎入湖中,风雪过境后的神山看起来更加纯洁安宁。央迈紧锁着双眉,竭力眺望,祈祷山神能保佑父亲平安下撤。他们顺流而下,亚丁回望湖岸尽头锯齿般的山峰,告诉央迈:“这是个堰塞湖,十年前的一场大山崩掩埋了河边的两座村庄,堵住河流,切断山路,河变成了湖,人们的交通工具也变成了小船。”

央迈一怔,她感到浑身发热——这趟生死旅程的意义终于混合着她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就像一只大手,在天空中揽住灿烂的阳光,涂抹在她的面颊上,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幸福和感动。“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亚丁。”亚丁点点头,抱住双膝,坐到央迈身旁。

很多年前,有一个男孩,他生来喜欢爬山,就像你,亚丁。他对山峰有着别样的迷恋。他年少时就爬遍了家乡附近的所有山头,但他做梦都想着去攀登更高的山。长大以后,他离开家乡,如愿以偿地来到天山和昆仑山,总是挑那些最高最险的山峰,独自上到顶,然后迅速下山,不留痕迹。他乐此不疲,永远在山峰之间的路上奔波,每一次攀登都让他感到满足和快乐。后来,他一路向南,来到了雄伟的喜马拉雅。喜马拉雅高耸的雪山让他沉醉,却也注定不可能让他轻易地攀登。于是他留了下来,生活在山区,和雪山成为了邻居。直到有一天,他在大峡谷和一支登山队不期而遇,队里竟有个年轻的女孩。男孩和女孩都热爱雪山、天空和自由,一见如故。虽然那一年季风来得太早,他们没能登顶,男孩和女孩却收获了彼此,他们相爱了,一起下山,开始了新的生活。两年后,心里始终放不下雪山的男孩女孩做足准备,再次来到加拉白垒。但在前往峰顶的路途上,迎接他们的竟是一场无情的雪崩。暴雪中,耗尽力气的男孩没能在陡峭的悬崖上救回女孩。

央迈不再说下去,亚丁却想知道结尾:“故事像是还没完呢。”

“好吧,后来,男孩放弃登山很多年,成为了一个攀岩教练。直到有一天,他对我说,央迈,我总还是得再去一次加拉白垒,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这次,我要登顶,你走一趟环山的路。”

夕阳西下,起风了。风破开水面,飕飕地响。雪山在黑夜即将降临之前为大地留下一抹炫目迷人的金光。这个熠熠生辉的瞬间仿佛是一场永远不会流逝的梦。

“我想我不会停下来了,亚丁,我会跟在男孩和女孩的身后,去登山。”

“我可以一直做你的向导。”亚丁语气坚定。在他身后,夜色笼罩,群山无言。

又是个风轻云淡的好日子,央迈回到了与父亲分别的雪坡下。威严的加拉白垒在群山簇拥中露出真容,俯视脚下生机盎然的大峡谷。

“爸爸,亚丁和我完成了我们的旅程,你呢?”

央迈与亚丁踏上碎石堆,静静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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