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司机之子的逆袭

艾兰

当被问及宣誓就职时使用哪个版本的《圣经》，萨迪克说：“我回答《古兰经》的时候，他们说没有，因此我自己带了一本。”

在公开场合，现年45岁的萨迪克·汗从不避讳谈自己的宗教信仰。

作为议员首次发言时，他就称父亲教其穆罕默德言行录。而当被问及宣誓就职时使用哪个版本的《圣经》，萨迪克说：“我回答《古兰经》的时候，他们说没有（《古兰经》），因此我自己带了一本。”

这个5月，伦敦人迎来首位穆斯林市长。大概4分钟的就职演讲中，萨迪克说道：“你们有的人可能不知道，我是在市政租给低收入或无收入者的廉价房中长大的。”这让参加仪式的人们笑了起来。

电视剧改变职业选择

萨迪克的生活不是从养尊处优开始的。此次竞选中，他身上最常见的“标签”之一就是“公交车司机的儿子”。

作为巴基斯坦移民家庭8个孩子之一，其已故父亲从事公交司机职业25年，“在工会里，他能拿到体面的工资和待遇，”而母亲是在家做针线活，“没有好的收入和待遇，”萨迪克说。

从曾经父亲驾驶的44路公交车的路线上，几分钟后可到达萨迪克生活过的市政住房项目：位于伦敦西南部城市厄斯菲尔德的“亨利王子市政住宅区”中一套三居室房子。直到20多岁离家，他都是和兄弟住的上下铺。

在校学习时，萨迪克开始接触到政治，并在15岁加入工党，当时他的校长博哈里恰是英国中学的首个穆斯林校长，这让他意识到“肤色或出身背景不是成就一些事情的障碍。”

“穆斯林”便是萨迪克的另外一个“标签”。

曾经，这位利物浦球迷感觉在家看球“更安全”，萨迪克说自己和兄弟们曾在球赛现场遭受球迷的种族歧视。

他从小学习拳击，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自卫，他有两位兄弟都是拳击教练，萨迪克也是兄弟中唯一没有参加业余拳击比赛的。

从政前，萨迪克曾是位人权律师。他本希望成为一名牙医，一位老师告诉他“你总是很善辩”，并且，当时的电视节目《律政洛杉矶》（LA Law）对他产生了影响。著名演员吉米·施密特饰演的有魅力的加州律所合伙人斯福恩特斯可谓其“偶像”。“该剧讲述洛杉矶的律师，他们接手大案要案、为处于劣势者当代理人，开着好车，看上去很棒。我想成为斯福恩特斯。”在接受采访时，萨迪克如是说。

在英国北伦敦大学学习法律之后，他27岁就成为律所的权益合伙人，“汗”的名字出现在公司名中。萨迪克的当事人特征明显——代理警察错误逮捕和殴打的美发师、受到种族歧视的教师、律师、被指控诈骗的黑人警察、推翻对美国政治活动人士的驱逐令等等。

在2004年，萨迪克突然离开律所，他这样说道：“如果你在政府任职、是个议员，你有机会制定能有利于几百万人生活的法律。”

为反对首相被罚

2005年，萨迪克成为当年成功当选下院议员的5个少数族裔之一。

当年7月7日，伦敦发生爆炸案。当议会开会讨论袭击事件时，他告诉议员们：“今天，伦敦人及其他英国人更有理由为是伦敦人而骄傲：不同信仰、种族和背景的伦敦人采取了英雄行动，勇敢的伦敦人继续商业活动、防止犯罪者扰乱我们的生活。”

“七七爆炸案”十周年之际，萨迪克曾在接受采访时说，时任首相布莱尔将他和其他三名信仰伊斯兰教的议员叫到唐宁街10号，布莱尔对他们说这（爆炸案件）是他们的责任。

“我说：不，不是的，我不会因为3K党责备你，你为何因爆炸案的袭击者而责备我？”萨迪克说。

按照他的说法，这不是萨迪克第一次与布莱尔产生不协调，成为下院议员后半年，他反对布莱尔提出的允许对恐怖嫌疑分子逮捕90天而不被指控的计划。后来，萨迪克称，他为此受到工党领袖的惩罚：禁止他在地震时访问巴基斯坦、不给他办公室配沙发。

在布朗首相任上，萨迪克成为首位进入内阁的穆斯林。2010年，他成为爱德华·米利班德的竞选经理，助其成为工党党魁。他会在结果出炉的前一晚告诉米利班德“为失败做准备”，这是他从电视剧《法庭上的鲁波尔》中学到的：“总是要告诉你的客户他要输了，因为，他输了的话，这是他有心理准备的结果，而要是赢了，你就是个了不起的律师。”萨迪克说道。

去年，工党的政客们开始争取党内提名时，萨迪克远不是最受欢迎的候选人。他的“劲敌”是让奥运来到伦敦、有23年议员经历的乔微尔女男爵，后者看上去是工党伦敦市长候选人提名的不二人选。

不过，萨迪克的职业中有这样一种模式：后来居上。

去年5月宣布竞选后的4个月里，他到200多处工作场所、社区中心、教堂、寺庙、清真寺、购物中心等走访。去年9月中旬，萨迪克胜出。

“肮脏、危险”

今年上半年，曾在特赦国际工作过的移民律师安妮塔在浏览广告信件的时候，发现一封另她感到惊奇的信，打印在有信头的信纸上。

这封信来自英国首相卡梅伦，是专门邮寄给安妮塔的。她非常兴奋：自己还从未收到来自唐宁街10号的信件。“我对女儿说：首相给我写信了，接着我就开始读信。”

信件日期是2016年3月15日，内容有关伦敦市长选举，前几段比较正常，卡梅伦称伦敦是世界最重要的城市，解释卡梅伦支持萨迪克竞选对手戈德史密斯的原因。

接下来，就有些诡异了。在阐述了“印度裔英国人社区为伦敦做了很大贡献”后，在“科尔宾-汗实验的风险”标题下，卡梅伦称萨迪克汗的政策是“危险的”，如果他赢了，“伦敦人将变成一场巨大的政治实验的小白鼠。”

科尔宾是去年9月工党选出的新任党魁，常被指“社会主义”。萨迪克的市长竞选中尽量避免与这位领袖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甚至5月7日萨迪克就职时，科尔宾也只是在Twitter上用“YesWeKhan”标签为他祝贺：“迫不及待与你一起合作，将伦敦建成对所有人都公平的地方。”

虽然，没有萨迪克等人的提名，科尔宾不会成为领袖候选人，但萨迪克在投票时并没有支持科尔宾：“当我提议他的时候，我就很清楚我不会投票给他，可看我的Twitter时间线。”

去年6月，科尔宾成为工党领袖候选人的时候，萨迪克被指责出于私利玩弄权术：他宣称反对在希思罗机场设置第三条跑道。2008年，萨迪克支持扩建希思罗机场，2009年任交通大臣时也是支持态度，而在戈德史密斯宣布竞选市长后，萨迪克突然持反对态度了。不过，萨迪克否认自己的立场源于机会主义，而是根据现实——空气污染。

除了被指“科尔宾主义”、机会主义，保守党还提出了更严重的指控：萨迪克是伊斯兰极端分子的朋友。

2月7日，《星期日泰晤士报》报道，萨迪克曾4次参加“停止政治恐怖”组织的活动，该组织受到基地组织已故神职人员的支持；2月12日，《伦敦晚报》称，上世纪90年代萨迪克的亲戚曾参加极端组织组织活动；4天后，《每日邮报》报道萨迪克在2008年全球和平与团结日，在“圣战”的黑色旗帜还在悬挂着时发表讲话。

而萨迪克本人曾因其参与民主政治、支持平等婚姻收到极端分子的死亡威胁。去年巴黎恐怖袭击之后，萨迪克说，政府是如何容忍英国社会的隔离，如何允许极端主义持续不被抑制——这些都没有阻止对手称其为极端分子之友。

卡梅伦给安妮塔的那封信中没有用“穆斯林”或“巴基斯坦裔”等字眼，但安妮塔明白，萨迪克在竞选中也说的很清楚：为自己是巴基斯坦裔公交司机的积极向上的儿子而骄傲。

安妮塔拍了信件的照片并传到Twitter上，询问其他同事是否收到类似信件，一位泰米尔族出身的律师称收到了来自戈德史密斯和卡梅伦的信，卡梅伦在信中承诺“戈德史密斯会让我们的街道免于恐怖袭击”，这让他感觉到其中暗含的意思是萨迪克作为穆斯林是不能做到这点的。

据安妮塔在Twitter上的了解，有着亚裔，或者有着听上去像印度族、锡克族、泰米尔族等等名字的人，都收到了类似的“警示”。

竞选过程中，来自金融世家、英国下院第二富的议员戈德史密斯坚称萨迪克激进、危险。

不过，在对种族和宗教多元化包容程度较高的伦敦，着力于优化交通、稳定房价等市民关心事务的平民穆斯林萨迪克完成了“逆袭”。

就职时，萨迪克说：“恐惧不会让我们更加安全，只会让我们更脆弱，恐惧政治在我们的城市不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