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圈最令人不安的声音回来了

2016-06-23 08:31杨方
北京青年周刊 2016年22期
关键词:野狗编曲吉他

杨方

2000年5月,中国摇滚圈诞生了一支叫做木推瓜的乐队。主打艺术摇滚的他们在当时的摇滚界一出现便如平地惊雷,无论多么资深的乐评人都无法找到一支与他们风格雷同的乐队,因此被誉为了中国最惊世骇俗的前卫摇滚乐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支制造了“中国摇滚最令人不安声音”的乐队只存活了两年,除了几首都没太录好的歌曲散落民间,他们连一张正式的专辑都没有发。木推瓜像极了中国摇滚圈的一个暗号,知道他们的人很少,知道却不喜欢他们的人更少。而2016年摇滚圈的一个重磅消息是——木推瓜原班人马已在5月13日的明天音乐节上正式复出了。

北京的春天喜欢起风,见到木推瓜主唱宋雨喆的时候不到早上10点,对于一个摇滚乐手来说,这个时间有点早,这时的风还有点凉。他却出乎意料的神清气爽,身穿黑色牛仔裤和军绿色工装上衣,背着黑色书包,头发高高盘起,漏出的细发微微上蜷,带着一股子游牧气质,眼神清亮如赤子。摄影师笑着问他:“玩乐队的人难道不都是下午才起吗?”宋雨喆也笑着回:“但我每天都是五点起,送完孩子就开车去排练。”

“我本想捅别人一刀,到头来捅了自己一刀”

第一次组建木推瓜乐队时,宋雨喆仅仅二十出头,他愤世嫉俗、满腔热血,觉得眼前的摇滚乐队不过如此,他想要打造一支与众不同的。他试着把歌曲打散,让曲子从内部编曲和结构上让别人一听就知道和谁都不一样。诚然,从《哆嗦哆》、《我是谁》到《钢铁是怎样没有炼成的》、《鸟人》,宋雨喆用破碎的唱腔、哥特式的编曲、犀利的歌词和酷似行为艺术的舞台表演带着木推瓜做到了。在为时不久的两年内,木推瓜吸引了许多狂热的粉丝并获得2003年度中国最佳新晋乐队这个重要的摇滚乐奖项,当时张晓舟写文章形容他们是“被烈火释放的囚徒”。

很快,宋雨喆对一切都感到了厌烦,他对摇滚乐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我觉得在当时的环境下中国好像不需要摇滚乐了,大家好像都在重复一些表演的高潮点,一些抓得住观众的东西。我没法让自己在台上重复自己,因此我的酒提不起来了,我的血也烧不起来了。我本想捅别人一刀,到头来捅了自己一刀。”乐队解散后的宋雨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碰摇滚乐,对摇滚乐最失望的那会儿,他恨屋及乌地连吉他都讨厌。某日,宋雨喆在俄罗斯看到一家民族乐器行,走进去发现都是吉他,他特别生气地想:怎么全世界的人都在弹吉他?吉他是要凌驾在所有乐器之上吗?

失了魂魄的宋雨喆开始在世界各地云游,从新疆、西藏到云南、贵州,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出走,还是在寻找。浪迹天涯的宋雨喆生活水平很低,常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什么正经饭吃,没有什么舒服地方住,还动不动就遇到危险的自然灾害。即使这样,宋雨喆也从来没觉得这段日子是自己需要熬的艰难时刻。

像破茧成蝶,又像醍醐灌顶,在这样云游了七八年之后,宋雨喆成立了一支叫“大忘杠”的乐队,发了张更加难以被定义的专辑——《荒腔走板选段》,BBC称其为“打破了音乐和文化的界限”。大忘杠乐队里面的乐器都是与众不同的,有诗琴、半筝、口弦、曼达、马头琴、萨克斯、艾捷克……其中还包括宋雨喆的朋友方平给自己做的一把“八仙班卓”。大忘杠专辑里的歌大多来自宋雨喆的西部采风,具有很强的民间色彩,像动物寓言,像道家神话。在大忘杠演出时,宋雨喆都会给观众们解释一下自己唱的什么,但在讲述时,他点到为止,剩下的则让大家根据自己给出的意象去自由想象。“在这个世界上的音乐总会被很多世俗固定住,受到精神上的控制,受到消费主义、大众需求甚至音乐本身的限制,这让音乐困在或者说死在了某几种风格上。大忘杠从来不受控制,但它也从不刻意追求打破。如果说大忘杠呈现出了某种特质,那可能是自由吧。”宋雨喆说。

几年间,大忘杠在世界各地进行过多次巡演,名字分别有“劈金见水”、“火走青苔”和“铁马挂灯”等。这些四字词语像极了宋雨喆唱腔带给人的感觉——提刀上马,剑走喉舌,而宋雨喆给人的这种感觉从木推瓜起就是如此。

“是枪上好了膛,是悲剧的驱动力”

木推瓜的重组并不是一时兴起,七八年前大忘杠刚成立时宋雨喆就有过这个想法。无法把旧东西直接拿出来演的宋雨喆清楚地知道,重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他需要自己每一个细胞、每一根骨头、每一个关节都准备好,他需要自己和二十岁的过往和解,而这一切都需时间。“我想的是40岁以后重组,但我现在还没到40岁,不过也快了。”宋雨喆笑着说。

重组后的木推瓜采用原班阵容,乐队的全体人员都对重组这件事非常认可,他们愿意把自己的一部分从当下的生活中提取出来。宋雨喆无法想象不是原班人马的样子,他说如果那样就算十年肯定也无法重组。重组后的木推瓜将先后发行两张专辑,第一张专辑主要是十五年前的歌儿,名字是《悲剧的诞生》。第二张专辑暂定叫《树村秘史》,以新歌为主,而“树村”这个词又不禁让人想到十五年前的木推瓜—— 一支来自北京树村的年轻摇滚乐队。从此,可窥见宋雨喆的初心。

卷土重来的木推瓜在编曲风格上将与十五年前差不多,却会叠加不一样的情感。如宋雨喆所言,那些年轻时体会到的巨大悲伤、愤怒和荒诞将如原油一样汹涌而来,他将不会用任何中年生存智慧去消解,反而会叠加这个年纪才明白的更有效力的动态控制。十五年前的木推瓜带有一种绝望和屈辱感,花了太多力气去刻意追求和别人不一样,这一次他们则不会再于此花心思了。

那重组后木推瓜的存在意义是什么?它像是人类的潜意识,一种顽强的生命力。如同宋雨喆在明天音乐节首演谢幕时所说,摇滚乐或许是一种虚幻的英雄主义,但我希望摇滚乐可以让你无畏,因为从文艺复兴到现在,人类又何尝不曾是靠着虚幻力量前行的呢?

采访后和树音乐的工作人员聊天,我颇遗憾自己没有早生十年,那便可以看到木推瓜的现场演出了。对方笑着说,不晚不晚,现在一切才刚刚好。6月24日,木推瓜重组后的第一场专场演出将于北京愚公移山livehouse举行。

Q&A

Q:你歌里经常提到动物,你和动物之间发生过什么印象深刻的故事吗?

A:在西藏阿里,有一次我喝多了走夜路,不小心走到城外去了,城外有很多流浪狗。我看到那些野狗其实有点害怕,因为西藏的野狗有时候会吃人。

有一些野狗跟着我,快走到城里的时候,我看到狗群里有一只白色的狗,其它都是黑色,这很奇怪。我感觉那只狗快不行了,它很大,很白,踉踉跄跄走得很慢。突然间我想,我要跟这只狗在一起,要带着它一起在世界里游荡。它很重,抱着它像是抱着一个女人,它也让我抱。就此别的狗就都不再跟着我了。我抱着它走了好几公里,回到了朋友的住处,问朋友能不能养这只狗?本来他就是收留我的,现在还要再收留这只狗,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一只野狗。

可是它第二天早上就死了。我看到它躺在那里吐出我喂的东西,看着它慢慢咽气,挺难过的。好不容易想养一只狗,想带着它去各地,它就这么死了。西藏是冻土,我没有办法刨开地埋了它,即使埋了也很快会被风吹开。后来我经常想起这条狗。

Q:在西部采风时,自然界带给过你什么音乐上的感受吗?

A:有一次我遇见泥石流,它像泥龙一样裹着大石头冲下来,我刚从十几米的深沟里爬出去,泥到小腿,我站在泥沟旁边抽一支烟。我听到整个山在颤抖,又一条泥龙嗡地一声冲到山下。我完全被吓呆了,十分钟没有动。那个时候我体会到了一种大自然的虎豹雷音,这给了我音乐上的影响。

Q:现在还会去采风吗?

A:还会去,但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我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消化一些手头的东西。而且我还有排练和孩子,我得把这些人事儿干完、干好。我之前去了我们国家的西北、西南。东北是我的故乡,我总想留着它,过几年我可能会去东北的林子里住一段时间。

Q:除了音乐你平时还有什么爱好吗?

A:我们家没有电视,我平时的娱乐就是阅读。我看的书很杂,有几年我一直在看中国的现当代小说,也是因为我在帮我的爱人给国外推荐一些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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