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物语集中的恶人往生故事

摘 要：《今昔物语集》成立于平安时代末期，此时王朝纤细的贵族文学渐次式微，和歌、物语、汉诗文、说话等也在类聚之中，《今昔物语集》便是在这样的说话集大成的过程中孕育而生的。说到《今昔物语集》的特色，日本学者曾对其进行了总结，他认为其一是压倒性的话题的扩展，说话总数1余个，天竺、震旦、本朝是当时的日本人所能描述到的世界全像；第二便是登场人物的阶层多种多样。上到天皇、贵族，下到青侍、农民以及商人、乞丐，甚至也涉及到盗窃团伙等。其中也不泛有许多恶人的出现，本论文就以《今昔物语集》中出现的恶人为中心，对恶人得以往生的故事进行总结和分析。

关键词：今昔物语集；恶人；往生故事

作者简介：刘聪，女，汉族，吉林长春人，长春理工大学日语系研究生，研究方向：日本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18-0-02

一、《今昔物语集》中的恶人往生故事

《今昔物语集》本朝佛法 卷第十五 第四篇 药师寺的济源僧都往生极乐中有这样一位僧人，从前在药师寺有位僧人名为济源，俗姓源氏，幼年出家，拜某某为师 ，后来成为了僧都。道心极坚的济源僧都从未动过寺院里任何物品，一心唱念佛号祈求往生极乐。临终之日，本以为死后必为极乐世界所接引，不料却来一辆“风火车”，押车的众鬼卒告知是因为往年欠过寺里五斗米的罪过，方来迎接。济源命众弟子赶快还给寺里一石米，“风火车”回去了，济源僧都唱念着佛号溘然长逝。

正如书中对济源僧都的故事如是评说：“由此看来，为了这样些许小过就有“风火车”来接，何况恣意动用寺物呢！”，“风火车”，是从地狱来迎接死者的燃烧着烈火的车子，济源虽然平日未动过寺院的任何物品，只因五斗米的小过也影响了往生极乐。同济源僧都一样亲眼见到了地狱火光的还有僧人明清（卷第十五 本朝佛法 第十篇 比叡山僧人明清往生极乐），明清自幼登山出家学习真言密教，一日召唤弟子告知弟子自己看到了地狱之光，希望弟子和他一同唱念佛号祈求弥陀如来佛相助，过了许久后看到了从西方射来了如月光般的祥光，也最终获得了往生。

平安后期贵族中信奉净土教并向往往生极乐之人不在少数，《今昔物语集》卷第十九 本朝佛法 第十四篇 赞岐国多度郡源大夫闻道出家中的源大夫同样身为贵族却和道心仁厚的义孝截然相反。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恶行之后，潜心唱念佛法召唤阿弥陀佛。

从前，赞岐国多度郡某某乡，有位源大夫出身贵族的他一生非常凶残，每日不是打鸟射鹿就是捕鱼，经常砍下人的头颅或四肢，当地人对他无不畏惧，一次途中路过正举办法会的庙宇，源大夫径直走进庙堂盯着讲师询问到底在讲什么，并告诉讲师如若不能讲出另他心悦诚服的事情便会对其手下不留情。当讲师说道了阿弥陀佛，称只要回心转意，不管什么样的恶人都会被带入往生世界时，源大夫听后立刻要求讲师为其削发，伸手拔刀将自己的头发齐根割下。源大夫出家之意十分坚决，这之后一心往西而去，敲着铜锣呼唤阿弥陀佛「阿弥陀仏よや、おいおい」，直到听到佛祖答应为止，不论深川大河，高山峻岭。走到寺院的大夫告诉一位持僧七天后给他送去些食物，七天后当住持再次找到他发现他在一棵大树上唱念佛号，大夫说佛祖说道「ここにおるぞ」答应了他，再过七天之后住持发现大夫已坐在了树杈上面西而逝。口中生出了美妙的莲花。

这篇故事虽然不是出现在卷十五的往生谭中，但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了。这篇故事后来被广为流之，芥川龙之介将其作为题材，写下了《往生绘卷》这部短篇小说。不论是小说还是《今昔物语集》中的源大夫，从一个凶残无比的大恶人因为一次法会从恶向善，一心一意朝着西方奔走，一边走着一边召唤着佛祖，直到阿弥陀佛答应，源大夫才停了下来，最后都是坐在了树杈上面西而逝。源大夫的一生杀生无数，然而当他听到讲师告知自己不论什么样的恶人也可以见到阿弥陀佛并被引往极乐世界后，他急于成为佛家的弟子，当法师询问源大夫是否需要回家告知妻子老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时，源大夫没有耽误一刻，立即剃了发出了家。这份虔诚正如书中最后的评述，“由此看来，即便到了末世，如果能发真心，也能出现这样高贵动人的事迹。”

同样故事中也出现了普通人作孽得以往生的例子。《今昔物语集》卷第十五 本朝佛法 第四十七篇：临终念佛的作孽人往生极乐中的这个罪孽人专喜为非作歹，杀生害命，放荡不羁，无恶不为，他认为造孽人坠入地狱属于无稽之谈，后身染重病，临终之前眼前瞧见了“风火车”，恐惧不已，请来了一位高僧并告诉高僧悔恨自己多年来执迷不悟不信造孽之人必将坠入地狱，如今深信不疑的他听了高僧之话，也深信唱念阿弥陀佛号者往生极乐这一佛祖的尊士，便开始唱念千遍南无阿弥陀佛，后来“风火车”消失，看见了眼前有一朵大莲花后便长逝。文后对这一故事是这样评述的，佛尊的教示果然丝毫不爽，唱念佛号确实唯一的要事。回头看一下僧人济源、贵族中的源大夫，以及这个无名无姓的作孽人，这些人大多违背了社会的伦理道德，杀生害命，但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罪恶，即使不像源大夫一样马上剃度出家，但共同的是口中一心不乱地唱念起了佛号，作孽之人由最开始认为坠入地狱纯属无稽之谈到最后当他真正看到地狱的“风火车”时的恐惧，到最后双手合掌举在额上唱念了千遍的阿弥陀佛往生极乐，可以看到这个作孽人真正意识到悔恨时对地狱的恐惧和对往生极乐的希求。

二、文化解读

从上边的故事中可以看到，不论是僧侣、贵族还是普通人当中，均出现了一些恶人的身影，中野猛在评述中认为，恶人往生的例子在《往生极乐记》《法华验记》等中也能看到，但在卷十五中倾向更明显。不论是犯过一些小小的错误的还是杀生害命之人，他们的共同点是，当意识到自己的罪行因恐惧死后的地狱之火，他们没有片刻地耽搁，特别是上文中的源大夫，当作恶多端的他得知恶人也可以被迎接至极乐世界之时，成佛心切，立即削发出家成为了佛门弟子，由恶向善戏剧性地转变，并且召唤佛祖的心意却也是十分坚决，一心唱念佛号以希求往生极乐。社会体制的动摇和世相的不安定，导致从平安末期开始人们对自己的罪恶意识逐渐深刻化，出于对来世的救赎，开始希求往生极乐的心情也越发的强烈，这在《今昔物语集》的故事中得以很明显地体现。

小峯和明认为，希求极乐世界的人们的意识背后有着对地狱的恐怖。地狱是为了劝导众生向往极乐的装置，那个世界越恐怖和忌避，就对极乐越向往。和极乐相比，地狱能更鲜明而凄惨地被描绘出来就是这个原因吧。提到地狱，作为同“极乐”相反的词汇，在源信所著的《往生要集》中把地狱的恐怖描绘得十分鲜活。“等活地狱者，在于此阎浮提之下一千由旬，纵广一万由旬，此中罪人，互常怀害心，若适相见，如獦者逢鹿，各以铁爪（中略），或狱率，手执铁杖铁棒，从头至足，遍皆打筑，身体破碎，犹如沙揣，或以极利刀，分分割肉，如厨者屠鱼肉。”《今昔物语集》中也有故事形象地讲述了亲身经历了地狱的人所看到的地狱光景。本朝佛法 卷第二十 第十六篇 丰前国膳广国还阳 故事中的丰前国宫子郡的郡丞膳广国就是经历了地狱的人。本无罪的膳广国因被故去的妻子状告死后将她埋葬而来到了地狱，他看到了前妻身上钉着的大铁丁，前后贯穿额头，针尖直透前颊。朝南走，膳广国又遇到了生前杀害生灵、奸淫妇女的父亲，父亲抱着一根火热的铜柱，身上钉着三十七根铁钉，早晚要挨受每次三百下，一日三次铁棍的毒打。父亲并告诉膳广国，他死后被罚变作大蛇、吃肮脏食物以致呕吐的大黄狗，生前凡是能施给人一升米的死后可得到三十日粮食的善报，舍给一套衣服的，就能得到一年的穿戴，若能买放生灵，必可生往北方净土。后来膳广国把在阴曹地府见到的善恶果报，详细地写成了书，广为散发。

一根火热的铜柱，三十七根铁钉，一日三次铁棍的毒打，故事形象而残酷地向人们讲述了为恶之人坠入地狱的场景，这就如同佛教中讲求的六道轮回，所谓六道轮回，指的是天道、人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阿修罗道，为善可以死后去天道，为恶却要去到地狱道或者是变成饿鬼。有学者曾指出“宗教、神话的产生，其根源之一是出于原始人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崇拜。”，如果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就不会有《今昔物语集》中的僧人济源和明清看到地狱火光和风火车时会是如此的恐慌，也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恶行后立刻削发成为了佛家的弟子，急迫而诚心诚意呼唤佛祖直到佛祖答应的源大夫了。当意识到自己会被坠入地狱之时心中产生的那份恐惧和危机，便会更让人们相信只有向善才能从厄境中解脱出来，才能到达希求的极乐世界。所以笔者认为，《今昔物语集》中的这些往生故事所体现的劝导人们戒恶从善以及逃离痛苦希求往生的思想至今也有着很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参考文献：

[1]源信著.石田瑞磨校注.日本思想大系·往生要集上下[M].岩波书店.1974.

[2]日本文学研究资料刊行会编.今昔物语集[M].有精堂出版.1987.

[3]郑振铎著.中国俗文学史[M].商务印书馆.2005.

[4]杨曾文著.日本佛教史[M].人民出版社.2008.

[5]张龙妹校注.今昔物语集[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