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初选终局与副手悬疑

谢奕秋

“‘奸诈的希拉里仍好过‘危险的特朗普。”美国在线媒体The Fiscal Times打出这样的标题。这两个“纽约客”现时在国内都不太受欢迎，在各自党内预选（包括初选和党团会议）中所赢得的大多数州是重叠的。6月7日堪称“终局”的两党初选中，特朗普以最高八成的得票率横扫5个州，希拉里也在加州等地力压桑德斯，累计的党代表票数大幅超过提名门槛。

离总统大选不到5个月，民主党一方有强大的选民基本盘，但缺乏连续三届执政的党运，且最终提名人作为“最大的建制派”饱受内外夹击；共和党方面有不错的党运，但选民基本盘偏弱，且候选人不那么众望所归。加上可能出现候选人被起诉、选举集会骚乱等情形，本届总统大选的结果愈发难以预测。

“总统女士”？

早在初选终局到来前，希拉里和特朗普就已经开始了正面冲撞。

6月2日，希拉里在加州圣迭戈发表外交政策讲话，抨击特朗普在朝鲜、反恐、北约等议题上“危险地不连贯”，称由于他冲动易怒、睚眦必报，绝不能让他掌管核按钮。她还指特朗普要让更多国家（包括沙特）发展核武自卫的想法荒唐，并赞扬美国击毙本·拉丹时未伤其女眷（特朗普曾称要拿恐怖分子家属开刀），称特朗普着迷于那些不爱美国的独裁者和强权领袖，却可能仅仅因为某人让其丢了面子就发起一场战争。

特朗普回击道，希拉里发表的不是什么外交政策演说，而是一场虚假的、致力于打击他的政治演说。他强调，当初希拉里支持伊战，而他是反对的。

前不久，特朗普纠缠比尔·克林顿总统任内闹大的“白水门”陈案，暗示克林顿夫妇是杀人犯。但克林顿1984年通过名下“白水开发公司”从银行诈骗犯所开公司获得一笔款项用于竞选州长连任，这件事本身已被独立检察官宣告无罪，而1993年希拉里好友、白宫副法律顾问文森·福斯特自杀，也被多个调查机构宣布为独立事件。

讽刺的是，希拉里的犹太亲家公曾因“网络诈骗”坐牢5年，而特朗普的犹太亲家公曾因卷入“政治捐款丑闻”坐牢两年。既然“彼此彼此”，双方也就没有互揭对方亲家的老底。

希拉里的致命弱点，还是她自己担任国务卿时期种下的“邮件门”。由于她的公务邮件大量涉密且被曝多次被黑客入侵，特朗普屡次说，“希拉里必须进监狱”。去年7月希拉里辩称，她通过私人服务器和私人邮箱处理公务的行为获得了批准。但国务院督察长办公室今年5月宣布，没有证据显示希拉里曾就此向国务院提出申请并获批；而且，希拉里后来上交的3万封涉及公务的邮件（另有3万封因涉私人生活已被其团队删除），并未包括2009年头4个月的通讯记录。

当然，针对数码和电子纪录的新《联邦档案法》在希拉里卸任国务卿20个月后才生效，一般认为她在任内严重违反了依照旧法实施的部门规章，而不是直接违法。所以，要掀翻“外交老手”希拉里，特朗普还得证明自己的外交思维足够稳健。

4月末特朗普题为“美国优先”的对外政策演讲，宣称“是时候除去美国外交政策的铁锈”。他提到奥巴马今年出访古巴和沙特时，都没有受到应有的礼遇。他讽刺奥巴马去哥本哈根为美国申奥背书，结果美国只得了屈辱的第四名。他说美国驻利比亚大使被恐怖分子杀害时，希拉里没有应答“凌晨3点的电话”，之后又撒谎掩盖国务院的失误。他声明要在中东分清敌友，那些敌对组织永远是敌人；但中俄却未必要成为美国的对手，美国可以修复与中俄的关系。他称加强西方文明、促进其成就，比对外军事干预，更能激发全世界积极的改革。

特朗普的遣词造句、分析框架，乍听新鲜、有剧场效应，其实许多说法是他多年来一以贯之的，其中不乏针对小布什政府的埋汰。而特朗普与国内外名人的口水仗，在两党政治极化导致政客的“公式见解”味同嚼蜡之时，恰好满足了选民对于政治娱乐化的需求。他的团队甚至给竞选对手都起了易上口的贬损性绰号，如“撒谎的泰德”、“小个子马可”、“奸诈的希拉里”、“疯狂的伯尼”。

哈佛大学学者丹妮尔·艾伦分析说，特朗普故意侮辱女性，诱导希拉里更强烈地维护女性。特朗普张口就来，大家有时也不当真，但希拉里如果一直被他引到“为女性名誉而斗争”的路上，那就把自己局限为“女性的总统”了，离打破天花板意义上的“女总统”或“总统女士”就远了。

跨党拉票

进入5月之后，特朗普的全国民调与希拉里交替领先。最终的总统决选，主要发生在10个左右的摇摆州。每届大选的摇摆州不尽相同，却大多位于中北部地区。所以，特朗普在党内预选中丢掉的艾奥瓦、俄亥俄就很致命。希拉里刚好在党内预选中赢了上述二州。

不过，希拉里在印第安纳、密歇根、威斯康辛、明尼苏达这4个中北部州份都败给同党的桑德斯，倒是给了特朗普以机会。这4个州，在2008年大选中都是支持民主党的，却又不是那么“铁”。特朗普可以从左翼攻击希拉里，自桑德斯手中接过这些州（别以为这不可思议，特朗普为共和党带来了大量跨党投票者，在很多州打破了共和党预选的投票人数记录）。

原本并非民主党员的桑德斯，在普通党代表票上只比希拉里落后不到两成，尽管从一开始他的竞选就有“陪跑”性质，但对低龄选民仍然极具号召力。特朗普为了争取“桑粉”，一度对希拉里的攻击多是用“桑德斯如是说”。他还称民主党的超级代表制度对桑德斯不公平，甚至呼吁桑德斯输了民主党提名就自组第三党参选。

希拉里如法炮制，拿早期共和党竞选人攻击特朗普的视频做广告，可效果被那些败选者向特朗普投诚之举削弱。为巩固“民主党后院”，希拉里称自己与桑德斯都支持全民健保和可负担的大学教育，应团结一致对付特朗普，可两派冲突还是不断。5月初CNN/ORC的民调显示，86%的桑德斯支持者表示会在大选中为希拉里投票，不过仍有10%的人表示会投票给特朗普。

5月下旬Quinnipiac的民调显示，在全体选民中，有大学以上学历的更多支持希拉里（优势为8%）。不过，特朗普在有大学以上学历的白人选民中，反超希拉里8个百分点，而在没有大学以上学历的白人选民中，则比希拉里大幅领先27个百分点，可见特朗普在南方白人中的绝对优势。

为了迎合中北部“工业锈带”上的蓝领白人，特朗普的立场进一步左转。他上CNN说，想为最低工资“做点什么”，上ABC说“不介意”自己也多缴税，也就是给富翁提税。要知道，之前他说过美国人工资过高，也说要给最高收入者减税。甚至有传言称，特朗普可能提名一个民主党人做副手。

特朗普不是职业政治家出身，也没在两院投过票，所以他对政策的理解可以随意转换。支持者不一定赞同特朗普的很多主张，但他们了解他越多，越觉得他像他们这样的“局外人”。就连中国的外行看客，也多以追捧特朗普为时髦。这种跨党派的支持氛围，目前对特朗普更有利些。

副手悬疑

共和党国会领袖纷纷在“威逼利诱”下与特朗普和解之后，下一个悬疑就是特朗普会选谁搭档竞选。而结果将在7月中旬党代会之前公布。

由于预选阶段与众多党内对手互呛，特朗普选择副手的余地大打折扣：对他11月赢得摇摆州俄亥俄和日后与国会打交道最能加分的卡西奇州长，此前就拒绝辅佐他；在中西部广有人缘的泰德·克鲁兹参议员也跟他撕破脸了。虽然曾形容特朗普为“保守主义之癌”的前得州州长里克·佩里表示，不会拒绝特朗普请自己做副总统，但特朗普应该不会考虑这个脑袋经常短路的政客。

而在早前赞助或投靠特朗普的人中，佩林、克里斯蒂、本·卡森等由于欠缺国会立法经验，都不是特朗普的搭档首选。这样筛选下来，曾历史性带领共和党夺回众议院控制权、近来又主动为特朗普出谋划策的前议长纽特·金里奇，居然成了博彩网站所预言的特朗普副手热门人选。

金里奇是保守主义复兴运动的旗手，因和克林顿总统冲突激烈，在1998年中期选举失利后辞职。他曾参加上届总统竞选，也反对伊战，其资历和南方保守派出身，可以平衡特朗普偏自由的政治光谱。但他最大的劣势是比特朗普还年长3岁，而且也结过3次婚，几乎不可能成为最后的黑马。

曾领衔“绝不要特朗普”的卢比奥，作为年轻的拉美裔和共和党建制派的新面孔，倒是可以与特朗普互补。他因为参选总统，失去今年竞选参议员连任的资格，也需要一个新舞台。只是他在关键的摇摆州佛罗里达惨败给特朗普，令他无颜自荐为特朗普的副手，只好公开说“没兴趣”。

现任国会议长保罗·瑞安倒是有实力，但他应该不会愿意放弃“第三号公职人物”的宝座，去赌成为“第二号公职人物”的一线希望。更何况，曾选他搭档的罗姆尼至今与特朗普没有和解。

全美现任的3位共和党籍女州长中的妮基·海利（南卡罗来纳州）或苏珊娜·马丁内兹（新墨西哥州），有助于特朗普争取女性选民，但这些女强人一直是特朗普的批评者，看不出要就范的意思。杰夫·赛辛斯、鲍勃·科克、杰夫·弗雷克、罗布·波特曼等男性联邦参议员，圈外知名度又太低。

不同于党内预选，总统大选需要党机器提供海量的志愿者搞“盯人拉票”战术。为了赢得共和党上层的支持，特朗普的上策还是从本党认可的建制派中遴选副手。如果卡西奇坚辞不就，特朗普应该主动找卢比奥谈，毕竟后者一度自居为“唯一能团结建制派和反建制派的人选”。而曾经全美民望颇高的斯科特·沃克州长堪为备选，哪怕他在4月份还帮克鲁兹在威斯康辛州站台。

至于希拉里如何选副手，媒体并不担心，因为她本身是政坛老手，不像小布什、奥巴马初上任时要一个老人辅政。

希拉里5月初曾表示，当选总统后会让丈夫负责振兴就业市场，但她后来否认了丈夫克林顿会成为自己的竞选伙伴，认为一个做了两届总统的人不应再做副总统。

博彩网站所预言的她的搭档热门是前哈佛法学院女教授、现马萨诸塞州联邦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沃伦的政治主张与桑德斯近似，是奥巴马一度青睐的衣钵传人。她没有参加这次大选，且一直避免在希拉里和桑德斯之间选边站。最近她与特朗普在推特上有过连番骂战，让她备受关注，但现在希拉里已经被特朗普讥嘲“没有总统相”，如果再搭配一个女性副手，这简直是要把更多的男性白人选民推向特朗普一边。

一般认为，桑德斯有志于成为希拉里的副手，但经验丰富的希拉里并不需要身后站着一个跟自己唱反调的老将，除非选情告急，她被桑德斯逼上此路。

希拉里自己中意的后生，是奥巴马内阁的住房部长朱利安·卡斯特罗、劳工部长托马斯·佩雷斯这样的拉美裔，因为民主党在拉美裔中的支持度尚不稳固。俄亥俄和弗吉尼亚两个摇摆州的联邦参议员谢罗德·布朗和蒂姆·卡因，也能助她一臂之力。但是归根到底，只要桑德斯不完全给她背书（桑德斯曾表示，不会号召自己的粉丝转投希拉里，得希拉里自己去争取），希拉里就不敢轻松地挑选“自己人”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