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芷江方言标记被动句的使用情况调查

杨蕴诗

摘 要：湖南芷江方言的标记被动句主要有“着”字句和“被”字句两种形式，本文主要采用问卷调查的形式考察两种被动标记的使用情况和生存条件，并运用SPSS软件对问卷结果进行分析，得出结论。

关键词：芷江方言；标记被动句；问卷调查

芷江侗族自治县，位于湖南省西部，据《中国语言地图集》（1987），芷江方言是西南官话的一支，属西南官话黔北区，是全县人民的交际工具。

从20世纪20年代黎锦熙的《新著国语文法》开始，汉语被动句历来为语法界所关注。关于被动句的研究，学者们主要是从普通话和各地方言两个方面去研究。从现有研究看出，汉语普通话的被动句有两种：一是带有形式标记，称标记被动句，一种不带形式标记，称为意念被动句。本文只考察芷江方言中的标记被动句，并借助问卷调查的研究方法，考察芷江方言标记被动句中两个被动标记的使用情况，芷江方言的中形式被动句里被动标记分别是：“着”、“被”。

1 调查形式、对象和方法

由于问卷调查的内容涉及语法，调查结果要求明确性，因而本次调查采取封闭式问卷，但考虑到语法研究的局限性不适合设置多项选择题，因而使用易于接受的莱克特等级量表，表中不含任何语言学术语，只有日常用语中的部分例句，大部分例句源于笔者自省，芷江方言系笔者母语。采用“1”、“2”、“3”、“4”、“5”五个选项，每个选项代表被调查人对某个例句自然感知度，从“5”至“1”，自然感知度渐弱，问卷选取6个句式，共38个例句。

考虑到小型问卷足以反映一个语法结构问题，因此只选取了6名被试，三男三女，年龄在20-50歲之间，文化程度介于初中和本科之间，6名被试三代长期生活在芷江县内，以芷江方言为母语。

本次问卷采用群发邮件的方式，为了有效回收所有问卷，调查人事先通过短信或电话的方式通知被调查人，再加上6名被试系笔者的亲属和朋友，因此问卷的有效回收率达100%。

2 调查结果和分析

标记被动句的句法格式：统计分析被试在问卷中的选项情况，我们发现表中选取的每一类句法格式都填有分值“5”，即被调查人在最自然的状态下经常这样说，也就是说下列各类句法格式都能搭配至少一种被动标记，另外从问卷反馈的情况也可以看出不同年龄、性别和文化程度的被试所选分值比较集中，可见被动标记的表达在芷江方言中的不存在共时差异，下文分析时不再考虑此类外部因素。

2.1 弱式被动句（NP1+M+NP2+VP）

所谓“弱式被动句”，按刘叔新（1987）的描述，认为这种被动句的谓语动词从主语方面看有被动性，而从状语方面看又有主动性，因而谓语动词同主语间的被动关系显得有些模糊，含混而不纯粹。这种格式中，“NP1”是主语，有时可隐去；“NP2”是“M”后的宾语，一定要出现；“M”此时是介词，与“NP2”一起构成介宾短语，充当“VP”的状语；“ VP”是谓语，可以由光杆动词充当，但更多情况下是由谓词性短语或动词加表示完成和结果的动态助词一起充当。芷江话中的弱式被动句如：

例1：a.杯子着被他打烂完全打烂嘎嘞了。

b.杯子被他打烂完全打烂嘎嘞了。

例2：a.我的衣服着被她穿起去穿走嘎了。

b.我的衣服被她穿起去穿走嘎了。

例3：a.这嘎么好的机会莫着被你浪费嘎嘞了。

b.这嘎么好的机会莫被你浪费嘎嘞了。

例4：a.他着被老师骂。

b.他被老师骂。

莱克特量表显示有6位被试给例1a、例2a和例4a打了5分，对于例1b、例2b和例3b的打分均值，用SPSS软件算出来均值都在1～2分之间，表明使用的频率很低；对于例3，6位被试对b打分都是5，对于a的打分均值也在1.333左右，频率很低。从分析结果看来，对于句子的感情色彩，由“被”构成的标记被动句在大多数弱式被动句里表中性色彩的句子中是优势标记，“着”构成的标记被动句在大多数弱式被动句里表不愉快或遭受义的感情色彩中是的优势标记。

2.2 强式被动句（NP1+M+VP）

据刘叔新（1987）认为普通话里“强式被动句”是附有形态词“被”的谓语动词，不仅与主语间的被动关系直接地表达出来，而且它在主被动上只表现与主语的被动关系而别无牵扯，所以这种被动关系表现得直接、纯粹而充分。这种格式的特点是“M”直接用在动词前头，“M”的词性一般认为不再是介词，而是助词。芷江话中的强势否定句如：

例1：a.我妈又着被喊起叫去打牌去嘎咧了。

b.我妈被喊起叫去打牌去嘎咧了。

例2：a.他着被剁着砍伤了。

b.他被剁着砍伤了。

例3：a.墙壁高头着被画起画上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b.墙壁高头被画起画上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例4：a.他着被评为三好学生。

b.他被评为三好学生。

上述四例中“着”后的“NP2”均未出现，“着”作助词。例1中的谓语动词“喊”与主语“我妈”，例2中的谓语动词“剁”与主语“他”，例3中的谓语动词“画”与主语“墙壁高头”，例4中“评为”与“他”之间的被动关系均表现得直接而纯粹充分。在调查过程中，6位被试分别在给例1b和例4b打了5分，给例1a和例4a打分均值用SPSS软件算出分别是1.333和1.333，表明使用频率很低；给例2a和例3a都打了5分，例2b和例3b打分均值用SPSS软件算出分别是1.333和1.1667，使用频率很低。根据语义色彩可以看出，例1和例4的句子是表示中性色彩和表示“喜悦”的感情；而例2和例3的句子是表示“遭受义”，多带有一些不愉快的色彩。由此可以得出，动词“被”构成的标记被动句在强式被动句中表示“中性”的感情色彩或者表示“喜悦”的感情色彩时是优势标记，“着”构成的标记被动句在强式被动句表示“遭受”的感受色彩中是优势标记。

2.3 与“把”字句套用的被动句式

普通话中“被”字句与“把”字句可以套用。邵敬敏（1983）指出“被”字句与“把”字句合用有三种基本句式：①S被NP1把NP2VP；②S把N2被NP1VP；③S把NP给VP。芷江方言的被动句式也可以和“把”字句套用，其基本句式有四种：①NP1+M+NP2+把+NP3+VP；②NP1+M+把+NP3+VP；③NP1+把+NP3+M+NP2+VP；④NP1+把+NP3+M+VP。

2.3.1 “NP1+M+NP2+把+NP3+VP”形式

这种格式中，介词“M”与“NP2”构成的介宾短语置于介词“把”与“NP3”构成的介宾短语前。这是芷江话中套用句式的最常见格式。例如：

例1：a.他着被刀把手剁着。

b.他被刀把手剁着。

例2：a.他着被蜜蜂把眼睛蛰着蛰伤了。

b. 他被蜜蜂把眼睛蛰着蛰伤了。

例3：a.妹妹着被大势大家把她吓哭嘎咧了。

b. 妹妹被大势大家把她吓哭嘎咧了。

例1是“他着刀剁着”和“把手剁着”揉合而成的，“剁着”是共有成分。其余例句的构成可以类推。例2、3主语和“把”后宾语有领属关系，“把”后宾语是直接的受事，主语指遭遇的承担者，可以看成是一种广义的受事。（朱德熙，1982）从问卷结果来看，被动标记中对于“着”的选择远远高于“被”。可见，在芷江方言中，“着”多用于NP1+M+NP2+把+NP3+VP表被动的形式。

2.3.2 “NP1+M+把+NP3+VP”形式

对于这种格式中，“NP2”隐去，“M”不再是介词，转化为助词，直接加在“把”字短语前，表示“VP”的被动含义以及主语和“把”后宾语的受事性。这是普通话中没有的格式。将上述NP1+M+NP2+把+NP3+VP中的例1、例2（下转第页）（上接第页）变换成这种格式。例如：

例1：a.他着被把手剁着。

b.*他被把手剁着。

例2：a.他着被把眼睛蛰着蛰伤了。

b. *他被把眼睛蛰着蛰伤了。

从问卷结果看来，对于例1和例2所有人都给了a是5分，b是1分，这表明，在芷江话中，“着”在NP1+M+把+NP3+VP形式中是成立的，而“被”不成立。而对于例3无论a还是b所有人都给了1分。如：

例3：a. *妹妹着被把吓哭嘎咧了。

b. *妹妹被把她吓哭嘎咧了。

这是因为“把”后宾语“她”和主语“妹妹”是复指关系，隔在两个复指或同一成分之间的只有两个虚词成分“着”與“把”，距离很近就没有必要复指了。

2.3.3 “NP1+把+NP3+M+NP2+VP”形式

这种格式中，“把”字短语置于“M”之前，言语交际中使用频率不及前两种格式。普通话中此类句子表被动的介词多是“叫（教）”“让”，用“被”的不多。芷江话中这样的例子，如：

例1：a.小王把手着被刀剁着。

b. *小王把手被刀剁着。

例2：a. 他把脚着被岩脑壳石头挂嘎挂了一下。

b. *他把脚被岩脑壳石头挂嘎挂了一下。

从问卷结果看来，对于例1和例2所有人都给了a是5分，b是1分，这表明，在芷江话中，“着”在NP1+把+NP3+M+NP2+VP形式中是成立的，而“被”不成立。例1和2的主语和“把”后宾语是生命体的整体与部分关系，这种格式同样不适合主语与“把”后宾语是同一或复指关系的情况。

2.3.4 “NP1+把+NP3+M+VP”形式

“把”与宾语NP3组成的“把”字短语置于“M”前，“M”后宾语NP3隐去，“M”作为助词，直接附在VP前，表示VP的被动性以及NP1和NP3的受事性。如：

例1：a.张奶奶割草把手着被剁着砍伤嘞了

b. *张奶奶割草把手被剁着砍伤嘞了。

例2：a.我把肚子都着被笑痛嘎嘞了。

b. *我把肚子都被笑痛嘎嘞了。

与上面一种形式的结果一致，对于例1和例2所有人都给了a是5分，b是1分，这表明，在芷江话中，“着”在NP1+把+NP3+M+VP形式中是成立的，而“被”不成立。与上面的格式一样，这种格式也不适用于主语与“把”后宾语是同一或复指关系的情况。

3 结语

芷江方言标记被动句中两种被动标记并存，在弱式被动句（NP1+M+NP2+VP）和强式被动句（NP1+M+VP）中，语义色彩表中性时，被动标记“被”是优势标记，即“被”>“着”；语义色彩表不愉快或遭受义的感情色彩时，被动标记“着”是优势标记，即“着”>“被”。

参考文献：

[1] 黎锦熙.新著国语文法[M].湖南教育出版社，2007.

[2] 吕文华.“被”字句和无标志被动句的变换关系[A].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现代汉语研究室.句型和动词[C].北京：语文出版社，1987.

[3] 孟玉珍.湖南黔阳方言被动句式研究[D].湖南师范大学，2006.

[4] 向柠，贝先明.湖南武冈方言被动句研究[J].宁夏大学学报，2010（3）：28-33

[5] 姚秋芬，肖晗.松滋方言中的三种被动标记[J].文学教育，2014.

[6] 左林霞.孝感方言的标记被动句[J].语言研究，2004（4）：29-33.

[7] 中国社会科学院、澳大利亚人文科学院.中国语言地图集[M].香港：香港朗文出版有限公司，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