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实践论生成性思维方式与科学决策

2016-07-25 10:03倪霞
决策与信息 2016年7期
关键词:实践论科学决策

倪霞

[摘 要] 马克思的精神实质是思维方式,马克思留给我们的精神遗产是研究方法,而不是现成的教条。以生成论思维方式超越旧哲学及其思维方式,实现了西方哲学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向,也为决策从经验走向科学奠定了思维基础;马克思基于现实的人的现实活动形成了实践论的生成性思维方式,也为科学决策提供了理性的思维原则和价值导向。

[关键词] 现成论思维方式;生成性思维方式;实践论;科学决策

[中图分类号] B02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8129(2016)07-0089-09

当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明确提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 502时,他的哲学就注定会与决策紧密联系在一起。1895年3月,恩格斯逝世前夕曾说:“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2] 691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实质,不是现成的具体理论,而是思维方式;马克思留给我们的思想精髓,也不是现成的结论,而是他的思想方式。我们继承马克思的思想遗产,首先就在于继承他的思维方式,以之作为研究的出发点并运用这种思维方式认识社会现象,分析时代问题,指导科学决策。

在黑格尔眼中,“哲学乃是一种特殊的思维方式”[3] 38,因此,“对于思维方式的更进一步认识,乃是正确地把握哲学事实的第一条件” [3] 12。因此,我们要继承马克思的思想遗产进行科学决策,首先就要学习和研究马克思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思维方式。

一、生成性思维方式的转向

自苏格拉底将“认识你自己”作为自己的哲学原则以后,人类就一直在追问“人是什么”并给予了种种回答。无论是柏拉图所言的“人是长着两条腿的没有羽毛的动物”,或是亚里士多德认为的“人天生是一种政治动物”“人是理性的动物”,抑或是霍布斯所说的“人的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野兽”、笛卡尔“我思故我在”所设立的本质上只是思想的“心灵实体”,或是由此发展而来的康德的“先验自我”、费希特的“绝对自我”和黑格尔的“绝对理念”等等,都是遵循“人是某物”的思维方式来思考和回答“人是什么”的问题。在这种“问答”式中,“人是什么”已经设想了一幅关于人的“画像”,无论这幅画布上呈现出怎样的图像,都意味着人“是其所是”,而“人是某物”的各种回答都不过是对人之“所是”的具体描绘。这种“X是什么——X是某物”的思维方式认为人有一种本质,这种本质决定着所问对象X的“所是”。换言之,X被规定为一个确定的、现成的存在。因此,这种思维方式也被称之为“现成论的思维方式”。

现成论思维方式追问流变世界的本源、万千现象的共相、实存事物的基础、万物演化的普遍规律,构想出种种永恒的本质、不变的实体,推导出事物发展的始源和演化规律。在这种思维方式看来,世界上一切变化的实物中,只有实体保持不变,它是事物之存在所固有的,构成一切实存之物的基础,因而只有这种本质或实体才能成为世界,因而也是人的终极根源、最后基础、最终归宿。在这种思维方式中,世界是外在于人、独立于人、与人无关的预先给定的存在;人只是抽象的、孤立的个体,它要么是自然的奴仆,要么是世界之外的旁观者、解释者,要么是既定目标的追求者、坚守者,至多只是整个世界、一切得以可能的条件。

黑格尔提出“真理就是它自己的完成过程”,努力将运动和变化引入哲学并贯穿于自己哲学的始终。但是,真理“就是这样一个圆圈,预悬它的终点为目的,而且只有当它实现并达到了它的终点它才是现实的”[4] 11;圆圈的起点和终点都不过是业已存在的“绝对精神”。因此,真理的过程只是“绝对精神”朝着预悬的目的而展开的自我实现、自我认识过程。这表明,黑格尔尽管将历史原则引入哲学思维,其理论也充满辩证法精神,却依然未能摆脱现成论思维方式的禁锢,显露出其历史原则和辩证法精神对现成论思维方式的背离。

黑格尔哲学的内在矛盾不仅造成了黑格尔哲学的瓦解,也预示着西方传统哲学的终结,更昭示了现成论思维方式的失败。

面对哲学的危机,哲学家们从不同角度反思和批判旧哲学及其思维方式,努力拯救哲学,逐步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现代哲学流派。但无论各流派之间存在多大的差异和分歧,它们都坚决反对现成论思维方式,要求研究现实的人的生存状态和人的现实生活。在现代哲学看来,“人的存在不是遵循一个预先确定好的必然进程,因为大自然只把人完成了一半,就让人自己上路了”[5] 319。因此,人是“不完美、开放、内在地无限、不可理解同时又活跃并处于生成过程中”[6] 203,他并没有永恒不变的固定形象或共同的普遍本质。他在世界之中,以某种方式构成世界,与其他存在物共在,并不断生成和展开与世界、与其他存在物的各种关系。从而,世界并非在人之外、与人无关的自在世界,而是人生活于其中、由人构成和展开的世界;人需要在与世界与其他存在物的关系中不断展开,实现和确证自己的存在。因此,在这种思维方式中,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都处于生成过程之中,将在现实展开的运动发展过程中形成自身。认识的标准、生命的价值和活动的意义,都只能从现实世界、从人的生活出发,在现实世界中由现实的历史来说明。这种从生成的角度来看待人及其世界的思维方式,即是生成性的思维方式。

在生存性思维中,既不存在世界的始基,也没有“现象背后的实体”,更不存在永恒的“彼岸真理”。它不追问万物的本源,也不关心认识何以可能,它唯一重视的是“那活生生的、在发展中的自我”[7] 120,它探查的是人的现实生存状态与可能面貌、现实的人与他生活于中的世界的关系。在生成论者这里,人作为“一个能够向世界无限开放的X”[5] 324,必须通过自身努力而去成就自身的存在,并由此而彰显事物的存在、世界的意义。因此,无论是人还是世界,其未来都不可能完全预存于现在。无论是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理论,还是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抑或是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无不表明,人与他的生活、与他的世界是内在一致的。所以,马克思说:“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命,他们自己就是怎样的。”[1] 520

生存论的思维方式为创造,从而为科学决策奠定了深刻的哲学基础。经验决策,依赖于决策者个人的知识、经验和智慧。经验决策以实践活动中积累起来的知识和经验为出发点。经验或经验性常识是以特定的社会生活实践为基础,在实践中获得并经过无数次验证后逐步形成的关于事物的现象和联系的一种确定性认识。经验决策可以说是基于以往的事实或判断来分析、预测未来。它或隐或显地认为,未来的可能性包含在过去和现在之中,过去决定着未来,因此,它所运用的是现成论的思维方式。但是,由于人的开放性与生成性,人生活于中的世界也具有了开放性和生成性,并且,人类社会和整个世界的可能性又不可能包含在过去之中。因此,决策需要生成性思维方式。人们在进行决策活动时应当打破经验的定势,运用生成性思维方式以开放、发展的态度来研究和分析现实的人及其生活于中的世界。

二、马克思的实践论生成性思维方式

现代西方哲学中,叔本华和尼采强调生存意志,柏格森突出生命冲动,胡塞尔强调非科学的可经验的“生活世界”,维特根斯坦提出生活形式语境下的语用学模式,海德格尔将“在世”看作是人的基本生存方式,哈贝马斯认为语言交往开出了世界……。与这些现代哲学理论一样,马克思也重视现实的人及其生活于中的世界。与现代西方哲学家不同的是,马克思强调以现实的人的活动来解释世界及其历史:“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所以关于他通过自身而诞生、关于他的形成过程,他有直观的、无可辩驳的证明。”[1] 196这不但表明马克思的哲学是以人的劳动实践及其发展来理解人类社会历史,乃至整个世界的实践唯物主义哲学,而且揭示出了马克思独特的实践论的生成性思维方式。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第一条中,马克思明确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1] 499在这段文字中,马克思不仅批判了旧唯物主义,强调了实践和主体的重要性,而且提出了理解对象、现实和感性的一种新的视野,即从感性的人的活动、从实践、从主体的方面去理解。这意味着,对象、现实、感性等一切现存的事物,包括人自身,都不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直接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其中每一代都立足于前一代所奠定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前一代的工业和交往,并随着需要的改变而改变他们的社会制度。甚至连最简单的‘感性确定性的对象也只是由于社会发展、由于工业和商业交往才提供给他的”[1] 528。从这种感性的人的活动、从实践的视角出发,一切都在生成之中,处于变化过程之中,而且这种生成、这种变化过程,最终是由人的感性的实践性的生存,即实践来解释。因此,可以说,马克思的生成论思维方式是实践论的生成性思维方式。

那么,人的感性的实践性的生存又是怎样的呢?在马克思的眼中,个人的存在,首先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这是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也是现实存在的人的自然基础;其次是“从事是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1] 524存在——这是人所特有的存在方式,是“人为了维持生活和创造历史就必须每日每时从事的“第一个历史活动”;再次在一定的物质生活条件下进行物质生产的活动——这是人赖以生存和进行活动的物质前提;最后是进行社会活动的社会的存在:“为了进行生产,人们相互之间便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影响,才会有生产”[1] 724。因此,人的存在就是他的现实生活过程,是人们一定的活动方式、生活方式,这完全“可以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确认”[1] 519。马克思认为,他的考察方法的前提一刻也离不开“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 [1] 525,这种人“不是处于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1] 525。他明确否定了任何现成的、预设的“凌驾于人之上”的某种实体,认为,人只能在他的生存实践活动中生成并得以理解“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1] 520。因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1] 525。

人们的现实生活,就是他们的对象化活动。在马克思眼中,人不仅是感性存在物,也是对象化存在物。马克思所说的“对象化”,是指人的需要、愿望、计划、目的等主观性的东西在人的活动结果中取得客观的形态。这种对象化活动使人的活动获得对象性的客观存在;实现了主客同一的活动结果则表现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因此,通过对象化活动,人不仅创造了对象,而且生成自身,不断获得自由全面的个性,日益成为全面、自由的人。所以,这种现实生活,是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统一,是物的世界的发展与人的世界的发展的统一。简言之,人们通过自己的现实生活,不仅创造了人的历史,而且创造了自然的历史。因此,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明确反对任何对人与自然及其历史的抽象理解,反对任何的“创世论”。他认为,人“关于他通过自身而诞生、关于他的形成过程,他有直观的、无可辩驳的证明。因为人和自然界的实在性,即人对人来说作为自然界的存在以及自然界对人来说作为人的存在,已经成为实际的、可以通过感觉直观的,所以关于某种异己的存在物,关于凌驾于自然界和人之上的存在物的问题,即包含着对自然界的和人的非实在性的承认的问题,实际上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了”[1] 196-197。所以,当马克思用现实的人的劳动、用人的“感性的实践活动”来理解现实的人及其生活于中的世界时,他已经走出了传统哲学的现成论思维方式,提出了自己的实践论的生成性思维方式。

从实践角度来理解现实的人,则“人不仅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是人的自然存在物,就是说,是自为地存在着的存在物……。他必须既在自己的存在中也在自己的知识中确证并表现自身”[1] 211。人作为“社会的自为的主体存在”“是一个有意识的存在物”,能够“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他具有有意识地生命活动”[1] 162,这种“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1] 162,从而,“他自己的生活对他来说是对象。仅仅由于这一点,他的活动才是自由的活动”[1] 162。也正因为此,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固有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1] 163。

正是由于人的这种可以“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能够“处处都把固有的尺度运用于对象”,能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实践活动,因而,决策尤其是科学决策才能成为现实,并有了明确的价值指向。

三、马克思的实践论思维方式对科学决策的指导意义

决策是人们为了满足特定需要、实现某种特定目标而依据对客观事物的认识、判断,做出改造世界的决定。决策的过程,包括发现问题,提炼信息、认识和分析现状,预测未来,确定具体目标并抉择达到目标的方案环节。广义的决策,不仅包括抉择方案、作出决定的过程,而且包括实施决策最终达到目标的过程。可见,决策本身就是人类的一种实践活动。科学决策是人们运用现代科学技术、遵循科学程序进行决策的方式。决策从经验到科学,不仅意味着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和改造更加深入全面,更标志着人向“全面的、自由的人”的生成。

在决策学看来,科学决策的起点是问题,即现实的实际状态与理想的应然状态之间的差距。理想的应然状态是人们基于自身需要和目的并结合事物的未来发展趋势而合理构想出的将来状态,它是人所设想的并符合人的需要和目的的未来状态。这种未来状态,并非幻想、空想和妄想,而是以人们正确认识客观实际、现实与未来之关系为前提,而且结合了自身的需要和目的。可以说,在这种构想中,人的需要和目的才是关键;科学决策的最终目标就是要推动“物”朝向“人”的发展、“物的世界”向“社会的”“人的世界”生成。因此,对于科学决策者来说,“解释世界”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改变世界”,使现存世界日益“人化”,成为人的世界。进行科学决策,除了要掌握事物运动发展的规律以及事物之间的普遍联系,要掌握各种进行决策的技术和方法等之外,更要研究人,研究人的现实生活和现实需要,同时,还要了解人的根本价值追求和总体发展目标。

在马克思看来,现实的个人与他们的活动及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1] 519)是一致的,“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1] 520。同时,“生产本身又是以个人彼此之间的交往为前提的”[1] 520,现实的个人的活动及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并不需要想象或者任何外在力量来证明,而是可以用感性的经验来确认的。换言之,要研究人,就应当立足于人们的现实物质生活条件,研究他们的现实物质生产条件以及他们相互间的交往活动。这样的人不需要理论的假设,也不需要思想的构想,他就是我们每一个正在进行各种活动、处于各种关系之中的活生生的人。因此,科学决策不能从臆想出发,也不能仅仅凭借过去的经验,而要立足于人们的现实生活,以“从事实际活动的人”以及“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为出发点,充分考虑人们的现实生产、生活条件,重视人们之间的各种交往活动和关联方式,“描绘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反响的发展”[1] 525,在现实的生活中寻找未来的趋势和可能。

在现实生活中寻找未来的趋势和可能,并不意味着未来就完全寓于现实、现存之中。因为,人们的现实活动,总是或明或晦地包含着一定的目的——要求在对自身有用的基础上占有对象,使客观世界符合人的要求,满足人的需要。因此,目的不仅内含人们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更蕴含着人们的现实需要和价值追求,是知、情、意的统一。这表明,理想、应然基于现实、实然,又是对现实、实然的超越;理想的应然状态,是在客观世界的自在发展基础上,由人们根据自身需要构建起来并使之现实化的。但是,事物的理想状态、世界的可能面貌,虽然是由人们构想的,却并非纯粹的主观产物。它是人们基于客观现实所做出的既合“物的规律”又合人的“内在目的”的构想,从而是必然性与目的性的统一。人们的现实生活,是基于过去,面向未来以展开自身和世界的当下现实性。因此,科学决策,要解决问题,就是要消除现实的实际状态与理想的应然状态之间的差距,就是要推动理想成为现实,应然转化为实然,即实现“现实世界的理想化”与“理想世界的现实化”。为此,它必须在“过去-现在-未来”时间观念的基础上,牢固树立“理想导引现实”“可能规定现存”“未来决定现在”的生成论思维,根据未来规定和筹划现在,从而有意识地推动人类的自我生成进程。

需要指出的是,人们的需要具有多元性、多样性和层次性。进行科学决策,应当深入细致地分析和研究人的需要。在马克思看来,人的需要以自然需要为基础,但并不停留在满足自然需要的层面上:“当人们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即迈出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这一步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1] 519因为,“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影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影响才进行真正的生产”[1] 162。这表明,将人的真正的生产与动物的生产直接区别开来的,是对“肉体需要”的自觉和自由。因此,自觉和自由是人作为人的需要:不断超越自身的被动性、受限制性和片面性,成为主动的、自由的全面的人,从而能够“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固有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1] 163。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满足自然需要不重要,因为只有在满足自然需要之后才产生人作为人的“超自然的”需要——“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而这种新的需要的产生是第一个历史活动”[1] 531-532。正是在满足自然需要的活动中,人改造了自己的自然需要,历史地形成了“新的需要”,并形成了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社会关系的含义在这里是指许多个人的共同活动” [1] 532)。因此,个人追求自身需要之满足的活动,不仅具有个体性,而且具有社会性意义;个人的活动不再是偶然的个体性事件,而是具有普遍性的社会活动——个人的“活动和享受,无论就其内容或就其存在方式来说,都是社会的活动和社会的享受”[1] 187,而且,“他的生命表现,即使不采取共同的、同他人一起完成的生命表现这种直接形式,也是社会生活的表现和确证”[1] 188。而“社会的活动和社会的享受决不仅仅存在于直接共同的活动和直接共同的享受这种形式中,虽然共同的活动和共同的享受,即直接通过同别人的实际交往表现出来和得到确证的那种活动和享受,在社会性的上述直接表现以这种活动的内容的本质为根据并且符合其本性的的地方都会出现”[1] 187-188。

需要的层次性、历史性和社会性意味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需要,同一个人有不同层次的需要,个人需要可能不同于大多数人的“社会的活动和享受”。因此,在决定满足哪些人的哪些需要时,必须对各种需要进行衡量、评价、比较和选择。由于人之为人的需要是不断超越自身的被动性、受限制性和片面性,成为主动的、自由的、全面的人,而社会的稳定、繁荣有助于这一需要的满足,因此,衡量和评价需要的标尺是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和社会的稳定与繁荣,但最终标准是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它规定着需要是否应被满足。对于人类社会来说,只有以那些有利于(至少无害于)人自身的生存、发展和社会的稳定、繁荣的需要为满足对象的目的,才是应当在活动中实现的目的。但是,“在现代,物的关系对个人的统治、偶然性对个性的压抑,已具有最尖锐最普遍的形式,这样就给现有的个人提出了十分明确的任务”,即“确立个人对偶然性和关系的统治,以之代替关系和偶然性对个人的统治”[8] 515。因此,科学决策,不仅要以客观的“物的”规律为尺度来解决现实问题,更要基于实践论的生成论思维,以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为标尺,衡量和评价现存世界,“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1] 527,使现实世界处处体现人的“固有的尺度”和“美的规律”。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黑格尔.小逻辑[M].贺 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4]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M].贺麟,王玖兴,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5]欧阳谦.20世纪西方人学思想导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6]米切尔·兰德曼.哲学人类学[M].闫 嘉,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6.

[7]柏格森.时间与自由意志[M].吴士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8.

[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责任编辑:李利林]

猜你喜欢
实践论科学决策
“辩证法”到中国:马克思主义视野下的概念史研究
毛泽东:《矛盾论》不如《实践论》好
教育研究推动政府决策的问题及路径
关于对部门统计规范管理工作的思考
开发利用安全信息系统 规范煤矿安全管理
浅议《实践论》一文的几点意义
决策:领导工作的起点
“知行合一”与《实践论》中的认识方法问题探析
浅谈对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认识及其当代意义
《实践论》《矛盾论》所彰显的哲学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