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战:回忆我在盐城战斗的往事

2016-07-25 20:01单星程晋仓
文史春秋 2016年4期
关键词:盐阜苏中纵队

单星 程晋仓

抗战胜利后,来自安徽定远的新四军第二师第六旅指战员遵照中央指示。在盱眙(现属江苏淮安)整编,经简短休整,大部队向山东集结,留第十一纵、第十二纵警戒苏北苏中敌人,作战重心从安徽转移到苏北苏中战场。

印象里,我军大约是于1947年8月18日胜利结束叶挺城(即盐城县城,今盐城市)战役之后开始北撤,8月22日,国民党军共约3000多人,乘我军撤离之机再次占领了县城。10月10日,敌军因驻盐城兵力不足,唯恐我军攻城,遂撤离南遁。

12月中旬,国民党军长官顾祝同急调北线(淮阴、沭阳)整编第四师第九十旅及整第五十一师一部共5个团,约有1.3万多人。组成“追剿纵队”,由师长王岩率领。从北线增援苏中,对我军采取报复行动。至东台扑空后,又回师北犯叶挺县。12月20日,敌来势汹汹,很快就进至白驹、大团一线,后犯至便仓、陈家巷一带。

华中临时指挥部决定集中苏中军区第十一纵队第三十一、三十二旅,苏北军区第十二纵队第三十四旅和盐阜独立旅,在运动中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阻截敌人重占盐城县城。25日,我军各部进入阵地,第三十一旅、三十二旅负责大团一线,切断敌人退路;盐阜独立旅在便仓串场河西戒敌逃窜:第三十四旅负责伍佑以南一线,主攻来犯之敌。

江苏盐城有关的史料这样记载了当时盐城战斗的情景:1947年的12月26日上午,敌一个连从陈家巷沿公路北犯,遭我第一〇二团所部的伏击。大部分被活捉,少数顽抗者被击毙。傍晚发起攻击,各伏击点勇猛冲杀,将来犯之敌拦腰截成几段。我第十一纵队第三十二、第九十四团围攻困守大团之敌,歼敌第二六八团之二营和第二六九团的一个营。第十二纵队第三十四旅第九十九团、一〇二团。包围敌人一个先头团于黄巷、陈家巷一带激战。敌迅速就地收缩兵力,抢占通榆公路东西两侧村庄为依托,加修工事,负隅顽抗。27日清晨,敌第九十旅旅长薛仲述、副旅长张晓柳、何世统带领警卫队残兵,在便仓南大潮湾急渡串场河,企图南逃,在三角圩一带,遭我方盐阜独立旅、叶挺县(即盐城县)总队截击,张晓柳被生擒。28日,战斗更趋激烈,南京方面派来飞机空投物资援敌,敌由刘庄西北增援。我第十一纵队第九十一、九十二两个团在便仓以南一线予以阻击,以掩护第十二纵队攻击黄巷南侧之敌,激战至29日。地方武装紧密配合主力部队作战,叶挺县县总队4个连和大冈、蟒河区区队,编在盐阜独立旅,负责伍佑、便仓串场河西一带戒敌逃窜。忍着严寒。埋伏在连日阴雨的泥水沟里两天两夜。27日晨,数百名敌军企图向西逃窜,蟒河区队在队长成克祥带领下。以一挺机枪、数十支步枪将敌人顶了回去。30日,南线敌人前来增援,境内残敌亦向南撤退,我华中临时指挥部决定停止攻击,至此,战斗结束。

当年我以第十二纵的营政治干事身份参加了苏中战役,作为那场战斗的亲历者。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可以说,那是我参加革命以来所历经的最惨烈、最残酷的一场战斗。

当时是冬季结冰的天气,水塘里的水已结了冰,我们部队从1947年12月26号开始投入战斗。到1948年元旦上午撤出战斗。一连几个昼夜,战斗打得英勇悲壮。我们部队当时刚刚经过涟水一战,损失相当惨重,牺牲了很多战士。也丢失了许多武器。战士们携带的枪支什么样式的都有,子弹很少。原先我们是准备打阻击战的,结果打成了攻坚战。当时的形势是:如果我们把苏北重镇盐城丢掉,那苏中根据地就会孤立。苏北根据地的稳固也不能保证,苏南与苏北两个根据地就不能连成一片,就不能保证大部队在山东的作战和根据地向山东发展,所以形势和任务都要求我们必须保住盐城,打好这一硬仗。

按照事先作战计划部署,在敌进入预定战场后由第十一纵从后方收拢扎住口袋,切断敌退路,第十二纵(纵队司令陈庆先)在公路右侧面对公路和运河的沿线指定位置打阻击。敌手是从南京方向开来的国民党部队几个团,他们沿着一边是运河一边是稻田的公路行进,边行进边警戒。且紧紧贴近运河一侧分散开来,次序向前移动。敌军大部队在后,派出一个前卫连散开着队列走在马路上搜索前进,结果后边部队尚未到位,前哨部伍已顶到我军的碉堡前。双方交上火,后续行军中的国民党军一听枪响,发现我们有埋伏,洞悉了我们的作战意图,跑了一部分。中途未来得及撤逃的剩余敌人不再前进,迅速撤到旁边的小村庄里,就势分散开队列。依托水网密布的水田地势和各种掩护设施进行守备,与我们形成对峙状态。我们的包围计划落空,当时第十一纵尚未完全断掉敌后,本预设放敌人几个团一齐进入伏击圈“包饺子”打阻击战的,事态突变迫使我们只好改变为攻坚战了。可是敌人装备武器太好。我们的武器装备相对简陋,连像样的60炮、82炮都没有,我们曾在涟水战役中缴获了两门小炮,一门破损未能及时修复。另一门可用但仅有两发炮弹。一发用在攻打涟水的战斗中,另一发也用在了炸敌碉堡,因为武器装备不对等,加之他们在村庄内守备防卫我们,我方处在水田开阔地带,突击强攻伤亡代价太大,扔手榴弹因距离远没效果,只有依靠步枪击杀。我军无法对被围困在村里那部分敌军强打硬攻。我们一个营的全体指战员只好从外边围住村庄,围困他们,指战员就站在村外水稻田里昼夜守着,我们的所有武器一起对着村内,围而不攻,围而待机,专等他们出来取水或取东西露头再打。这样,我们就同他们打起了意志战。

当时敌我双方都不敢轻意睡觉。害怕一方睡熟后,对方搞突击。我们困极了也只能强撑着,吃饭只能在晚上。时值隆冬时节,天气异常寒冷,田里的水早已结出冰来,我们站在空旷冰冷的稻田中,踩着松软老深的田间淤泥直没至小腿,膝盖以下冰冷刺骨、浑身又冷又湿,为保长时间警戒,我们就用手扒开水圩里的松软湿寒的淤泥,等扒到硬泥巴能立足后,就用泥巴在双脚站立的位置四周围出一个挡住外来水流且不积水的能容下脚板交替活动小圈圈,身上着的军装被雨冻打湿后在夜晚特别冻人。后方送上来一些干草,我们就团团揉揉塞进衣服里,这样能稍微抵挡住风寒的浸冻。腿上的绑腿布也扎得紧紧的,这样从心里上能感觉暖和点。

就是在这样的意志战中。敌方没水喝。在放机枪掩护下派人出来到河边取水时。还是被我们用步枪打死了一些。直到1948年的元旦那天上午。负隅顽抗的敌人再也坚持不住,他们迅速集合。放弃固守的村庄向着运河边迅速奔逃。这时。我们在后放枪射杀击毙了一些敌人,但因战士们长时间的体力消耗,身体极度疲惫,就没能乘胜追击全歼逃敌。

残敌逃溃后,我们开赴进村庄里休整,打开绑腿时。很多人的绑腿里都掉下来冰渣,有的掉出鸡蛋大的冰团。因为长时间站在冰冻的水田中,有很多的战士被冻伤,有的甚至因此而被截了肢。当时我在松开绑腿时,绑腿布里夹杂的冰块成块成块地往下掉。后来每临冬天,我都有老寒腿的毛病,这恐怕与那次受寒冻有很大关系。不过,比起那些因冻伤残的战士,我还是很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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