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麟康:他的画是最接地气的

2016-11-01 21:34
画刊 2016年4期
关键词:鬼子创作老师

桑麟康:他的画是最接地气的

我和贺老师认识是在1976年,“文革”刚刚结束,我当时是一个喜欢美术的业余“工农兵画家”,被借调到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搞连环画创作。贺老师对我的创作很关心。他经常对我们说,连环画画面小、乾坤很大,从事连环画是一辈子的事情,连环画赚不了什么钱,却非常艰苦,劳心、劳肺,关键是坚持。

贺老师进行创作的时候,是非常严谨的。他和我们聊创作构思的时候,有一句名言,他说:“你想得到,就一定能画得出。”这个是要抛开技术层面来理解。连环画创作是一个系统工程,不是拿到手就能画的,如果仅仅把连环画脚本的字面意义画出来,这还是浅层次的。连环画家要深挖吃透文字背后更鲜活的东西,力求做到“画得像真的一样,好像是这么回事”。

贺老师就特别能对作品中的内容感同身受,他会设身处地地去考虑画中人的喜怒哀乐,也会仔细斟酌现实生活中如果出现了某种场景,哪种表现形式是最鲜活的。贺老师会吃透文本,分析里面的人物,分析故事发生的周长是多少,考虑如何在这个时间里把文章做足了。他下乡体验生活,也不是盲目的,他是有意识去访问一些人。比如说老农民,他和我们说过,你到农村里去体验生活,你要知道一个农民从早晨起床到晚上睡觉的整个过程,对他的吃喝拉撒都要有一个数。他还一直跟我们说:“我们要尽可能把戏做足,画面上出现的每一个人,绝对不能是游手好闲的,不能像一根电线杆那样杵在那里,人物一定要有动作,脑子要动在这个上面。”

左·那时,外出最怕遇到突然戒严。有次,正在邮政总局寄包裹,被赶到四川路桥上坐了半天;有次正走在青年会对马路,突然被绳子圈围在人行道上,也是困了很长时间才获得放行,据说在杨树浦,有时行人会不明不白地被圈走。——选自连环画《生活记趣》

右·那时,苏州河桥上都有鬼子站岗,行人过桥,必要给鬼子行礼;电车过桥,司机要向鬼子喊:“噢林西马死。”鬼子兵吼一声“要死”,车子才能通过。有次我要过四川路桥,因为没带防疫证,被鬼子扇了一记耳光,此仇至今未忘。——选自连环画《生活记趣》

贺老师特别擅长利用小细节表现生活,他的“四小”理论——小孩子、小动物、小道具、小人物,这些东西在画面里恰到好处地出现,画面马上就鲜活了。比如说他画城市里的小伙子谈恋爱,就注意到男孩子有时候为了追女孩子,会给她提包拎东西啊,给女孩子献殷勤嘛。这些小细节在《朝阳沟》里也有体现啊,做工的时候,拴保把银环的锄头往自己身上一扛,这和城市里男孩子拎包是异曲同工,只不过变换了一个场景、变换了一个形式,这个是很高级的。

贺老师常说:画画,就是图一个精神上的快乐。老先生画了一辈子的画,还是住在那样的老房子里面,还乐此不疲。贺老师曾用水墨画技法画过连环画《白光》,在全国美展上得奖。好友劝他画大画。他说:现在画“大画”的人太多了,多一个不会多,少一个不会少,但是少一个重视连环画进行创作的画家,真的就少了一位。他的画是最接地气的。贺老用几句话对连环画创作总结:一、纸上谈兵(做戏);二、无中生有(白纸就是戏台);三、门缝瞧人(画得要含蓄);四、不能有手好闲(背景人物巧安排)。这些都是非常精辟的总结。

以前的连环画多数情况下是对文学来料的加工,连环画家不太知道自己下一本书要画什么东西,这既被动又缺乏原创性,这也是贺老师特别担心的。贺老师晚年为什么画自己的童年,画自己邻里之间的趣闻,画老上海走街串巷的那些好玩的东西?因为这些都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是原创的东西,大家也都愿意看。他晚年画的老上海风俗画,里面那些生动的情景人物,都是他所看到的、所经历过的生活,所以才那么生动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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