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文本与勃发的生机

2016-11-02 08:41宋林峰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6年7期
关键词:列子鹧鸪文学

宋林峰

摘 要:在严肃文学领域,近两年的“90后”作家陆续发力,他们贡献出了非常多且文本意义极其丰富的短篇小说,通过对年轻作家的小说文本进行详尽的分析,希冀以一种更为清晰的角度来面对在成长中蜕变的“90后”作家。

关键词:90后 小说 文本 严肃文学

最近两年,一批崭新的面孔开始在文坛逐渐清晰起来,这个群体受到愈来愈多的瞩目,在严肃文学领域(单以小说为例),李唐、王苏辛(普鲁士蓝)、苏笑嫣、林为攀、国生、范墩子、周朝军、王棘、李祯、王闷闷、索耳、林麦琪、泣河、文西、魏市宁、智啊威、郑在欢、周恺等携绝对丰富、多姿多样的文本进入大众的视野,他们以文学期刊为主要阵地,展露出自己独特的艺术才能,尤其在短篇小说文本的探索中,堪称气势汹汹的“长江后浪”。这批“90后”作家通过短篇小说的写作,不断更新着我们的阅读体验,他们的文学个性也由此彰显。

李祯的小说韵味独特。在对《魏晓是谁》 进行分析之前,非常有必要提及他稍早之前的《我,王昊鹏还有死掉的张东》,这两篇小说在多方面构成互文。不难发现,“在我的青春阶段,性和死亡是我最陌生和恐惧的”——这一独白也是李祯这两篇小说的灵犀之处。

王昊鹏这一角色是穿越两篇小说的(当然还有白小宁等),稍加留意,在《我,王昊鹏还有死掉的张东》中,王昊鹏的绝技“他总是跟我谈论女生,他说他一眼就能看出一个女生是不是处儿,这个我是真办不到。他说,这要看她们走路的姿势,两腿之间的距离。”[1]在《魏晓是谁》里摇身一变成了“我”和狗赫的回忆:“我回忆起我们一块站在走廊里通过女生走路的姿势分辨谁是处的日子,他可是我唯一志同道合的朋友。”

很大程度上,《魏晓是谁》的阐释空间是由这一题目奠定的,魏晓是谁?这一谜语从开始到结束都在蠢蠢欲动,却又琵琶遮面,这篇小说惹读者垂涎之处也在这里。当我们对文本分散打破重新聚合之后,却不禁会然一笑。魏晓是谁?——这是一个问句吗?谁在发问?其实不然,毋宁说“魏晓是谁”更像一句感叹,作为主人公“我”的一句长叹:魏晓是谁!竟然把我的兄弟都搞成这样!好,我们再把《魏晓是谁》里面的两部分调过来,将“清晨做了一个夜间的梦”放在第一部分。王昊鹏的老婆魏晓怀孕了,中间曲折不再赘述,表面上魏晓是因为一件小事回家,实质上,种种矛盾的潜在导火索都在“魏晓的父母给王昊鹏的新房掏了首付”这一经济行为上,王昊鹏的懦弱、卑微甚至下贱都根源于此,“王昊鹏不敢再荡下去了,每次他和秋千同时离地时,他的蛋就像脱离了他的身体开始做自由落体。”这一描写传神地将王昊鹏男性特征(高大威猛的男子汉气质)的消失殆尽作了表达。王昊鹏最终被水果刀刺倒在地一方面暗示他的反抗徒劳无功迎来的是更大的镇压,另一方面,他毕竟由此而解放了自己。在“咱们来谈谈奥运会吧”这一部分,焦点成了狗赫。当兵回来的狗赫带着女朋友魏晓,他们并未结婚却已经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在心灵深处,狗赫过得如何?“狗赫喝完也坐在了椅子上,接着,他自言自语起来,他妈的,怎么都走了呐? 他妈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玩意,他妈的,我对他们那么好。狗赫号啕大哭起来。”谁走了?狗赫在哭什么?于是,在前文之中李祯谈到狗赫与张晴的爱情故事,他们途中的几次分手都成为十分必要的铺垫!你知道这届奥运会中国拿了多少金牌吗?——当年那些纯真的情感以及一点一滴的在乎都化为齑粉而消散。“我想跟狗赫再谈谈 08 年的奥运会,我想告诉他,那一年中国拿了 51 枚金牌。”“我”能挽回什么?“我”在提醒什么?狗赫会懂吗?那些逝去的美好曾经竟衍变为痛苦交加!这些都是谁造成的?

——魏晓

没错,魏晓俨然已经成了这残酷的结果策划者的代名词。魏晓是谁,把我的兄弟都搞成这样。

“在我的青春阶段,性和死亡是我最陌生和恐惧的”这句独白又萦回耳畔,无论是狗赫还是王昊鹏,在对成人世界(以性和死亡为代表)的观望中,“我”局促了、忧虑了、恐惧了。于是我惊喜地发现,如果说《我,王昊鹏还有死掉的张东》最后以张东之死冲散所有的关于青春期的琐碎烦恼,那么,《魏晓是谁》则从魏晓(性的暗示,含婚姻)这一侧面入手,诉说着“我”的抗拒。最后,拨开迷雾,魏晓是谁显然已不重要,至于狗赫的女朋友和王昊鹏的老婆这两个魏晓是否是同一人也非重点。重点在于,身份的游移这一把戏似乎特别受到李祯的钟爱,同样在《我,王昊鹏还有死掉的张东》中,“我”怀疑自己是不是gay,无法确证的身份在李祯的小说中成为一个显著的特点。换言之,所谓游移不定,不正是抗拒之一种吗?对白小宁的无限怅惘和追忆,对王昊鹏这一名字的死心塌地,都是佐证,与此同时李祯的小说被打上了强烈的个人印记,散发着独特的气质。《青春》杂志“新青年写作”栏目主持人邵风华在评价李祯时曾直言:“而现在我们有了李祯这样年轻而又成熟的写作者,他们仿佛凭空而来,一出手就令他的前辈们汗颜。在李祯们这里,叙述已经成为了一个顺手拈来的写作技能……我对“90后”的文学前途充满了信心,他们已经具备了超越前辈的能力与基础。”[2]

林为攀是“90后”作家中出道较早的一位,早在2012年,他就荣获《人民文学》杂志社主办的第一届“90后星生代文学大赛”季军。最近几年,他陆陆续续发表了非常多的短篇小说,这里以《御风》作为观察对象。要进入《御风》的文本并非易事,经过精细的文本研读,我将《御风》这一文本分解为几个大的“动作”,这些“动作”或者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徜徉文本。

第一个动作,杞人忧天。杞人出现在列子的梦中,“这个杞人从生下来就挟身高之势,老看不起比他矮的人”,但杞人老怕天会塌下来。第二个动作,列子移莲。列子无法忍受家门前萧瑟的景象,特将瑶池的莲花移植。第三个动作,伊生求学。伊生说“俺学习御风术就是想多多砍柴”。第四个动作,列子被邀。好,我们来看一下,这几个动作有什么联系呢?事实上,文本中出现的次序我在这里做了调整,当然作者在构造小说进行表达的时候会有谋篇布局的一个考虑。我认为这四个动作发生的顺序并不重要,将四个动作整体来考虑是十分可行的。这四个动作究竟意味着什么?

简言之,杞人忧天,是对现状的担忧与焦虑;列子移莲,是对现状的改变;伊生求学,是对更高目标的追求;列子被邀,实则是暂时的妥协。列子放下架子接受了伊生的邀请,当然在列子心中,列子还是列子,“突然眼前一道白光掠过,径直飞向月光。不远处一个猎人装扮的男子手拿弓箭,嘴里呼喊着一个名字。”这位英雄在呼唤什么?很好,小说文本最后部分在此处有一个巧妙的“召唤结构”,月光、猎人,那应该是后羿与嫦娥了。后羿为什么要射杀嫦娥呢?——无效沟通。

所谓无效沟通,也就是之前说的,列子只是一种暂时的妥协,他接受伊生的邀请或者只是迷醉于那歌声。“看到对方咏而忘形,列子的心很疼。”列子和伊生绝不是同类人。普通人的咏而忘形与列子的御风而行也绝不是同一种的“超脱”。列子和伊生之间是不可能真正沟通的,就像后羿与嫦娥一样,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那么,那位猎人嘴里喊的名字是谁呢?如上分析,可能是嫦娥,另外也可引申,猎人等于伊生,伊生将列子拉回到了庸常,那此时,猎人呼唤的就是列子的名字,他在呼唤列子的那种“与众不同”,他在呼唤列子重回原来的列子。

还有一种可能,这位猎人就是列子自己。行文至此,笔者想到沈天鸿的诗歌《鲁滨逊》中的几句:“闲来无事/你便叫你的名字/叫应了之后忽又沉默/原来自己对自己/也有难言之隐”,正是因为列子并未真正逃脱掉自己的苦恼,所以当伊生问的时候,“列子没再说话。伊生在莲花丛中又唱起了歌,歌声让他的心情放松不少。他感觉自己好像又会飞了。”列子能看到猎人拉弓的画面,他有那种“英雄式”的渴望,所以他好像又会飞了,因为他始终明白自己和伊生的不同。

说了这么多,我们来看一下一个非常重要的意象——鹧鸪。鹧鸪的啼鸣向来是沉郁苦闷的表征,“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那么,“行不得也哥哥”(鹧鸪啼鸣声)的拟声其实进一步探究会发现,鹧鸪其实是在叫自己的名字!文本中的鹧鸪,它在找寻自己!列子“用篙把蛛丝粘成一团,然后走到那些在屋外觅食的雉面前,用莲叶把那些雉的翅膀伸长了几寸,这些沾了莲叶的雉便席卷一抔黄土,腾空而上”。鹧鸪由雉人为加长翅膀而变成,鹧鸪对于列子的报复性鸣叫某种意义上是对自身的一种疑惑。

循此,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列子苦恼的真正缘由。“他从没想过技艺会成为烦恼的根源,如果他没现在的本事,他应该不会这么痛苦。那他就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会在打捞残莲败叶时心事重重,有大材小用之感,更不会被鹧鸪的叫声搞得心烦意乱。”[3]其实不难看出,林为攀似乎在对自己进入一个写作瓶颈期表达一种浅浅的焦躁,最近他的几篇以古代传说为背景的小说正表露了他潜心向中国古典文学寻找文学能量的一种倾向。

可以发现,“90后”这一群体的写作已经站在了一个相当高的起点,无论从叙事、结构营造还是到题材、语言,他们对文学的理解、小说观念的自我呈现都“有招有式”,甚至也不乏独到的发挥。“90后”的写作是充分的个性化、私语话的写作,其整体性的特征和审美取向仍需时日有待观察,但是,对代表性文本进行抽丝剥茧般的细致考究,无疑有利于我们近距离、全方位地了解、把握这一群体的创作。最后需要指出的是,目前评论界以及一些较有影响力的刊物对“90后”严肃文学的创作关注非常有限,如《小说选刊》在2015年一共选用“90后”小说四篇 ,仅占全年所刊小说的2.5%,而《小说月报》连一篇也没有,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注意和思考,因为在今年(2016年),最大的“90后”已然26岁了!对这一代人的关注和文本批评亟待跟进。关注新生代意味着什么?“在尚未被文学场域通盘整合、多少依旧带着野蛮生长气焰的青年身上,我们所希望看见并同之展开对话的是一种真正含心藏真的创作姿态,它或许粗粝轻率,可能肆性妄为,但相较服膺生活和自我的脆弱,我们仍然更为欣赏这样能用语体和结构的革新来磊落地表达一个清醒而焦虑的个体对待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问题之思考的创作……”[4]

参考文献

[1] 李祯.我,王昊鹏还有死掉的张东[J].青春,2015(12).

[2] 邵风华.主持人的话[J].青春,2015(12).

[3] 林为攀.御风[J].大家,2016(2).

[4] 金理,吴天舟.文学从“我”开始,也该由“我”向前:王苏辛小说印象[J].芙蓉,20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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