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锅中年

刘雨萱

宽口大锅，滚滚红油。

一大家子围坐在桌前，看着那红油泛出了泡，便用长长的筷子争先恐后地将各色食材推进汤中。先前的争执在那一冒一冒的汤料氤氲中忘了个干净，只是一心一意直勾勾地盯着那口大锅。

筷子入水又提起，三两下，竹笋的清香、腰花的肥厚、土豆的绵软，麻得痛快，辣得辛冲。夹起肉时，别忙着吃，要小心肉卷里藏着陷阱！鸭肠、毛肚、青菜，每一片皱褶下，鬼头鬼脑的麻椒都在顽皮地与你捉迷藏。小心地用筷子剔出一粒鬼脸麻椒，在醮料中一滚，一口下去，麻辣鲜香诱惑刺激从舌尖一路“噼里啪啦”地爆开。这时，味蕾就是体验，就是抓住年的触角。

而每当菜快吃完时，主人就会从厨房取出那安静净白的年糕。一条条凝滑如脂的水磨年糕静静地躺在清水里，如羊脂玉般冰清玉洁。我急冲冲地夹起一块，却不料让它360度旋转跃入锅中，油汤溅上来，吓得我忙闭紧眼睛往后退了好几步，周围的亲友们哈哈笑了起来。我懊恼地挠了挠头，目光依旧追随着年糕。进入锅中的年糕如同冰美人忽然变成了邻家少女，变得格外可爱了起来，脸上还泛起了淡淡红晕。我戳起一块咬下一口，一种烈酒与清茶相撞后迸出的战栗在唇舌间交融，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食指大动了。我想，年糕之所以成为年糕，不仅因为这种黏牙的糕点预示着“年高”的好彩头，更是因为吃它时，有着浓浓的年味吧。

你叹一声“好鲜的鸭汤”，我说一句“好辣的年糕”，一言一语间，闸门大开，五脏六腑间和味觉有关联却又被封锁起来的记忆“哗”地翻涌出来。火锅，从一开始就凝着人们对温暖与团聚的渴望。纵使生活中大雨倾盆、寒风凛冽，火锅也在不觉间温暖了人心。

火锅宴上，全家团聚，吃的不仅是火锅，更是生活。

凄风苦雨孤江上，支一口锅，温一壶酒，便不再苦雨孤灯愁煞人。燕山雪花大如席，支一口锅，温一壶酒，满眼风雨也成旷世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