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最爱我们的人

2016-11-19 08:51邓西
少年文艺 2016年4期
关键词:鸢尾花后妈黑子

邓西

老柳树底下的那一片巨大的树荫里,笔虎把肚皮贴在地面上,伸开四肢在地上划弄着,却一步也没有挪动。笔虎是我们四个人当中年龄最小的,他个子矮小,两条腿瘦瘦的。黑子把他的裤腰带扯下来拴在笔虎屁股后面当尾巴。

我们围在笔虎身边喊:“爬,爬,爬……”

笔虎翻过身子来四脚朝天,说:“我饿了,没力气爬。”

小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手指饼塞进他嘴里,说:“快吃,吃了快爬。”

笔虎把那根手指饼嚼得咔嘣咔嘣响,一些碎屑掉到了下巴底下。我们都闻到了饼干的香甜味道,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咕噜的声响。小胖舔了舔嘴唇,他悄悄地摸出一根不动声色地放进了嘴里。我和黑子对看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躺到地上,伸展着手脚说:“我们也饿了,也给我们喂一根吧。”

小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好吧,一人一根。”

笔虎吃完饼干,自己又翻过身子,趴到地上了。可他就是不想爬。我一腿踩在他那根绑在屁股后面的裤腰带上,说,叫你不爬,我踩断你的尾巴。

笔虎就用两只手撑着地面,往前挪动了几步。小胖喊,哈哈,壁虎爬了,爬了。

我们哈哈大笑。

黑子惦记着小胖口袋里的手指饼。他怂恿笔虎向小胖讨要。笔虎把瘦小的手掌伸到小胖面前说:“你把口袋里的手指饼都掏出来给我们几个分吃了吧,黑子说他饿了。”

小胖“嗯”了一声。白胖的手指头在裤袋里掏,连口袋都翻了过来,一共13根。小胖给每个人分了3根,把余下的那一根给了笔虎。说,拿去磨牙。

笔虎龇着牙说:“你们看,牙全长出来了。”两颗刚从牙龈里冒出来的小牙齿像花生芽一样白嫩润洁。

老柳树下响起一片“咔嚓咔嚓”嚼饼干的声音。我和黑子、笔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脆的饼干。小胖说,在他城里的家中还有比这更好吃的牛奶味饼干。下次他会带牛奶味的饼干给我们吃。

小胖是黑子二姐男朋友的儿子。今年8岁,上小学三年级。他喜欢跟在黑子屁股后面和我们一起玩。黑子却不喜欢和他玩,常赶他说,去,去,去,回去跟你那大胡子爸玩去。小胖就说,我有饼干你让我和你们一起玩吧。

小胖爸经人介绍正与黑子二姐绿荞处对象。小胖爸已经38岁了,矮墩墩的,一脸大胡子,长得老相。绿荞才19岁,年轻漂亮,她根本看不上小胖爸爸,死活不同意。可黑子爸贪图小胖爸是城里人,有钱。非逼着绿荞嫁给小胖爸。用黑子的话说,他爸妈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根本就不考虑他二姐的幸福。

小胖爸隔三岔五地带着小胖到黑子家来走动,说是先培养培养感情。

尽管小胖爸给我和笔虎都发过奶糖,可我只要想起他要娶黑子二姐做老婆,心里就不喜欢他。我们觉得只有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才配得上美丽的绿荞姐姐。

笔虎吃完饼干,用手臂擦擦嘴巴问小胖:“你家还有什么好吃的呀?”他咽了咽口水。

“还有旺旺饼干、旺仔小馒头、水晶之恋果冻、核桃酥什么的。”

“你就不能问点别的。”黑子瞪了笔虎一眼。“问了也吃不到。”

“小胖,你爸为什么要娶黑子二姐做老婆?他姐又不喜欢你爸。”我帮黑子问出了他心里一直藏着的这个问题。

小胖说:“我也不清楚,我爸好像说什么农村姑娘比较单纯,听话。”

黑子想了想说:“那你给我们讲讲你爸你妈的故事吧。”

小胖说:“那不能光我一个人讲,你们每个人都要讲一个哟!”

黑子说:“行,不如我们再来比个赛,每个人都讲讲自己爸妈的故事,看谁最敢讲真话。就讲在家里哪个对我们最好,最爱我们。这次哪个讲得最感人就算第一名,得第一名我就奖一个西瓜给他吃。”

笔虎伸出小指头往脸上一边刮,一边说:“我不讲,爱不爱的,羞死了。”

黑子又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呀,爱就是喜欢,对我们好就是爱。”

小胖说:“那我先说吧。我爸是城里一家种子公司的经理。他没当经理前时我家很穷。我妈妈在我三岁时得了脑瘤。我爸带她去北京治病,花光了所有的钱也没治好。回来后眼睛就看不见了。

“妈妈没生病之前很漂亮。眼睛突然看不见了,妈妈很伤心,常常一个人躲起来哭。有时候我问她,妈妈,你为什么哭了。她说,妈妈眼睛瞎了,再也看不见童童了。看不见童童笑的样子,也看不见童童哭的表情。这时我就会伸出小手帮妈妈擦干眼泪,说,妈妈不哭,童童做妈妈的眼睛。”

小胖低垂着头,长长的眼睫毛覆盖着黑亮的眼睛。他的眼泪滴在蓝色裤子上,瞬息不见了。大腿上被泪水洇湿的蓝色宛如一片鸢尾花的花瓣。

“我小时候常常玩拼图,拼一幅中国地图。每一次我都用很短时间就把它拼好了。我妈妈很开心,她表扬我,说我很聪明。其实那幅地图的另一面是一个男人的头像,我只要翻过来把那个男人头像拼好,地图就拼成功了。可是我妈妈看不见,她不知道。她觉得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

“我坐在地上玩拼图时,我妈妈在屋子里走动,她看不见经常撞到我。有一次她不小心踩到了我。我哭着说,妈妈,你踩到我了。我妈妈也哭了,哭得很伤心。

第二天早上我家院子里的鸢尾花开了,香气四溢。我忘记妈妈的眼睛看不见了,兴高采烈地跑去叫她来看鸢尾花。可是我妈妈死了,她吃安眠药自杀了。”小胖开始低声抽泣。黑子也在悄悄擦眼泪,我和笔虎也哭了。

“我妈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不理我,不跟我说话。我哭着求她,妈妈,你醒醒吧,你醒来陪我玩,以后你再踩到我,我保证不哭。”

老柳树上突然响起一阵蝉鸣,吱吱吱地闹腾起来,仿佛是被我们的哭声惊醒了。烈日炎炎的午后,我们四个孩子在一片蝉鸣声中放声大哭。

“为什么我们的妈妈都要死掉?”笔虎说,“我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我的妈妈。”

小胖抽噎着说:“我爸说妈妈没有死,她只是变成了一棵鸢尾花。我院子里有一棵黄色的鸢尾花开的时间最久,最漂亮,我觉得她是我妈妈变的。”

我们停止了哭泣,面面相觑。但我心里相信小胖,据说漂亮的女人死后会变成花。

“我爸爸最爱我。”小胖说,“他为了我一直没有再结婚。后来他当了经理,有钱了,有很多女人要嫁给他,他都没有答应。”

“那他现在怎么要结婚了呢?”我问。

“因为现在我长大了,我要我爸爸结婚。”

“那你不怕你爸给你找了后妈之后,就对你不好了。要是后妈再生个弟弟,你就惨了。”笔虎说。

“不会的。我爸说他再结婚也会对我好的。不管他和谁结婚都不会再生孩子了。”

“为什么?”

“他早就结扎了。”

我看到黑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他问:“也是为了你?”

小胖笑了,露出了两颗小兔牙骄傲地说:“那当然。”

笔虎自告奋勇地要求第二个讲。

他说:“我妈生我时难产死了,对我最好的人是我奶奶。我爸说是我克死了我妈,他不喜欢我。我才一岁多时,他就给我找了个后妈,后来又和后妈生了个弟弟。有了弟弟他就很少管我了,完全把我交给了我奶奶。我奶奶很疼我。她每天都做我最爱吃的饭菜,把我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晚上还给我讲故事。”

“我觉得你爸对你也不错。”黑子说。

“没生弟弟前,我爸还是疼我的。生了弟弟后,他就变得很不耐烦。动不动就对我发脾气,学习成绩稍微下降就打我。有时候我想跟他说说话,刚开口叫他,他就把我拨弄到一边,说,去去,找你奶奶去。我奶奶生气时也骂他,可是骂也没有用。我奶奶说这天下有后妈就有后爹。”

“什么叫有后妈就有后爹?”小胖不明白,睁大了眼睛问。

“意思是男人娶了后老婆,在后老婆的影响下就对自己的孩子不好了。亲爹变成后爹了。”我这样给小胖解释,其实我自己心里也不知道对不对。

笔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黑子安慰他说:“爸爸的爱和妈妈的爱是不一样的,在爸爸心里打也是一种爱,我爸就常打我。”

“我爸也打过我。”我和小胖都附合着。

笔虎就沉默了。

黑子跑去他家瓜地里摘了个大西瓜放在老柳树下的阴凉里,他说,先准备好。

小胖想吃西瓜,他讲了很多话又哭了一通,口渴了。于是黑子征求大家的意见,说先吃一半,余下的那一半作为奖励给第一名吃。

四个人都同意了,黑子用拳头砸开西瓜,汁水流了一地。就有些小飞蚊在我们头顶上盘旋。我们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半个大西瓜。西瓜籽吐了一地,几只黑蚂蚁悄悄过来扛那些西瓜碎屑。

轮到我了。我的故事很简单,我爸事无大小都听我妈的。在我家里我妈妈是最爱我的人。我妈说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她都一样爱,没有偏心,也不娇宠哪一个。事实上她也这样做到了。

最后一个讲的人是黑子。

他说:“我爸我妈没什么好讲的,我还是讲讲我二姐吧,我二姐最爱我。”他把食指和中指弯曲起来像一把钳子,一边说话,一边钳自己大腿。很快他大腿上就落下一条一条浅红色的印痕。

我们都看着他动作,没有人想去阻止他,因为那个动作不会让他有多疼痛。黑子性格内向,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情感,也许这只是他让自己放松的一种方式。

黑子说:“我二姐很喜欢孩子,我生下来二姐就帮着妈妈照顾我。等我再大一点时我妈妈就把照顾我的活全部丢给了我二姐。我8岁那年有一次去河里洗澡,差点淹死,是我二姐救了我。她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每次我发生什么状况她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我身边。”

“哈哈,你二姐像奥特曼一样。”小胖大笑着说。

“可是你爸却要抢走我的奥特曼。”黑子生气地说。小胖突然不笑了,低下头,手里揪着大腿上那朵泪湿的“鸢尾花瓣”。

“你们都知道从前我不爱读书,学习成绩不好。我四年级时我爸妈就不想让我上学了。是我二姐说服我爸妈让我继续上学。我二姐说,弟弟其实蛮聪明,只是贪玩,只要他用点功,就会学得很好的,你们要对我弟弟有信心,我相信他一定能学好的。那时我就在心里发誓要努力读书。明年我要考上镇里的重点初中。”

黑子停止了钳大腿。他说:“小胖,你是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和我二姐的感情,因为你没有兄弟姐妹,你是体会不到的。”

小胖不服气似的嘟囔,我明白。

“我爸妈逼着我二姐嫁给小胖他爸。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夜里常躲在被子里哭。每次听到我二姐哭,我很难过,很难过。我恨所有让我姐伤心的人。”黑子把脑袋伏在弓起来的膝盖上,哭了起来。

我拍了拍黑子的肩膀,安慰他说:“别伤心了,你二姐不是没有答应嫁给小胖他爸吗?”

“他爸有很多钱,送了很多彩礼,我爸妈一定会逼迫我二姐答应的。我二姐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再说她最喜欢孩子,可是小胖他爸却不能生孩子了,这不是害她一辈子吗?”黑子泣不成声。

看着黑子哭得这么伤心,我心里对小胖爸爸充满了怨恨。我大声指责小胖:“你爸都那么老了,又不能生孩子,干吗还要娶黑子他二姐呀。就不能娶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吗?你爸有钱就了不起呀!”

小胖两个兔牙咬着嘴唇,一脸尴尬。

笔虎说:“是呀,你爸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不和你玩了!”

小胖愣愣地看着我俩,撇了撇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胖爸爸要娶黑子二姐的事此刻让我们每个人都心生烦恼,每个人都觉得委屈。我们比赛似的都哭了。

后来不知谁说,来颁奖吃西瓜。大家就都不哭了。

小胖和黑子的故事都让我们哭了。我和笔虎不知道谁应该得第一名。天气越来越热,大家都想吃西瓜。黑子就默默地把西瓜分成了四份,我们每个人一份。

第二天小胖跟他爸回城里了。一个月过去了,小胖没有再来黑子家。他答应过我们说要带牛奶味的饼干,可是他忘了。

一个星期天上午黑子和笔虎来喊我去玩。黑子神秘兮兮地拿出两袋饼干递给我和笔虎,“给你俩吃的,牛奶味的。”他又从屁股后面摸出一袋来,“我也有。”

我惊喜地问:“小胖来了?”

笔虎说:“小胖可真够哥们,他还没有忘记我们的牛奶饼干。”

黑子说:“他没来。这饼干是我二姐买的。”

“啊!你二姐为什么要买饼干给我们吃?”我惊得张大了嘴巴,饼干从嘴里发出一阵牛奶的浓香味。

“她跟小胖爸爸分手了。我爸听我说小胖爸爸结扎了不能生孩子,他就不同意我二姐嫁给他了。我妈也很生气,说小胖爸不诚实,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不说。我爸把小胖爸的彩礼钱退回去了。他说,小胖爸年龄大一点,长得丑一点都没关系,可是他不能生孩子就不行。我二姐可高兴了,她买饼干给我们吃,说是谢谢我们帮了她的大忙。”

“太好啦!太好啦!黑子你再也不用伤心了。”笔虎挑了一块老鼠形状的饼干丢给黑子吃。因为黑子属鼠。

黑子嘴里嚼着饼干,把手一挥,说,走,到老柳树底下去,我表演功夫给你俩看。

黑子把自己倒挂在老柳树上。他先用脚尖勾住柳树的一根粗壮的树枝,两只手掌撑起身子,然后慢慢地把脚尖移开,两只手掌也变成食指和中指。这是黑子传说中的“神功”二指禅。我们和笔虎看傻眼了,等黑子脸红脖子粗地倒回来站在我们面前,我俩拼命鼓掌。

笔虎说:“老大,你太厉害了,这神功教教我嘛。”

黑子摇头说:“不行,你太瘦了,身子骨顶不住。”

“那特尼呢?”笔虎不甘心地问。

“我不想学。”我坐在地上正从饼干袋子里往外挑老虎形状的饼干。

笔虎嚷嚷说:“我要龙,我要龙,我是属龙的。”

于是我们把三袋饼干全倒在一个大塑料袋上,我挑出了18块老虎,笔虎挑出了20块龙,黑子挑出了17块老鼠和22块兔子。

“特尼,特尼。”我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到小胖正站在老柳树的树荫外面,脸晒得通红。

“啊,小胖,你怎么来了?”我问他。

黑子一看到小胖就紧张,“你来做什么?你爸呢?

“我爸没来。我和我爸吵架了,我偷偷来的。”小胖怯生生地走到树荫里坐到我身边。

黑子捧起那22块兔子饼干放到小胖手里,说:“这个给你。”我才记起来小胖比我小一岁,属兔。

小胖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们。他说,我和我爸吵架了。我爸怪我坏了他的好事,说我嘴巴欠乱说话。我骂我爸大坏蛋,老流氓。我说,你那么大年纪了还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你有钱了不起呀,有钱就可以娶黑子二姐吗?人家有喜欢的人了,根本就不喜欢你。

我爸说,你小孩子懂什么呀?

我说,怎么不懂呀,黑子他二姐夜夜躲在被子里哭,人家不愿意嫁给你。你弄得黑子他们不和我玩了。我现在也不喜欢你了,我不要你给我当爸爸了。我爸气极了,他把我抓过去按在椅子上打。我大哭大闹,说,我不要后妈,笔虎说这世上有后妈就有后爹。说完我挣脱我爸就跑了。

小胖撩起衣服给我们看他背上的伤痕,红红的几个大手掌清晰地印在小胖白嫩的背上。黑子小声地说,小胖,对不起,我害你挨打了。

小胖说,没事,我现在不痛了。我想和你们一起玩,可我今天没带饼干。

我把饼干嚼得脆响,说,我们有饼干。以后你没饼干也可以跟我们玩。黑子没说话,我想他肯定也同意。

黑子在老柳树下教小胖玩“二指禅”。小胖两只手掌撑着地面,头朝下,黑子扶着他两条腿。小胖一张圆脸憋得通红,两枚一块钱的硬币从他裤子口袋里掉出来,转了几个圈躺在从树叶缝隙里洒下来的阳光里,发出耀眼的光芒。

黑子妈站在她家的李子树底下,把手握成喇叭状朝着池塘这边喊:“黑子,小胖在你那儿吗?你快点带他回来,他爸找他来了。”

我们四个人刚走到黑子家门口,就看到小胖爸黑着脸像张飞一样坐在桌子旁边。小胖赖在门口不肯进屋,他爸马上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快步走到门口把小胖揽在怀里,手抚弄着他的卷发,说:“小子,我就知道你跑到这儿来了。”

小胖在他爸怀里嗡声嗡气地说:“爸,黑子他们愿意和我玩了。”

“嗯,爸爸知道了。对不起,是爸爸错了,跟爸爸回家吧。”他低下头伏在儿子耳边轻声道歉。

笔虎用力地吸了下鼻子,慌乱地把头扭到一边,装着看李子树上的麻雀。他不记得他爸爸有多久没有抱过他了。

小胖爸拉着小胖,两个人去三岔路口坐车回县城。我和黑子笔虎跟在他们身后。正午的阳光照在头顶上,风吹来淡淡的鸢尾花香。

两个胖胖的身影一高一矮,在热辣辣的阳光里越走越远。这情景令我错觉:仿佛小胖爸正拉着年少的自己。也许过不了几年小胖就同他爸爸一样高了,那时候他应该早就有了爱他们的新妈妈吧。

小胖突然转过身来,站住朝我和黑子笔虎喊:“你们记得给我写信哟!我的大名叫苏——童——童——”

风很大,把“苏童童”刮得到处都是。笔虎说,你们听,后面山上也有人在喊“苏童童”。黑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你这傻瓜蛋,那是山的回音。

插图/王笑笑发稿/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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