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苏童小说中的欲望叙述

2016-11-26 11:08韩惠欢
小品文选刊 2016年23期
关键词:五龙苏童人性

韩惠欢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19)

论苏童小说中的欲望叙述

韩惠欢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19)

苏童,当代备受关注的作家,其作品往往以过去的历史为背景,借一种历史的话语书写当下,这使得苏童以新历史主义的姿态立足于文坛。阅读苏童的品,笔者发现,无论其早作品品《红粉》、《米》等,还是其新作《黄雀记》,“欲望叙述”是始终是贯穿于苏童写作中的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本文试以苏童小说中的“欲望叙述”为切入点,通过文本细读,归纳分析苏童小说各种欲望的表现形态,由此探讨苏童借欲望叙述所展现出来的人性关怀与思考。

苏童小说;欲望叙述;关怀与思考

欲望是文学写作永恒的主题。纵观苏童的作品,无论是“枫杨树”系列,还是“香椿街”系列的作品,无不充斥着欲望话语,他的小说大多叙述人的欲望,关注人在欲望中的生存情境,正如苏童所说“我还是想以某种‘轻’去表达‘重’”。

1 欲望叙述及苏童的欲望叙述

“欲望”,是一种由人的本性产生的想达到某种目的的要求。美国著名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认为,人的欲望也是有分层的,即较低层次的物质欲望和较高层次的精神欲望。欲望是“人们现实生活的自身需要在主观上的反映,它表现为人对自身需要的满足和对需要对象的渴求、期望、意念、兴趣等,并可进而转化为动机,成为行动的一种直接原因”,因此作家往往借书写欲望向读者坦露笔下人物的内心渴求和行动动机,关注欲望叙述,关注人的自然本性,也就是关注人性。欲望,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其最大的特性就是永远追求满足。面对欲望,“文化,不是欲望的颠覆者,而是欲望的叙述者”,旨在叙述“一个关于欲望如何获得满足的故事”。

苏童笔下的欲望叙述是冷静客观的历史化的欲望叙述,在苏童看来,过去和历史“就是一杯水已经经过沉淀,你可以更准确地把握它看清它”,历史对于苏童来说是“纸质的碎片”,以独特的方式缝补叠合,或以历史关照现实,亦或以历史还原现实,从历史角度进行欲望叙述,借欲望实现对意识形态化历史的解构,在虚构中实现自己的叙述欲望,表达自己的某种理念。诸如在《桑园留念》中关注少年内心逐渐萌动的生命本能和欲望情绪,笔锋触及人性深处的隐秘,开启了其小说叙述的欲望之源。

2 苏童小说中欲望的表现形态

欲望是一种不会满足的东西,是“那种不停地寻找其对象,然而又寻找不着它的东西”。“拉康说,欲望是人对无法被要求表达的那部分需要的体验,‘欲望形成于一页的空白处’,它不面对真实的对象,而是由能指异化式地表现一种本体论意义上的匮乏和缺失。” 由此欲望在本质上是对匮乏、缺失感的欲望。

苏童的小说几乎都离不开欲望叙述,他的笔锋直指人的食欲、性欲、权利欲等等,往往将小说人物置身于特定的历史情境中,探索历史变迁与个体本能欲望之间的渊源,甚至个体的血性、血气旺盛与否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存亡,民族的衰败等等。苏童小说中欲望的表现形态可以归纳为:生存欲、原欲、暴力欲和权利欲。

2.1 生存欲望书写

苏童对生存欲望的叙述,主要表现为对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的满足,即温饱欲。民以食为天,食欲的满足是人赖以生存的生理需求。《米》中突出表现人生存欲望与人性之间的冲突。主人公五龙的一生中一直保持着对米的迷恋和爱惜,“‘米’(食)乃是根之所在。五龙的苟活、发迹、情欲、败落和死亡,无一不与米联在一起”。《罂粟之家》中,苏童同样以冷静的笔触将生存欲望表现的淋漓尽致。地主刘老侠的儿子演义是个白痴,整天处于饥饿状态,母亲房里的黑色陶瓷与红漆便桶并置,可以激起演义强烈的食欲。天一黑演义的饥饿感就会袭来,这种饥饿感使他的心灵受到了扭曲,甚至激发施虐之欲,当他不能从沉草那得到馒头时,便爆发了他强烈的杀人欲望,最终被生存欲望磨灭人性。

2.2 原欲书写

原欲书写是苏童欲望叙述的一个重要方面。历史是由人创造的,而人是受原欲支配的,苏童小说通过对原欲的书写,个体在性本能欲望释放的同时,苦难、痛苦、毁灭随之而来。《一九三四年的逃亡》中,15岁的狗崽受着懵懂的情欲、隐秘的欲望的激发来到城市,挑战父亲的权威,喜欢上父亲的小女人,最终在欲望的追逐中沦落至死亡。苏童在《罂粟之家》中,将个体情欲史置于历史大事件中,在对个体原欲的叙述中,将人的本性作为关注点,消解了历史语境中的阶级性。

2.3 暴力欲书写

在混乱蒙昧没有话语权的年代,暴力是欲望最好的发泄方式。《米》中“米”作为一种欲望符号,不仅在灾荒之中激发了五龙的生存欲望,而且也使得施虐之欲不断地扩张,身为米店老板的五龙以变态的报复心理占有米店姐妹,向曾经侮辱过他的阿保、六爷复仇。苏童还以少年的视角叙述着昔日香椿街少年们的故事,揭示着人性的阴暗与暴力。

2.4 权利欲书写

《我的帝王生涯》可以说是苏童书写的一部权欲史,小说中帝王将相,后宫嫔妃大都深陷权欲的漩涡。一个不该做皇帝的端白却做了變国的五世變王,他不仅羸弱、暴力、无能,利用皇权滥杀无辜,而且敏感多疑,不顾變国的大局,暗杀同胞兄弟端文,最终结束帝王生涯。新變王端文登基后,兄弟争权不断,變国爆发饥荒,瘟疫,混战,最终因为孤傲、骄横、过度自信葬送了變国。不仅生在帝王之家的男性们好争权使权,走进后宫的女性们也颇有权利欲,變国君主驾崩后,祖母皇甫夫人操纵一切,更改遗诏另立端白为新君,端白实为傀儡,而她则垂帘听政掌控變国的一切国务长达多年。母亲孟夫人与皇甫夫人争斗不断,这些执迷于权欲的人最终都没有什么好的结果,唯有告别帝王生涯,成为僧人的端白逃脱了欲望带来的悲剧结局。

3 欲望叙述下的关怀与思考

欲望叙述作为苏童对历史与现实关注时采取的一种叙事策略,苏童在他的小说中,从人的本性欲望出发,一方面对过去和历史进行追忆和重新叙述,另一方面结合主体情感经验,在展示本真的生命状态的同时,对历史和生命进行思考。

3.1 欲望叙述中的人性丑恶与堕落

苏童说过“人也好,人性也好,人际关系也好,人与社会的关系也好,有的东西是很坦露的,暴露在阳光下的;有的东西是非常暧昧的、有折皱的,这个折皱你不打开它是看不见的,而这个东西是作家所应该表达的”,人性就是有折皱的,苏童在他的小说中,以犀利冷峻的笔触将人性之恶真实地呈现给读者。

《妻妾成群》以女性的视角叙述了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展现了女性真实的生存本相。苏童通过这场陈府女人间的内斗,着力以人性的眼光审视女性在特定生存境遇下的恶毒、诡诈、争斗等丑陋的人性。由此,在审视女性病态人性的同时,也展示了女性受欲望支配走向堕落的命运史。然而在苏童笔下同样有一群丑陋倦怠的男性。《妻妾成群》中的陈佐千娶了五房太太,自私、虚伪、冷漠,情欲旺盛,周转于女人之间,玩弄女人,最终落得性无能。例如《我的帝王生涯》中的端白懦弱,多疑而且暴虐无常,《武则天》中的睿宗更是懦弱,只愿在皇宫中求一生安宁。

3.2 逃遁——宿命的演绎

苏童小说中的人物往往受欲望支配陷入一种无法摆脱的精神困境,面对如此境地,往往会选择逃遁的方式摆脱困境。《妻妾成群》中的颂莲在处心积虑的争宠战争中,以失败而告终,陈佐千的性无能,飞浦的懦弱,梅姗的惨死,长期的多愁善感与内心郁积的孤独,使得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命运——死亡,绝望至疯狂。颂莲并没有选择死亡,“疯狂”的精神状态作为人在精神上对现实苦难的逃避,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逃遁”。《米》中的五龙逃避饥荒来到城市谋生,为了满足生存欲望进行了人生的第一次逃遁。城市虽然能够让五龙通过劳动获得基本生产资料,但充斥着暴力和欲望的城市激发了五龙的种种欲望,在一步一步到达人生的“至高点”的同时,他的人性受到了扭曲,精神上陷入孤独,身体上变得越来越虚弱,临死之际带着一火车大米逃离欲望的城市回归故乡,故乡是永远的精神归宿。

《黄雀记》中苏童既展现仙女在欲望面前迎合欲望走向堕落,也展现了仙女难逃宿命的悲剧人生,而造成这悲剧的既有来自仙女自身的人格缺陷,诸如自甘堕落等,更有来自社会对她的拒绝。仙女的人生悲剧可以说是社会的悲剧,伦理的悲剧,无论女性在困境面前如何的挣扎,始终难摆脱宿命的悲剧。《黄雀记》的结尾以仙女留下怒婴再次逃遁而告终,经历过被驱逐的生死考验后的仙女,是生是死,苏童在此为读者留下悬念,人能否在一次次被拒绝的绝望中燃起希望的种子,再次向困境突围。

4 结语

纵观苏童的小说,“欲望叙述”作为他的叙述策略,以欲望之“轻”来表现人性之“重”,表现人类“广泛而深切的痛苦”,从苏童的小说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对于人性独特的关怀与思考,通过对诸种欲望的展示来彰显人性的不完美,但苏童并非着力于批判人性恶,而是展示人的种种生存困境,以及困境中的逃遁与挣扎。

[1] 苏童著.米[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

[2] 苏童著.我的帝王生涯[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

[3] 苏童著.红粉[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5.

[4] 苏童著.另一种妇女生活[M].江苏: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

[5] 苏童著.黄雀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

[6] 孔范今,施战军主编.苏童研究资料[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

[7] 程文超等著.欲望的重新叙述——20世纪中国的文学叙事与文艺精神[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韩惠欢(1993-),女,汉族,陕西榆林人,研究生在读,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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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11-005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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