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沙掩埋的古城》中叙述层次及叙述视角分析

摘要：买买提明·吾守尔是中国当代著名的维吾尔族作家，善于运用想象来虚构幽默离奇的故事，以此表示现代人们的精神状态，而且他的作品有着独特的叙述风格，可谓说是独具匠心，并有着特殊的美学价值。《被风沙掩埋的古城》就是这样一篇带有离奇色彩的长篇小说，本文试图以叙事学的角度，从叙事层次、叙述视角两大方面来解析作品，一层一层地挖掘出风沙之下秘密，展现它独特的光彩。

关键词：买买提明·吾守尔；叙事层次；叙述视角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864X（2016）10-0 012 -02

中国当代民族作家中维吾尔族作家买买提明·吾守尔是不可忽略的存在，他的作品曾多次获得疆内外各种奖项，为新疆作家走出疆外、走向内地、走向国际做出了重大的贡献。他著有长篇小说《岁月就这么过去》、《被沙漠淹没的古城》，小说集《笛声》、《新旧事》、《给死者的信》，中篇小说集《阿沙木大叔》、《十二卡姆伊犁样式》等，在他各种题材的作品中，大多都是运用想象虚构离奇故事，幽默、讽刺，加之独特的叙述技巧，使其有着特殊的美学价值，所以不乏有研究者对其进行研究。虽说作品原本是维语创作，短篇作品早已翻译为汉语，但是作为长篇来说就比较困难，但是为了让新疆文化能够流向内地，使其感受我们的民族特色，双语作家们正在不断地努力翻译，已经有所成就。《被沙漠淹没的古城》就是已被翻译为汉语的长篇小说，初次阅读时有一种零乱的感觉，不知道作者到底在讲述什么，但是反复阅读之后就会发现平淡直白的文字，复杂的结构使其变得有趣味性，仿佛是一场旅行，一次探险，但回过头来又仿佛梦一般虚无，如影如幻。

一、故事情节

《被沙漠淹没的古城》讲述了一个虚幻离奇的故事：有着“游侠”称谓的苏坡尔盖在游历过程中来到了经济繁荣的古城太阳王国，因在此处救出“掘壁王”与守城、乞丐王产生冲突，便想到回乡—无忧国。在途中遇到因政变逃亡的王妃及她的孩子、女仆，接受了王妃的一袋金币之后，苏带着王子与女仆逃亡回乡。在了解到太阳王宫中惨不忍睹的生活及其政变的真相之后，女仆与苏发生关系，但随后便带着王子悄然离开。苏之后只见王子的尸身，并不见女仆，秉承不让他人知道的情况，苏默然继续返乡。但是当他返回到无忧国之后，太阳王国的人也随之而来，见到繁荣、自由的无忧国民，太阳王国想要独占，但遭到强烈反抗，于是抓走了族长及其他的三个儿子。随后无忧国人民选举了一名纯洁的婴儿当国王，太阳王国更加不满，发兵屠杀，一夜间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此是苏坡尔盖想起了族长，只有他才能重新带领大家，于是他又启程去太阳王国寻找掘壁王救族长，自己则去刺杀了太阳国国王。

掘壁王在苏坡尔盖的指引下来到了严塔克被关押的乌鸦之园，解救族长并将苏坡尔盖的一袋金币给予他。不久于人世的严塔克将金币交给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希望他们带着四岁的弟弟回乡重新开始生活。但三兄弟逃到荒漠中时，大哥乌买尔和二哥巴买提因为金币产生分歧引发冲突：金币只有九十九枚，乌买尔认为自己是大哥（年长）应该拿五十枚，巴买提拿四十九枚；但巴买提则认为相反，最后他们将自己已睡熟的小弟弟丢弃在荒漠。但出乎意料的是金币不翼而飞，兄弟二人也一南一北分道扬镳。从此兄弟三人分别走上了不同道路，最后三兄弟意外重逢并在老人的带领下找到了无忧国遗址，最终决定在婴儿墓旁建立一个新的无忧国。

一切因贪婪而起，一切又因贪婪而灭，权利、情欲、钱财这是世间最诱惑人心的东西，缘起缘灭，如梦如幻。

二、小说的叙述层次分析

一部作品中可能不只有一个叙述者，然而由于叙述者不同而造成的叙述分层在维吾尔传统的文学叙述中是很常见的，叙述分层的标准是上一层次的人物成为下一层次的叙述者。高一层次给低一层次提供一个人物—叙述者，最常见的有两种情况：一是上一层次的人物讲述自己经历的事情成为下一层次的叙述主体，即显身式的叙述者；二是上一层次的人物开始讲故事，他叙述故事，但本人没有介入故事情节中，在下一层叙述中是隐身式叙述者。

从上文可以看出而《被风沙掩埋的古城》这篇小说的结构就像是“故事套故事”式的叙述分层结构，但又不完全是，像是更为复杂的多层次格局。首先这个故事可以分为两层：第一层是以游侠苏坡尔盖为主线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第二层是以族长严塔克三个儿子分别的生活展开的。

其次在第一层中游侠苏坡尔盖是主要叙述者，讲述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些事件，例如遭遇城门守卫的阻拦不让进城，与乞丐王的冲突，携王子女仆逃亡，与太阳王国对抗无忧国毁灭以至于后来杀死国王等，并且运用插叙的方式补充说明了苏坡尔盖的身世背景以及成为游侠的原因，这也是补充说明了为什么苏坡尔盖的性子平淡随性的的原因，但这并不是主人公自己回忆造成，还有就是当苏坡尔盖回乡后，家乡的一切场景叙说都不是主人公苏坡尔盖叙述的通通都是他人叙述的，故而第一层中又可分为两层，意在于回答上一层次的疑问，比如为甚成为游侠？是因为儿时的影响；为何要逃亡？是因为发生政变，为了活命；太阳王国为什么非要盯着无忧国不放？是因为无忧国的人们太过于自由自在、不受约束且经济繁荣；为什么苏坡尔盖要杀了国王？是因为他发兵屠杀了无忧国，血流成河等等。然而第二层中上一层中的主要叙述者苏坡尔盖已不再是主要的，成为隐身叙述者。在这一层中又可以分为并列的三个部分，分别以乌买尔、巴买提、漠儿各自为主要叙述者而展开，因为他们的生活或说是命运是同时的开始的。但是相较于两位哥哥，作者在叙述漠儿的故事时更为精彩。在漠儿这一层中有一章名为“无忧国新传”，是来来往往的商客在讲述自己所经历过无忧国时发生的怪异事情，比如夜遇美女求欢，醒来发现她乎美乎丑；偶遇高门大宅中三个丈夫不在家的美女，摔赢谁就和谁一起，最后导致自己精疲力尽才发现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房屋与女子；还有就是遇到会说话的驴，竟然是位美女的丈夫，遇见寺庙主持的阴灵等等，这些其实让人怀疑他的真实性，此时漠儿已不是主要叙述者，只是一个听众，直到漠儿在沙漠遇见了一位“恶魔”般的女子（其实是仙女），他原本不信，但是由于之前听到奇闻异事加上老牧人的话，并开始寻找那位姑娘，最终结为连理。可见在这里也是有叙述分层的。

最后我想谈的是关于最后那一枚金币问题。在漠儿成为游侠周游时遇见过一位白发苍苍苍的老人：

算命的老人叹道，“你可知许多年前有一位名叫苏坡尔盖的江湖游侠也周游过世界？”

“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老人的眼睛亮了许多。

“听别人说过”漠儿回答道。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江湖游侠已经老了，他就坐在你眼前，你相信吗？”（《被风沙掩埋的古城·第三十四章 被风沙掩埋的古城》）

在最后当所有人都不知那一枚金币时，老人说他见过，并且他说他原先有一百个金币，有九十九个送给了他一个苦难的同乡好友，以及后来老人带着他们来到了无忧国的遗址，并讲述了婴儿墓的来历，再结合最初第二章开篇“年过半百，满脸胡须的这位，被家乡父老称为‘浪迹江湖的江湖游侠的苏坡尔盖”可以看出是同一人，我能不能说此时运用了叙事跨层，使得不同层次的情况交织起来，无论是曾经杀死国王的游侠，还是经受波折被世俗钱财、权利、欲望所诱惑的兄弟俩，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乡，曾经的繁荣富贵已不再，叶落归根，一切如梦一般，只剩风沙中的古城证明。是幻觉还是真实，都需要读者自己判断，不得不说买买提明·吾守尔不仅运用了“故事套故事”的叙事结构，更是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可谓是匠心独运。

三、小说叙述视角分析—多角度的叙述风格

从叙事学的角度来看叙述视角是指叙述主体的位置，也就是说小说中故事“叙述者”的观察角度。在具体作品中“叙述者”既不等同于作者，也不完全等同于小说中的人物.“作者—叙述者—人物”三者呈现不同的交叉重合关系，从而使小说的叙述方式产生不同的审美效果。热奈特根据叙述者所处的位置和聚焦的内容将叙事视角分为零聚焦叙述、内聚焦叙述和外聚焦叙述，零聚焦叙述也叫作全聚焦叙述，叙述者超越所有，无所不能，即可掌握全局全景描写也可以聚焦于某个人物及其内心世界；内聚焦叙述又可分为固定式内聚焦（是有限视角）、不定式内聚焦和多重式内聚焦，可以用第三人称，也可用第一人称；外聚焦叙事是限制视角到极端化的产物，叙事者所了解的情况少于文本中的人物，如同局外人和旁观者，只叙述人物看到的和听到的，不做主观评价。

在我看来《被风沙掩埋的古城》中采用了并灵活运用内聚焦视点叙述以及全聚焦视点叙述及其之间的自由转换。在第一主要叙述层中，主要叙述者“苏坡尔盖”是一个聚焦人物，文中运用了第三人称叙述他看到的，听到的以及知道的一切，但是有时也自己干预叙述，发表感慨性意见，例如：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自言自语的发表意见说：“世界上也许再也没有比王宫更神秘的地方了，那儿每时每刻都会上演好戏，发生一些有趣的事，后人将这些神秘的故事写进历史，但是传到我们这儿又有多少是真的呢？对此不可妄加评论，经过多少次流血之后胜利者往往首先回顾历史，将自己经过装点的过去写进历史，而删除罪恶的一面。被写入历史的一面也许还不如没写入历史被删除的部分真实…（《被风沙掩埋的古城·第三章 在逃的王子》）

除此之外结合叙述分层，聚焦人物会不断地改变，比如在苏坡尔盖携女仆与王子逃亡中。当女仆发现苏坡尔盖不能实现她的愿望时，她毅然带着小王子悄然离开，但是对于怎么离开的，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又是怎样被侍从发现并杀了小王子的，还有女仆到底是生是死等都没有交代，在这里可以看出作者将聚焦的视野进行了一定的限制，叙述者限定自己的观察范围，也许是有意隐瞒了真相，留下来空白和悬疑，具有外聚焦视点的效果。

对于第二层中分别以三兄弟各自生活为主线时，从整体来看是一个零聚焦的全知视角，俯瞰整个第二叙述层，但是分开来看内聚焦的视点，分别聚焦在乌买尔、巴买提和漠儿三人的身上；尤其在聚焦漠儿时，当写到“新无忧国传”时聚集对象马上从漠儿身上转移到来往歇息的商客身上，人称由第三人称转变为第一人称“我”，这样有限的视角既可以给人一种亲历的感觉，还可以使读者发挥更大的能动性，去想象故事背后的故事，故事以后的故事。此时可以看出作者让故事里的人物讲述故事，轻松自然的转换人称和聚焦点，丝毫不漏痕迹，这大大增加了可信度，又使许多荒诞、不可思议的情节具有真实感。

总结

仅仅是浅浅的从叙述层次还是叙述视角分析来看，《被风沙掩埋的古城》是一部写的非常棒的作品，其中不仅仅体现了买买提明·吾守尔写作风格，同时也将它独特的叙事技巧彰显无遗。不可否认的说，买买提明·吾守尔在继承维吾尔传统叙事方式的基础上，更是将其发展开来，形成自己独特的叙述风格，有着特殊的审美价值。但是无论是曾经阴森恐怖的太阳王国，还是自由快乐的无忧王国都已经随着历史被掩埋在风沙之下，不论是真实还是幻境，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面对权势、财富、情欲，我们都必须坚定自己的立场，自己判断，脚踏实地的向前进。

参考文献：

[1]买买提明·吾守尔.被风沙掩埋的古城[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2]胡亚敏.叙事学[M].湖北省：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

[3]罗刚.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

[4]赵毅衡.当说者被说的时候——比较叙事学导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年

作者简介：杨荣成，新疆大学人文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